唔,總算寫完了……有人反應要看工口,最近吧……呵呵
……
夜幕低垂,深深的黑暗籠罩了大地,在唧唧的蟲鳴聲中,營火被點燃,乾枯的木枝在火焰中發出劈啪的響聲。
按照大陸上所有人的共識,這應該是傭兵們享受的時刻,圍攏在篝火旁,享受著烤肉與美酒,高談闊論著過去的每一件勇武經歷,以及冒險趣事,然後爆發出一陣哈哈的大笑,便是這些刀尖舔血的漢子們,最為悠閒地時光。
不過現在篝火映亮了的身影便只有寥寥的七八個而已,而且每一個人都沉默地咀嚼著烤熟的乾糧,沒有什麼人有心情開口說話。
在叢林之中,專業的技巧往往要比速度、靈活性更具發言權。因此,卡萊並不喜歡叢林,實際上,他也不喜歡篝火,那些圍著火焰聚攏來的蟲豸裡,至少有一多半是吸血蟲,讓傭兵們不得不在這悶熱的天氣裡也裹緊衣裳。
萊卡閉上眼睛,低聲的哼哼著七絃琴歡愉的調子,好像這樣就會回到酒店,身邊依偎著著那些女侍們豐腴柔軟的胸和屁股。
跟著隊長出來的時候,他本來以為這不過是個簡單至極的任務,就像是以前做過的很多次那樣——偷偷的混進城,在酒館或者什麼地方大大方方喝幾杯,借助一點談話技巧,總能從那些醉醺醺的倒霉蛋嘴裡探出一些情報。實在不行,就抓個舌頭,三兩下就能撬開他的嘴。
這麼個小地方,有必要弄得興師動眾的發動軍隊征討麼?就算是角鷹傭兵團這一百多號人,只要籌謀得力,也足夠拿下有餘了吧?據說有不少二流的傭兵團,,就經常會找個窮鄉僻壤,又不大貧瘠的地方,把守備權搶來。大家安安穩穩的混日子。
畢竟不過一群暴民而已。
不過這種美妙的幻想,在路上就被隊長給破壞了——據他說那個地方不過是個人口兩千不到的小鎮子,周圍沒有什麼商路。因此陌生人決不能隨便進入,否則就會引起懷疑。
好吧,難怪出來的時候,他們笑得那麼詭異。
自己顯然又上了那些老傢伙們的當。
若說有什麼比攤上了苦差更糟糕的?毫無疑問。就是那座城鎮,根本就和自己設想的完全不一樣……
足有十五呎高的城牆,比大部分的小城可還要高了一截,垛口齊備,帶著青石那種厚重的顏色。將一座小山整個包覆其中,雖然沒有護城河,但就憑這樣的一道城牆,別說是一百人,就算是普通的一兩千人,都未必能奈何得了。
然後,另一個沉甸甸的消息就壓在了每個人的心頭——那個什麼勃艮第的領主,是個法師。
一個法師啊。
萊卡不由得縮了縮脖子。法師這種存在。倒是頗為消暑的,總是讓人莫名其妙的背後冒涼氣。
或許是因為,他曾經跟一個法師打過交道的原因?
好吧,其實,傭兵團裡所謂的『打交道』,有時候指的可是互相攻殺。
那一次可怕的經歷。些許的回憶讓他不由得用握了握左手,手臂上那一大片火傷皮膚緊縮的觸感。讓萊卡現在還心有餘悸,那一道潰散的火焰帶走了他三個同伴。不過也讓他變成了一個『油滑』——行內對於小心謹慎的老傭兵的稱呼。
萊卡從來沒有什麼心思炫耀自己與法師的戰鬥——那個傢伙不過是個頂著學徒稱號的流氓。而聽說北方與帝國的戰場上,高階法師施展的那些毀滅性的力量,甚至在舉手抬足之間可以摧毀一整只軍隊。…。
而這一次,可能就會見識到一個貨真價實的高階法師的力量。
這個可怕的想法掠過心頭,萊卡不由得抖了抖。
「該死的風……」他低聲罵道。
雖然是夏天的夜晚,不過這風還是有些冰冷的感覺,讓人感覺頭皮發麻,特別不適。火堆旁的蚊蟲嗡嗡的鳴叫著,在橙紅的篝火光輝之外,一大片森林在暗沉的夜空下顯得黑黝黝一團。隨著陣陣夜風吹起,每一棵樹地樹梢都晃動著,發出沙沙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一條盤伏在大地上的莫名猛獸,向所有的傭兵標示出這是一片乃是屬於它的領地……
地面上的影子在微弱的星光中晃動,讓人產生一片片的黑影彷彿活物的錯覺,這些影子幽靈一樣在林子之間游弋著,緩慢而安靜。
摸了摸鼻子,萊卡小心的將腰帶上的長劍朝上挑動了一下,使它更適合自己手的位置,然後他仔細的注視著林木之間的動靜,雖然一片安靜。但他隱隱覺得有一些不對勁——林間的夜梟低鳴不知在什麼時候停止了,四周靜悄悄的,夜色完全被籠罩在了這種詭異的寂靜之中。
安靜,並不總是代表一切正常。當暴風雨來臨之前,那種寧靜更是不同尋常的。
這個討厭的想法,讓他站起身,想離開火堆遠點。
風忽然急了。
風吹草斷。
彷彿有什麼東西劃破虛無,張開無形的利齒向萊卡咬來,所過之處,手掌寬的葉子像被剪刀裁過一般斷掉,在混雜著細細銳嘯的夜風中飛揚,其中幾片似乎撞到了什麼東西上,被推的猛然一卷!
然後,就在萊卡面前,人的形狀就像是一根鬆脆的麥稈一樣折斷,滑脫下去,然後隨著撲哧的一聲,一大灘東西就灑在了地面。
血腥氣……
「嗚……!」
鼻端接觸到那種腥膩的氣息時,年輕傭兵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手上的傷疤好像要重新裂開一樣繃緊刺痛,讓他本能地向後滾倒,狼狽的重重跌在地上,慘叫也被憋成了半截嗚咽——從屁股上直接傳來的這一下的衝擊讓他有種錯覺,自己只要一開口,某個內臟就會從嘴裡直接噴出去!
他知道那不過是剛剛的屁墩坐到了一塊石頭,不算什麼。
可耳邊隨即就響起了錚錚地,兩聲幾乎連在一起的弓弦聲,身邊的一個人影,好像是龍克奇。就在悶哼之中滾進草叢,那種撕開了血管,汩汩的可怕聲音讓萊卡清楚。他恐怕是沒救了。
眨眼之間,兩個活生生的同伴已經沒了。
但現在沒空管其他人,只能自求多福——他猛地挺起身鑽進一叢山地榆,連拔出自己那柄磨礪得很鋒銳的劍都顧不上了。
然而輕微的摩擦樹枝的聲音。混在尖叫或者悶哼之中,越發的清晰,傭兵在心頭詛咒,知道對方已經追上來了……情急之下,他腳下蹬了一下。帶著一身榆樹葉子就衝向了不遠處的火堆,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一個縱越,從火焰中穿了過去!
飛散的火焰讓那個追蹤者向後退了一步,年輕的傭兵總算是找到了一個機會調整自己,他翻起身體,忍耐著那種幾乎要噴出肺葉的疼痛他壓住呼吸,同時抽出自己的長劍。
火光映亮了那個傢伙的臉……
渥金在上……
萊卡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發誓他看見了一張黑色的面孔——篝火的火光勾勒出輪廓時也給他染上了一層暗紅的顏色。但是那種黝黑珵亮的怪異顏色還是很不像是一個人類。…。
可他偏偏就是一個人,或者說,是一個人形的生物。
他披著一襲灰黑的袍子,站在火焰旁邊,悶聲不響的盯著年輕的傭兵,眼睛像是反射了火光一樣紅。一眨不眨的,手中黑沉沉的彎刀卻在閃爍著光澤。矮小的身體微微僂佝,可是卻讓人感受到可怕的殺意。
「卓爾……」萊卡的身體顫抖著。吐出那個詞,感覺喉嚨裡好像被塞了一把沙子般乾澀……在記憶的深處裡扯出這詞彙,但與之相關的記憶也瞬間把僅存的勇氣都吞噬了。
自己今天是不是踩了大便,或者是幾天前付了那個妓女一個假銀幣的事兒引來了報應?
為何會這麼倒霉?竟然碰上了這些與惡魔沒有什麼兩樣的黑色災難?
黑暗精靈,邪惡的怪物,陰險卑劣的刺殺者。
這些來自於漆黑地底的人形生物擁有著恐怖的名頭,萊卡知道的每一個不幸遇上過它們而又生還的傭兵,再提到他們的名字時都同樣會膽寒,據說這些可怕的生物是為了殺戮而生存的存在,只要一個黑暗精靈就可以屠殺掉一個全副武裝的傭兵小隊。
更何況眼前出現的,絕不只是一隻黑暗精靈。樹林裡影影綽綽的閃爍,還有……
這樣想著,傭兵的動作沒有絲毫停滯,他手裡的長劍猛地挑起火堆,向對方撒過去!同時……
但想要幹什麼,他很快就想不起來了——就在躍起的同時,一條毒蛇凌空而至,咬上了他的肩頭!
可怕的劇痛就從那傷口上傳來,讓他眼前陣陣發黑!他後退了兩步,注意到那可怕的東西不是活物,而是一件凶器,蛇一樣的腦袋後面,是烏黑珵亮的皮革,一直連到十幾呎外,穿著長袍的漆黑人影的袍袖。
傭兵張著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不過很快他的眼前就已經只剩下了一片黑暗,一片青光……
……
青色在天幕上逐漸散開,驅走了黑暗,將一個黎明重新送到。
營地裡慢慢的開始忙活起來了。
儘管已經下達了盡量安靜的命令,但幾千人聚集起來的時候,是不可能鴉雀無聲的。
於是嘈雜聲很快就引出了不滿……「安靜點!你們這群混蛋!不知道我,我們莫圖團長正在睡覺麼!」一個年輕的騎士從他的帳篷裡鑽出來,向著幾個忙碌的農兵呵斥道!
呵斥引來了幾聲回應,不過不算認真——騎士的年紀,不會超過十七歲,胸口斌沒有任何徽章,象徵他不過是侍童的身份。
「大人,這一次我們要對付的那些邪教徒,是不是很厲害啊?我聽說,足有幾千個邪教徒呢。」迎合了幾句,一個農兵忽然抬起頭來,向騎士侍童低聲道:「就憑我們這一點人,能行麼?」
「新兵小鬼……害怕了?」掃了一眼這個農夫那還帶著幾分稚氣的面孔,騎士侍從發出了個鄙夷的冷笑,雖然他自己也同樣年輕,並沒有比對方大出三歲的樣子。
「唔。聽說邪教徒很可怕的……」
「雖然說是邪教徒,實際上除了幾個領頭的,不過是一群暴民罷了。連武器都沒有,能有什麼本領?」頓了頓,騎士侍從傲慢地解釋道:「你們只要記住,跟緊了領主大人的隊伍就可以了。不過其實也沒差,明天我們可能根本就沒有出力的機會,只不過是在一旁看看熱鬧,嗯,倒是你們應該把斧子預備好。說不定會需要砍樹,造一點梯子什麼的,不過,哼哼,不過你們也知道我們這一次帶了什麼來吧?我們………。
年輕的騎士下半截的發言被一個悶響送回了肚皮,他踉蹌了一下,剛要發怒,卻發現身後站著的那個人影有些眼熟。
「你……啊……團長大人。」
「不要輕易地貶低自己。戰場上害怕的士兵就是最先死的。」
被稱為團長的騎士哼了一聲。對近侍教訓道:「草率的臆測對手,更是大忌!草原上的獅子,即使是吃掉一隻兔子也要竭盡全力,對於敵人,你最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才行!」
莫圖高而瘦,不過並不是一個能夠給人威壓的人物。他蓄著帶有濃郁本地風情的鬍鬚,根根黝黑粗亮看上去挺厚重。但身上的肌肉並不發達賁張。一身帶有幾分復古氣息的鎧甲擦拭的一塵不染,但如果不是那些鎧甲下面露出的鏈甲內襯。他看上去也和一個普通的騎兵,或者說傭兵相差不多。
不過,為布萊霍克家族服務超過三十年的經歷,足以讓他擁有足夠的威望來帶領一個公爵子嗣的軍隊,實際上即使是那位領主大人親自帶隊,也不見得……不,應該說是完全無法指揮得和他一樣,這支軍隊從建立到訓練,都是由他一手包辦的,從事實上來說,根本就是他的一樣。
「那些傭兵們怎麼還沒有什麼信息傳回來?」這位統帥轉過視線,有些心不在焉的問道。
「是的,那個,團長大人,他們派出去的斥候還沒有消息。」
侍童的回答,讓莫圖搖了搖頭。
作為一個騎士,他從來就不喜歡傭兵。
傭兵們雖然從來都自我吹噓成為戰爭的專家,但這群傢伙,不可能有真正的軍人那種令行禁止——事實上他們將戰爭看成買賣,買主給多少錢,他們辦多少事罷了。
因此,聰明一些的領主們通常都是本地人當中招募士兵組成自己的私軍,然後再從傭兵吸收極個別優秀的可造之才;沒有人會打著重用一群僱傭兵的打算——僱傭兵只能用來彌補一時的兵力不足;那怕大多數僱傭兵的個人素質與經驗都極為出眾也是一樣。
即使他們再優秀,良莠不齊的資質和無法盡心的態度也不是一個領主需要的。
不過,其實也是彼此彼此罷了,在傭兵們看來,貴族也都是一般貨色,不管大小,他們生下來就已經開始學會怎麼謀劃別人,所以也對其他人充滿了猜疑,不信任任何人。
莫圖哼了一聲,然後,將自己的視線轉向營地的後面。
那裡一些黑乎乎的,高出了帳篷的影子正在微微移動,氈布起伏中,有隱隱的悶雷聲傳來。
但如果你能稍微錯開那些帳幕,就可以看到,那聲音的源頭,是人類形象的巨大存在、
幾個龐然大物盤膝坐在地上,身高仍舊比在他們身周移動的士兵高了一倍,而那些身軀就可以有騎士的十倍那麼寬,一隻手臂則需要兩個騎士才能環抱。一件黑沉沉的厚重金屬裝甲套在他龐大的身軀上,讓他遠遠看起來就像是一座矗立在地上的小型城堡。
不過,這個城堡擁有著強大的力量。堅不可摧的身體。
巨人。
莫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
這些巨大的存在,無疑是一種很強有力的東西,他們超過十尺的身高,以及隨之而來的力量,對於魔法的抵抗,都值得騎士微笑,
——毫無疑問,作為一位軍人,一個騎士,莫圖對於一場劃時代的戰爭,表現出濃厚的興趣……甚至有些急不及待。雖然這次注定無法成為一次偉大的戰役,甚至不可能指望它被記錄在任何的地方。
沒想到自己竟然在公爵大人之前得到了命令這些秘密武器的機會,即使只是攻伐一個要塞一樣的小城堡,但這種只屬於軍人的興奮還是讓老騎士感覺自己似乎變得年輕了——或者這就像是那些詩人所說的。一個士兵的心,注定只會留在戰場。
終於又能夠進行一場真正意義上的戰爭讓這位老騎士多少有些興奮,雖然以前他曾經下定決心要離開那殘酷的戰場才會來到西格爾少爺的領地上當騎兵團長。可是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確實還是有點懷念。
不過,這些東西的移動速度確實有點太慢了,而且並不是十分聽從命令——對於一些兵器來說這確實是個很麻煩的缺點,不過,那強大的威力還是可以讓他們忽視掉這種缺陷的……
「大概中午的時候,就能到達那裡了吧。」抬頭看了看初升的朝陽,他點了點頭:「然後,或者到下午,就已經結束了。雖然偷襲這種事情很少有如此鬆懈的。但那些可憐的傢伙,會不會因為毫無準備,而被俘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