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的進展之快,就連指揮者陳長捷也不由一陣驚詫,甚至有一段時間,他一度懷疑這是不是毛子們誘敵深入的計策。但當他的指揮車正式踏上毛子陣地,親眼看到連續打擊過後的慘景後,心中驀然明白過來,老毛子沒有那個時間和空間玩陰謀,結果其實在戰爭開始之前,就已經注定了!
由朱家軍帶來的戰爭模式,與以往數十年來世界各國通行的戰術相比,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因為氣候影響的關係,預案中的特種分隊潛入偵察,斬首敵酋,破壞關鍵交通、通信要點,炸毀物資補給,散佈謠言製造混亂,為之後的攻擊標定重點目標乃至提供戰術定位引導等等工作沒有展開,就直接放棄。次之的,戰鬥初始由空軍爭奪制空權,並展開大規模轟炸,特別是精確轟炸以摧毀敵軍重要軍事目標,主要威脅力量,並提供空中戰場遮斷,以剝奪敵軍的空中支援能力,保持全天候壓制,也一樣取消。
光是這兩樣,因為使用人員和裝備武器的巨大變化,其中涉及到的細則千變萬化,已經夠一名優秀的指揮官研究半輩子的。故而在整個指揮中心裡,會針對性的設立單獨的指揮坐席和相關人員完成具體的作戰過程遙控監督。
陳長捷在短訓期間概略的學習了相關的條目,具體執行細則,他實在無能為力,只能依靠那些七八年來一直浸淫其間的專才們負責完成。從側面,也讓他真正明白,朱家軍的核心力量,究竟有多高端!
第三步的正式作戰,才是地面部隊的出擊。作為開路先鋒的裝甲部隊,要壓著炮兵的精確打擊摧毀敵軍重點防線目標,在前所未有的猛烈轟炸下快速、凶狠、突然的長驅直入,打對方一個徹底沒有還手之力。
但就是這一步驟,也是與當今歐洲戰場。讓德國人津津樂道的所謂「閃電戰」瞠乎其後,相形失色。
歐洲戰場的大炮轟擊,本質上還是以數量和地毯式覆蓋來形成摧毀力量,光是費效比就是個很不好看的數字,更別說炮彈的殺傷威力差距。而這邊呢?都是經過事先周密偵查。臨戰精確計算操控的概率射擊和精確打擊模式。多種炮彈各負其責,相互配合,發揮出最大的殺傷效能。
加農炮的穿甲彈破障攻堅、榴彈殺傷人員洗地。火箭雲爆彈的面殺傷與摧毀,三板斧下來就把毛子構建的堅固堡壘給破壞的差不多。坦克部隊行進之中開火,依托高速火炮的近距離直射摧毀剩餘堅固隱蔽堡壘,自行火炮、突擊炮幾乎頂到腦門上的轟殺,便是號稱永備工事的地方,依然摧枯拉朽,不堪一擊!
大炮!大炮!還是大炮!從頭到尾,都是各種口徑、功能、威力不等的大炮!即便是暴露在外的步兵,跟隨行進的時候。他們的車載迫擊炮和無後坐力炮,小口徑機關炮,都是打擊的主力軍。數量最大而廉價的槍械,則很少有開火的時候,甚至都不需要士兵精確瞄準,就算遇到了活動的敵軍。只管扣動扳機,把那覆銅鋼彈殼和鋼芯彈頭如暴雨一般傾瀉出去就好……。
陳長捷從來沒想到仗可以這樣打!並且經過天翻地覆改造後的新軍隊,投入戰爭後發揮的力量,居然強大到如此可怕的地步!
他大體估算了一下,在自己指揮的部隊中。各種能稱之為「炮」的爆炸武器,算起來的總數居然相當於步兵總人數的20分之一!
這是什麼概念?!即是說他一個近兩萬人的機步師,就有至少一千門炮!而這個數量,便是當年的晉綏軍全部加起來,恐怕都達不到!且不說,裡面還有152加榴炮和火箭炮等等大殺器。
僅僅是如此規模的武備力量,在長達半個小時的猛烈攻擊之後,等陳長捷的指揮車進入一線戰場,發現原本密密麻麻的原始森林,居然被硬生生的渣成了垃圾場!數不清的一摟粗甚至更粗的樹木橫七豎八,堆滿了地面。
而連日暴風雪導致的厚厚冰雪層,也居然被數以萬計的炮彈爆炸、蒸發、衝擊拋飛,狠狠的掛掉了一層,不少地方露出黑乎乎的常年腐殖土地面,在同樣黑黢黢的積雪中顯得不是那麼扎眼,但總體看去就會感到十分的可怕!
長達數公里的森林,竟然沒有臆想中的大火熊熊,幾人粗的原木被攔腰截斷的不計其數,粗壯如大腿的樹杈分支被崩斷切碎,慘白的新鮮木頭茬兒冒出的汁液上凍之前,與粉碎的葉片一起釋放出的清新香味,充斥在滾滾的硝煙塵霧之中,聞上去說不出的怪異。
大片大片的炮彈坑,錯落有致的分散在十幾平方公里的戰場中,每一個直徑都有五六米以上,深度不等,旁邊往往散佈著大量的殘肢斷臂,或者崩碎的人造建築碎塊,打到無人空地上的,反而很少,可見精確射擊的炮彈命中精度,是如何的高!
最為刺眼的,則是成百上千個直徑一兩百米的彈坑!
這些彈坑只是淺淺的陷入地面一點,但廣度卻十倍不止,核心處,多年凍土居然被燒灼的焦化板結,呈現出一種火山岩的灰撲撲顏色。邊緣呈放射狀倒伏著數不清的樹木,那些稍微細一點的樹木整顆的攔腰斷裂,重疊匍匐,表面被瞬間高溫燒焦碳化,如今仍冒著濃濃的煙氣。
這都是雲爆彈低空爆炸轟擊後的痕跡!其瞬間產生的高溫高壓衝擊火浪殺傷力巨大,波及範圍內的有生力量當場被燒成灰的不在少數,更多的則是被衝擊波震碎了內臟,或者被氣流拋飛摔打撞擊而死。
大量隱藏在戰壕中的士兵被生生缺氧窒息悶死,有些則被高溫蒸汽燒熟了,有些被燒焦了表皮,內部卻安然無恙,難忍的痛楚讓他們發出連串淒厲的慘嚎,最終被看不過眼的中國士兵憐憫的用子彈為他們解脫。
最後僥倖活下來的士兵,木呆呆的看著中國坦克從眼前隆隆駛過,一個個面容呆滯,兩眼無神。衣服破了,刺骨的寒風吹到身上,迅速帶走熱浪,也懵然不覺,直到陳長捷他們到來。仍舊沒有回過神來。
不過這時候。跟進步兵也全面掌握了戰場,不斷的把比較完好的毛子士兵搜索出來,趕到一個個以炮彈坑為中心。就地構建的臨時帳篷裡——總不至於眼睜睜看著他們被凍死吧?
那些受了輕傷的士兵也會給予適當的治療,送入炮彈坑改造的傷病帳篷。至於受了重傷或者垂死的,那就沒什麼好說的,直接讓新兵上去不管是開槍還是用刺刀捅,總之這些人也活不下去了,不如讓新丁見見血,長點經驗。
陳長捷已經可以預見,這種戰爭模式下,對於軍人戰鬥意志的要求會大大下降。雙方傷亡比例之懸殊,絕對令人驚詫,步兵參與長年累月塹壕戰的機會越來越少,指望在戰鬥中慢慢成長,沙裡淘金的剩下老兵——打造精銳部隊的模式,將不可再現。
看著一隊隊的俘虜慢吞吞的蹣跚著走進為他們臨時構建的帳篷。居然沒有一個人反抗或者勇敢的喊口號,曾經見識過在內戰中英勇不屈赤色分子的陳長捷,感到十分驚詫。
對此,參謀長呂瑞英另有看法:「軍座太過高看他們了!事實上,老毛子的所謂精神信念。比起我們鄰居那些經過千錘百煉、沙裡淘金般的戰爭殺戮篩選後的堅定布爾什維克,有本質的不同。我們那些同胞、現在的戰友們,是有堅定的改變整個民族和國家生存環境的信念的,為此他們不惜付出犧牲。而眼前的這些呢?不過是類似思想武裝起來,卻只是存著為國而戰的普通人。」
似乎覺得自己把那幫十八集團軍的傢伙說的太好,呂參謀長頓了頓,換個角度闡述:「另外,您應該可以看出,我們發動的一系列打擊,都遠遠超出敵軍的認知範圍,他們是被各種炮彈和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攻擊給搞懵了!換做是我們,驟然面臨那鋪天蓋地的可怕炮彈,特別是雲爆彈的殺傷,只怕也難以保持內心的鎮定吧?」
陳長捷深以為然的點點頭。這是大實話。換作是數年前的晉綏軍或者中央軍,其他諸侯武裝,不要說面對雲爆彈了,僅僅是普通的榴彈炮的猛烈轟炸,數百門炮的不間斷轟擊下,軍心都會崩潰,再加上坦克群的衝擊,抵抗?門都沒有!
也就是整軍之後,從思想到精神面貌,全軍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加之作為進攻一方佔盡優勢,這才顯不出多麼的不同。
想到這些,陳長捷不由暗暗的慶幸,得虧是自己這邊擁有了強大的戰鬥力,若毛子也能這麼幹,真不知道會打成什麼樣!大概,自己麾下的十萬大軍,能剩下三成就算好了吧?不知道狂妄慣了的毛子們,心中又是怎樣的感受呢?
嗯,說起來這一點,恐怕已經成了俘虜的加利洛維奇中將最有發言權。
算起來,加上這次,他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連續三次被擊敗並狼狽逃竄了。只不過不同於前兩次的試探階段性攻擊,董其武所部適可而止的打擊讓他每次都逃過去,但這次,正式攻擊不但把他統帥的第17軍殘部防線從後面給截斷炸毀,坦克團的突襲和機械化部隊的協同推進速度太快,他連同周圍的警衛、指揮人員更是給幾顆雲爆彈在近距離上搞死搞慘,等他從昏沉中清醒過來,已經被抓了俘虜。
還得說他的警衛盡職盡責,拚死為他換上了普通軍官的衣服,因此此時的他,穿著一身中校軍服,混在一群被隔離篩選出來的俘虜中,羈押在一個由五個大型炮彈坑挖掘清理後修建的帳篷內,圍著火爐取暖。
從他被中國士兵自坍塌的指揮部裡拖出來,一直押送到帳篷中短短幾十分鐘裡,加利利洛維奇一聲不吭,只用鷹隼般的敏銳目光迅速而隱蔽的觀察周圍被破壞的戰場,和經過的部隊。直到進入帳篷,他蹙著眉頭蹲在火盆邊,目光呆滯的一動不動,腦子裡卻旋風似的來回閃現種種畫面,從中分析有用的情報。
等外面的喧囂告一段落。用過第一次熱飯後,過了恐慌期,有了精神頭的軍官俘虜們便開始不安分了。其中幾名身強力壯的膽大傢伙小心翼翼站起來,疊羅漢似的推著一個瘦高個兒攀上大坑的頂部試圖查探情況,結果入眼的只是層疊的原木和傾斜上揚的密封帳篷。其餘的。啥都看不到。
始作俑者拿胳膊肘頂頂加利洛維奇:「中校同志!看你的年齡很不小了,一定有豐富的經驗,說說看。有沒有辦法帶我們逃出去?我看中國人對我們的警戒似乎並不嚴格。」
加利洛維奇回過神來,摸了摸滿是灰塵血污的臉,意識到自己是被警衛化了妝,這幫子最大不過少校的軍官認不出來乃是他們的司令官,自嘲的笑笑,搖了搖頭道:「依我看,大家還是收起僥倖心理,安分的當俘虜吧。我們是沒有機會逃走的,甚至就算出去了。也絕對活不過一天!」
「嗯?!你怎麼能這樣說呢?中校同志,我認為你這種思想很要不得!作為一名堅定的布爾什維克,面對任何的困難都不能氣餒,要敢於鬥爭,要勇於思考,要堅持不懈的尋找任何一絲時機。以各種方式與敵人作鬥爭……。」
很明顯這位之前是做思想政治工作的,張嘴就是一連串的大話套話,但有用的主意他一個都拿不出來。
問題是這樣的話對於加利洛維奇這等老油條來說,那一點用都沒有,等這位得啵得啵說到嘴乾。他才緊了緊身上的大衣,張開雙手罩住通紅的炭火,歎氣道:「戰爭,不是光有勇氣和信心就能成的。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的精神力量都會相形失色。」
那位前政委同志就不樂意聽這個,見他又說喪氣話,忍不住想繼續批評教育,旁邊一名沉默寡言的大鬍子少校用毛茸茸的熊掌狠狠拍在其背上,把他的話嘮止住,凝神肅然問:「那麼,請中校同志說一說你的見解。」
說著話,大鬍子少校把自己留下來的玻璃瓶遞過去,那是小半瓶不過一兩的60度燒刀子,換作是平時,不夠他們一口悶的,但現在當了俘虜,就顯得格外珍貴——天知道中國人會不會給補充這必不可缺的軍火啊!
加利洛維奇也不客氣,接過去後在眾人**辣的注視下抿了一小口,讓那刀子一樣凜冽的**從喉頭暖到腸胃,也不還給人家,點點頭道:「好吧,我就說說看。請諸位先注意一下我們所在的這個帳篷,應該可以看出來,是用炮彈坑稍微修整,直接擴充夯實後,在上面加了罩子而成。那麼有誰知道,這種結構的好處?」
諸位軍官以為他要說對方的炮火、坦克和武器等事情呢,那裡知道一上來說帳篷,一時間都不明所以,面面相覷。
一名大尉舉手發言:「我知道。在參軍之前,我曾經是一名石油工人。在野外勘探的時候,因為來不及建造房屋,我們經常就地挖掘大坑,然後蓋上帆布壓上厚厚的樹葉充當隱蔽所,好處是簡單方便,保溫效果較好。其實我們的許多半潛工事,都有類似的效果。」
加利洛維奇讚許的頷首:「嗯,大概是這種意思。不過你們稍微注意一下,我們這麼多人擠在一個大坑裡,只有一個火堆保溫,那麼低的室外溫度,為什麼沒有感覺到冷?」
是啊,很奇怪,不過是一個地坑而已,現在他們當俘虜,沒有被子也沒有其他取暖設施,居然不冷,這說明……空氣對流不厲害?!
加利洛維奇繼續道:「我觀察過他們的帳篷,是至少兩層的結構。內層下邊緣稍高而密封,外層下邊緣用原木和砂石壓死,頂上卻開了一個透氣孔。這樣做有什麼好處呢?那就是最大限度保證中間的熱量積聚,而外部的冷風吹不進來,又不會顯得憋悶。可以說,這是在極寒環境下最好的便捷隱蔽所。你們注意,這種帳篷和建築方式,遍佈整個戰場,包括他們自己都在用。說明,開戰之前,他們就已經預料到北方的極寒天氣,並想到了對策。」
如何在零下三十多度的極寒天氣下生存,是一門學問。老毛子自負專業,卻沒想到南部溫暖地區的中國人,一點不比他們差。
「此外,我發現中國人哪怕一個普通士兵,身上的衣服並不顯得多麼厚,從之前走私進來的保暖衣服可以判斷,那些在我們國內十分昂貴、只有少數人才穿得起的多層保暖內衣和混紡毛衣,他們是列裝的。甚至於更好的鴨絨鵝絨坎肩,以及皮毛大衣都有。說明中國人,比我們想像中更富裕。而他們的機動車輛非常適應極寒天氣,沒有看到多少拋錨的,性能與防寒油料、機械結構一定有獨到之處。甚至他們的槍械長期暴露在外,也能隨意開火而不會凍住,等等這些都足以表明,我們的對手,準備的太充分,他們,絕不是宣傳中連飯都吃不上的窮鬼!」
加利洛維奇一條條的分析,讓所有人臉色僵硬陰冷,這說明什麼?中國人,對於進攻蘇俄,處心積慮,綢繆許久!反觀他們,這些年光忙著搞內部清洗了,完全沒想到百年來軟弱的小白兔,其實早已悄悄成長為一口鋼牙的霸王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