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統先生!總統先生!您沒事吧?!」
幕僚們蜂擁而上,七手八腳的幫忙,把羅斯福扶好了,給他捋順了胸口的憋氣,水灌下去,掐人中……各種招數齊全,折騰了幾分鐘,羅斯福忽然猛地一把推開身邊的人,喘息著叫道:「都走開!我死不了!」
硬氣!霸道!強悍!這是羅斯福一貫的作風,作為一名職業政客,他的腦袋只要還能清醒,就算身子徹底癱瘓了,他首先想到的也肯定是怎麼掌控局面,穩定士氣,確保自己不會倒台——這已經是條件反射了。
還別說,效果也很棒。眾人立即就沒那麼慌張了。
重新坐直了,羅斯福一手捂著壓抑的心臟,面色蠟黃,但口氣依然堅定的道:「先生們!越是面對困難,越是要鎮定從容!我們面對的局面,不過是又一次的**戰爭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世界上,沒有任何困難可以嚇到偉大的美國人!我一直堅信,我們能夠戰勝一切敵人,就像摩西可以揮手劈開大海,最後的勝利,一定屬於我們!」
「是!我們是不可戰勝的!」
馬歇爾等人,非常機靈的捧哏,把凝重的氣氛重新活躍起來。
羅斯福充血的眼睛閃爍著不怎麼冷靜的光芒,狠狠的掃過每一個人的臉,對於那些明顯慌亂頹廢的,更是死盯著不動,直到對方低下頭避開,或者重新恢復堅定。然後又道:「只要用心,我們就不會被暫時的困難嚇倒!沒有電。我們還有蒸汽機!沒有飛機,我們有大炮!只要我們的人民還在,工廠還在,生產就能繼續,彈藥武器就不會停止供應!我們,就不會死!」
馬歇爾拍著胸脯道:「我們的飛機場其實大部分都在郊區,特別是戰機,完全可以從那裡起飛。到高空警戒!我們也可以把發電機直接搬到工廠裡,至少能夠保證不會有太大的亂子!」
羅斯福點點頭:「告訴我們的民眾,生活上暫時的困難完全可以克服!沒有電,我們可以點蠟燭,我們可以燒木柴,我們總能挺過去的!」
他倒也不是完全的瞎吹。美國的百年積累,攢下的家底兒實在豐厚。無數的機器完全可以設法運轉起來,哪怕只有一半,都足以保證前線正常運轉。另外,實話說,失去了艦隊和遠東戰場,他們的整個支持需求減少了一半。倒還真是不會出現捉襟見肘的局面。
從上到下重新統一思想,振奮軍心,鼓舞士氣,龐大的美國政府官僚們開始運轉起來,工會。警察,部隊。紛紛上街幫忙。收拾不斷灑落的石墨纖維是一方面,安定民心,也是一大關鍵啊!
當然羅斯福和官僚們都很清楚,困難的日子,才剛剛開始而已!等待他們的麻煩,只會越來越大!
一切就像是他們預料中的一樣,接下來的日子裡,從美國中部開始,所有的主要城市和工業區,都遭到石墨炸彈的襲擊,電力系統基本癱瘓,重新建設遙遙無期,大半個美國,一度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時代,恐慌,隨之蔓延!
襲擊,也不會只有這麼一點!
電力供應的中斷,造成最大的麻煩,首先是城市及周邊防空力量的削弱。不管是高射炮還是探照燈,以及必備的雷達,他們都需要用電來輔助。臨時拖一台發電機來,不能有任何的暴露線路,否則指不定什麼時候一團纖維落上去,就會導致嚴重的燒燬!
未知的,才是最令人恐懼的。美軍不得不硬著頭皮,小心翼翼的,每次都認真仔細的恨不能用放大鏡來檢查到底有沒有那細的嚇人的纖維,這得耽誤多少工夫,沒法計算。
關鍵是朱斌根本不給他們時間來應對!也就在大面積停電爆發之後短短時間裡,以前不怎麼規模出動的螺旋槳重型轟炸機,還有攻擊機,紛紛出動!他們也擔心被自己人坑了,只在高空中,隔著幾十公里用滑翔炸彈投放,目標分別對準了軍事基地、機場、大型工廠和鐵路、橋樑。
精準的轟炸,優良的子母彈設計,取得的成果比美國人起碼高出五倍上下,數百架戰機輪番出動,一天就能摧毀一座城市甚至幾片工業區,轟轟烈烈的爆炸,朝著美國東部穩健的推進!
西海岸最先修復的,一個是鋼鐵冶金,一個就是化工。尤其是海洋化工,製造各種航空炸彈必備的零部件和**,百萬人級別的工業大生產,全都為了支持這裡的軍事消耗而設。妥妥兒的一個前沿物資加工中心,就地製造,就地消耗,可謂順當。
朱斌的恐懼作戰計劃,開始漸漸的顯現威力。
第一波次的傳單還沒有收繳乾淨,緊接著的大停電,就讓大多數大城市裡的美國民眾陷入一片緊張之中,特別是聽不到廣播,看不到新聞,報紙上含糊其辭,無法言明到底是什麼手段造成的,從天而降的奇怪纖維,很像是科幻電影裡面的外星人造物,各種謠言以小道消息的方式四處蔓延……。不知不覺,精神壓力已經開始累積倍增。
沒幾天,第二輪的傳單攻勢又來了。這一次,上面依舊是羅列了美軍在外面的纍纍罪行,各種呼喚有良知的美國人民站起來,反對軍事侵略,反對暴力政府,支持和平與正義,等等的口號。
此類的內容老實說,作用並不是太大,也的確不是朱斌的目的所在,關鍵點題的,一如他們霸佔的無線電頻道中反覆呼籲的,你們的政府不作為,無視億萬民眾的生命安全,甚至不在乎將要發生什麼可怕的悲劇,如此的不合作。冥頑不靈,必將招致越來越嚴重的打擊!
停電。只是第一步!下一次,你們就得擔心,是不是有水喝,是不是有飯吃,是不是生病了有藥吃,甚至出門之前都要考慮一下,還有沒有機會再次看到你們的孩子!
三四十年代的美國人,遠遠沒有幾十年後那麼舒坦。整個社會,財團、銀行家、政客的猖狂霸道是前所未見的,高壓統治並不比中國那些地方差多少,普通民眾被工廠主驅趕的跟狗一樣,累得要死要活,賺到的不過勉強餬口而已,中產階級什麼的。還沒有特別清晰的概念。
艱難困苦,他們其實並不陌生,這一點還嚇不倒他們。但一次次的未知威脅,就完全不一樣了!以前的輿論宣傳都是一邊倒,現在戰爭到了頭頂,反覆宣傳的東西不斷的灌輸進入腦袋。想不起心思,都難啊!
一分恐懼一旦被放大到了十分,帶來的負面效應就可能擴大百倍!
尤其是明明知道有危險要出現,卻不知道何時降臨,那種煎熬。足可以在短時間內擊垮哪怕最堅強的人!
朱斌手底下的h3重轟數量不夠,遠程打擊目標必須分散進行。這必然要拖慢了攻擊效率和次數,以美國那麼多的城市,輪一圈兒都得十天半個月的。
這卻無形中正好契合了整個戰術安排,對美國人來說,就是一種經過精心策劃的,無規律的襲擊策略,防不勝防!
於是,每天晚上,美國人民都在提心吊膽中度過。他們完全無法預料,頭頂上什麼時候會落下來炸彈!他們並不相信政府通過報紙發表的所謂安全聲明,因為前腳說了,後腳炸彈就落下來,並且挨炸的,還都是以前最紅火的報社、電台等等標誌性的建築。軍方和政府許諾的防空,屁用都沒有!
對未知的恐懼,對政府的失望,越積越多!
很快,一種奇怪的現象開始蔓延。往往一座城市,晚上忽然聽到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那巨響足以摧毀全部的玻璃窗,震得整個城市裡人耳朵都聾了,但民眾卻發自內心的喜悅,好像解脫了一樣,終於能夠睡個好覺——炸彈總算落下來了啊!
朱斌對於殺傷的控制還是比較到位的。大多數炸彈的落點,首先在運動場館,廣場,飛機廠,工廠這些地方,造成的平民殺傷數量,並不大。不過坑爹的是,他不是說一口氣丟下一堆炸彈就完事兒了,派出去的重型轟炸機,在戰鬥機完全夠不到的高度上,在高射炮也秒不到的距離上,兜著圈子,變著軌跡,耐心的盤旋,只要保留足夠的回航燃油,剩下的,都是在低速中穩健的尋找,精確瞄準一個又一個的目標,隔三差五的往下扔炸彈。
這也導致了,大半個晚上,無節奏的巨大爆炸不時響起,讓整個城市的居民,都別想踏實睡覺。他們不敢回到臥室,他們不敢上床,他們不敢脫衣服,手邊是打好的行李包,隨時準備提著逃離被炸毀的屋子。
最要命的是,炸彈隔一會兒來一下的搞法,令人的心臟始終提著不敢放,一晚上就這麼過去,每個人都心力交瘁,精神什麼的,完全都提不起來!
一天,兩天,三天,十天半個月的都這麼搞,誰也受不了啊!
最最開始的時候,只有十二架h3出擊,密度實在太低,朱斌捨得下血本,讓戰略部隊用彈道導彈彌補空缺。在戰機去不了,但節奏上又必須製造麻煩的城市上空,釋放完全的衝擊波彈!
因為高度定在300米以上,中子殺傷力被減到最弱,高溫高熱衝擊力也被建築大大降低,唯有引發的狂風氣浪,還有那怎麼都抵擋不住的巨響,成了最大的殺傷手段。
這是為了粉飾顏面,假裝慈悲來忽悠人——瞧瞧,我朱某人可不是那種好殺的凶狠野蠻之輩,這都給美國人留著底線呢!
……不知就裡的人,紛紛對此表示讚賞。真乃仁慈之主也!
尼瑪,他們也不想想,凡是殺戮百萬的統帥,骨子裡有一個是慈悲憐憫的人麼?那都是說出來騙人的好吧!他們哪一個都不過是掩飾的暴力行為而已!造成的軟殺傷,誰能預料!
朱斌用現場實況錄像。大量的照片,證明他的打擊的確不是衝著平民生命來的。但美國人民。對此表示完全的不同意!他們巴不得那導彈直接落下來呢!
真相是,經過連番折騰的美國人,其實已經嚴重的神經衰弱,心力交瘁之下,心臟病的發作率暴增,陡然被衝擊波彈在那麼近的距離上震撼,光是那巨響,就讓許多腦血管不咋地的人當場發病完蛋!心臟不好的。也紛紛出問題,或死亡,或半死不活。
被震聾了耳朵,震壞了內臟的人,無以計數;各種爆炸衝擊下,被損壞了結構的建築,被氣浪吹飛了的木製房屋。被引發的大火燒燬的家園,被高溫高熱瞬間破壞後,遺留下來的那可怕的環形放射狀毀傷帶,甚至還有一些地方呈現的玻璃化詭異地面……。
衝擊波彈當量再小也有一千噸一顆!再怎麼慈悲,他也是氫彈結構!瞬間釋放的高溫產生的破壞力,在人口密集的城市中。尤為明顯!
這夾雜在航彈轟擊之中,對美國人來說,就好像原本被槍指著的情況下,腦袋上又多了把鋼刀,並且還血淋淋的。更加的可怕!
羅斯福他們一幫政客估計不足的惡果開始呈現了!這還沒有進行大面積的工廠破壞了,上功率和生產率就直線下降。各個城市的醫療救助需求暴增數倍,恐慌蔓延,引發的逃難潮開始席捲全境!
要知道這年頭的美國,已經完成了大部分的城市化建設,超過半數的人生活在城市中,一旦電力中斷,通信被阻,交通破壞,工作沒著落,吃喝都跟不上,必然會產生巨大的騷亂!
任憑進駐城市的部隊和警察怎麼呼籲,怎麼強壓,也無濟於事,反而在宣傳煽動下,針對他們無能表現的不滿和憎恨,開始連連爆發!
軍隊,是用來保護人民安全的!你們屁用都沒有,還這那的一堆毛病,讓我們聽你們吆喝,憑什麼?就因為你們手裡有槍?俺們手裡也有啊!
美國每個家庭都有槍支,雖然都不是自動武器,可別忘了,這年頭的部隊頂多也就是伽蘭德,要說高端不到哪裡去。
不錯,部隊有坦克裝甲車,但又不敢成群聚集,否則必然成為重點打擊的目標。最最要命的是,眼瞅著民憤積累到一定程度,警察與軍隊忍不住要出手鎮壓的節骨眼上,沉寂了一段時間的超級英雄們,紛紛出場!
沒錯!這又是朱斌早早埋伏下一手妙招!別看以前他們那種小打小鬧式的破壞方式,只是讓警察無可奈何,讓富豪們憤恨不已。但現在這種節骨眼上,民眾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就差有人出來當陳勝吳廣了,他們恰到好處的站出來振臂一揮,對於現實早都不滿的腦殘粉們架秧子起哄,立馬就是一陣風波迅速轟起!
渾身上下刀槍不入,有各種高科技裝備支撐的超級壞蛋們,居然成為了美國人民的解放者,反抗暴力與壓制的救星,勇敢的沖在對抗壓制的最前頭,把亂成一團的軍隊搞了個七零八落,一塌糊塗!
早就壓抑的不耐煩的民眾,為了一口吃的,一口喝的,或者什麼借口,以及為了不再遭受炸彈襲擊,跟著轟然湧上去,驅趕打擊軍隊,呼籲聯合自治,將城市統治權搶下來,然後尋求對話渠道,爭取一個從寬處理……。
然後順勢就有幾個州,被買通的參議員的手下,八竿子打不著的小嘍囉,搖身一變充當旗手,大聲呼籲停止聯合政府的胡鬧,將羅斯福總統罷免彈劾,尋求與中國的對話渠道,停止這場毫無意義的該死的戰爭——以前的美國多好啊!**於戰爭之外,安生過好日子,根本犯不上用自家的小伙子無辜性命,去換取可惡的財團銀行家們兜裡越來越鼓脹的鈔票!
奇怪的是,他們的呼籲,竟然就能傳播開來,還能通過無線電傳遞到各家收音機裡,要說裡面沒有貓膩,鬼才信呢!
但現在這時候,亂成一團,泥沙俱下,誰也分不清到底哪裡是真,哪裡是假,哪裡才是需要重點打擊的,亂紛紛你方唱罷我登場,那叫一個表演的熱鬧啊!
亂!混亂!亂成一團!
羅斯福的情報老是慢一拍,等他知道了下邊的情況,下命令讓fbi狠狠的打擊那些胡說八道的混蛋,派出去的探員,要不莫明奇妙的失蹤,要麼就什麼都沒找到——那些發言人身邊,都有大量保護,隨時轉移,跑的比老鼠都快!
本來就不算鐵板一塊的美國,在身臨戰爭威脅的情況下,聯邦制的惡果很快就顯現出來!一些處在打擊外圍的非核心州政府,尋求**的呼聲,越來越高!美利堅的統治根基,正在動搖!
羅斯福焦頭爛額,上火搞得臉上都是泡,一天到晚的睡不著,全靠藥物支撐身體,一天見一天的消瘦,讓身邊的人提心吊膽,生怕他什麼時候吧唧掛了,那才是大麻煩!
怒極攻心,他把馬歇爾召喚來,哆裡哆嗦指著西部,聲嘶力竭的呼喊:「進攻!不惜一切代價,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