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我們必須好好的檢討一下了!」
羅斯福那火爆的脾氣是眾人皆知的,原以為他會發上半個小時的怒火,卻沒想到僅僅幾分鐘後,他意外的恢復了平靜,說出令眾人都感到驚訝的話來。
發現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充滿了疑問,羅斯福平靜的道:「怎麼?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先生們,人只有不斷的根據實際情況及時的調整自己的策略,才能夠走的更長遠一些,這方面,我也很擅長!收起你們的表情,打起精神來,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吧!」
「哦!好的!」
「明白了!總統先生!」
辦公室的幕僚顧問助手參謀們紛紛回過神來,一邊答應著,然後集中精神聽羅斯福的安排。
費力的把兩條腿調整下角度,羅斯福用手指骨節敲敲輪椅扶手,嗓子啞啞的道:「到了今天,我們必須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之前對於中國人的實力判斷,有著諸多的不足。哪怕是得到了日本人提供的情報資料,我們真正相信的內容並不多,結果就導致了現在的一場可恥的失敗!對此,海軍方面必須承擔應有的責任,而我們也要積極的反省,找出問題所在。現在,請諸位談一談你們的看法,到底我們跟中國人之間,有哪些實實在在的差距。」
承認不足?找差距?聽上去不是什麼令人高興的事啊!一眾美利堅要員們你望我眼,面面相覷,不知道怎麼拿捏這個度才合適。說輕了,白費唇舌,說重了,天曉得會不會給扣上一頂擾亂軍心的帽子啊!
羅斯福像是看透了他們的心理。兩道銳利的目光透過眼鏡片冷冷的掃了他們一眼,淡淡的道:「都不想說?那好吧,我就來說說看!」
不顧眾人貌似羞慚的表情,總統先生侃侃而談:「首先對於中國人應對戰爭的堅決態度和準備方面,情報部門太自以為是。那個朱斌擁有的民眾支持力度,和戰爭資源潛力。都是超出估計的,即使面對全方位的圍攻態勢,他們內部居然沒有出現大規模的分裂,沒有一個擁有實力的人主動尋求與我們的妥協與支持,這讓最初的從內部打垮他們的計劃,徒勞無功!從今往後,我們必須假設,對方是一個具有極大向心力和團結精神的團體,強大的對手!真正的平等對待!對此。你們有什麼異議?」
「沒有!總統先生看的非常清楚!」
幕僚助手們齊齊搖頭,霍普金斯先生為此做註腳:「就目前的表現看來,中國人有資格獲得我們的重視!僅從其戰爭動員,與武器製造和物資供應幾個方面看,絕非之前預料的那種窘迫。必須重新評估,並做好與他們長期對抗、全面戰爭的準備。」
國務卿赫爾歎道:「是啊!誰能想到,僅僅不到十年時間,中國人就快速的完成了工業化的全面升級。並搞出如此多的軍事裝備!此前,英國人信誓旦旦的保證。一旦停止對中國的資源供應,他們的工業就會迅速崩潰,事實證明,那過於樂觀了!我這裡有一份此前並沒有得到確認的數據資料,來自於他們的孔祥熙部長。現在,必須假設它是真實可信的。」
不愧是老資格的政治家。國務卿先生的的夾帶裡,各種應景的資料當真充實多樣,當即就從公文包裡掏出來,給列為重臣們傳閱。
那赫然是一份原本打算今年的國府中央全體會議上,要用到的重要文件。其中就資源委員會調研統計的截止到今年春,中國全國的礦產資源、工業建設、基礎設施建設和生產能力等等的一系列翔實、相對準確的統計數字,厚厚的一大摞。
赫爾拿出來的,不過是其中最主要幾個指標參數的統計表格,其他的說明性文檔,就他們這幾個人,看幾天幾夜也看不完,那需要大量的專業人士去認真細緻的審核才行。
原本這樣絕密的資料,是不允許洩露出來的,問題在老蔣倒台之前,早都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孔祥熙更是乾脆做了備份,結果順利的到了美國人手裡。只不過裡面的數字太過嚇人,美國人覺得誇大其詞太過嚴重,沒當一回事。
現在,赫爾卻靈機一動的拿出來,正好應景了。
羅斯福首先看完,誇張的「喔噢」一聲,用手指叭叭的彈著道:「真是驚人的數據啊!先生們,好好的看看吧,這就是之前你們以為,可以輕易封鎖拖垮的腐朽敵人,他們的實力,遠遠超出我們的想像之外啊!」
有這種事?幕僚顧問們可都是通才,對於世界各個主要國家的情報資料耳熟能詳,根本不相信有什麼是他們不掌握的,將信將疑的接過去挨個看,結果都驚訝的合不攏嘴!
表格中,直接代表國家實力的幾個指標,太過驚人!
鋼鐵一項,赫然寫著探明儲量十億噸的大型鐵礦,就有五個之多!其他過億噸的也有好幾個,年採礦數量可以達到四五千萬噸,幾個大鐵礦的礦石丰度都超過百分之五十,其中鞍山、本溪、石祿、攀枝花、遷安以及白雲鄂博等等都比較容易開採,戰爭條件下增量極其容易。
光是這一條,就完全否定了英國人所謂,中國的鋼廠都需要他們提供的鐵礦石,現在停止供應,他們都會斷糧停擺的說法。
然後是鋼鐵產量一項,初步統計,中國鋼鐵產量超過三千萬噸,遠遠超出之前各國估算的500-800萬噸總量,赫然超過英國和蘇俄,甚至德國,位列世界第二!
這數據之所以差距那麼大,完全是因為,列強能夠接觸到的,只是上海沿線的幾個鋼廠,其餘地方就不甚了了,比如光明之城的千萬噸大鋼廠。隱秘的洞窟生產基地等等,甚至連重慶重工業基地,和長江鋼鐵走廊的真實產量,他們也都打聽的不是十分清楚。
當然,也有一方面,是因為列強實在想像不出。中國人怎麼能生產那麼多的鋼鐵,又能用來幹什麼——他們絕想不到幾個完全滲透不進去的大鋼廠內,轉爐居然比他們家的大了足足七八倍!
其次是石油產量。又是幾個很打臉的抽像數字,表格上說明,中國不是沒有油田,而是有很多!已經開發的江漢平原油田,和魯豫交界的中原油田,勘探儲量都超過了一億噸,而油氣田的儲量。加上重慶周邊,陝北地區等等,居然超過一萬億立方米!更不要說,在渤海大陸架,珠江口入海口一百多公里的南海,甚至是東海上,都找到了巨大的海底油氣田,儲量驚人!
光是這些。中國一年的石油和天然氣變油總量,就超過兩千萬噸!無論是煉油。還是石化,還是下游化工產業,乃至**化肥等等的生產,都綽綽有餘了。
這數據,讓財政部長亨利.摩根索等人臉皮火辣辣的疼!
他們之前可都得意洋洋的宣稱,中國人的汽車飛機坦克能跑起來。多虧了美國的石油,沒有美國的不斷支持,中國人所有的石化產業都要限於停頓。
並且,他們也都認為,中國人的石化基地。就是上海和重慶兩個,完全沒想到,在長江沿岸至少有三四個之多,在山東半島,也至少有三個,在河南,在河北,在山西,在陝西,甚至在西北,都有大大小小的相關工業基地分佈!
比起美國來,兩千萬噸實在算不了什麼。可不要忘了,九年前,中國是什麼都沒有的,現在這數字,卻可能超過了絕大多數的列強,或者也就比不上蘇俄,那也在前三名。不要忘了,中國還有技術獨有的天然氣產業!那玩意到底有多大的產量,多大的潛力,誰也不清楚!
完全換了一種心態來看這份表格的大員們開始額頭上冒汗了,心中越發感到不妙。
再往下看,煤炭產量,中國居然能達到1.5億噸以上!而儲量,赫然是在一萬億噸的數字……看上去就讓人眼暈啊!等於是小半個中國就坐在煤海上!
有了這玩意,就能大量的煉焦,就能支持煉鋼,並且中國還有從德國引進並自行發展的強大煤化工產業,煤變油,煤深加工的規模,少說也有幾百萬噸!
另一個代表著工業國家基準的發電量數字,差點亮瞎了所有人的眼睛!他們不敢置信的一再擦眼睛,最後發現,沒錯!表格上,明晃晃的寫著,就是2100億千瓦時!
這是什麼概念?!等於是英國和日本的六倍以上,差一點,就要趕上美國了!
美國,那可是電力時代的先驅,佼佼者,地球上最亮堂的地方,第一大工業國家,巨大的幅員,大量的人口和工業體系,才消耗那麼多的電,中國人……怎麼搞得出來,又弄哪裡去了?
嗯,如果他們知道,其實在山東半島沿海,還有巨大的潮汐發電、風力發電、地熱發電和飛船聚變堆沒算進去的話,不知道美國人會不會瘋掉。
然後就是各種**火藥產量,中國人赫然超過一百萬噸!這也就能解釋了,為什麼朱斌從一開始,就玩不要錢似的密集炮彈轟炸,哪怕對付百十號日軍,都用成千上萬的炮彈洗地,把東北無數地方炸得寸草不生,整座山都一層層的焦土,尼瑪壓根就用不完好吧!
再後面,關鍵的糧食,肉食等等基本生活必需品,中國人的畝產等單位產量,居然是美國的三倍!全國總糧食產量,是九年前的五倍以上!不但滿足了全國近五億人口的需要,甚至還出口給蘇俄遠東!以至於連續幾年來,全國的基礎物價沒有任何的增長,還往下掉了!
糧食,可是一個國家最最關鍵的社會穩定條件啊!以前的中國,那妥妥的是糧食進口國,甚至這幾年還一直在大量進口。現在知道了,丫們拿著進口的糧食造飼料,養豬養雞養牲畜,結果搞得肉蛋類供應比前些年暴增了一二十倍,甚至全國的中小學生,每天早上免費一個蛋、一碗奶這種事他們都幹出來了!
看到這裡。白宮大員們忍不住想,到底你們是美國,還是俺們是美國啊!怎麼感覺掉了個兒一樣!
後邊還有。各種機械產量,機動車綜合產能超過五十萬輛每年,各種geep車、載重卡車、皮卡、重型工程機械大量出口,農用車以十萬輛計算。快速推向全國的地主和農場主使用。家用轎車摩托車也在連連暴增,軍用車輛那都沒譜了。看看中國佬在東北的百萬大軍有多少機械化部隊,就知道其中意義。
比較扎眼的數字包括,可以年產一萬輛坦克和近乎同等數量的裝甲車,各種軍用工程車等等。想想中國那些可怕的鋼鐵怪物的威力,陸軍的將軍們就忍不住連連吞口水。
他們偷偷從中央軍那裡弄到的猴版輕型坦克和步戰車,美國陸軍私下裡做過比較,不要說他們的m3坦克,就是還在樣品階段的m4坦克。都不堪一擊!真要到了戰場上,對方的這玩意鋪天蓋地湧過來,那妥妥的碾壓啊!
更不要說,朱家軍自己裝備的「獵豹」系列,更勝一籌!
飛機製造能力,托美國幾大公司的福,他們快速升級,如今有了年產一萬架螺旋槳戰鬥機的能力。轟炸機若干,一些朱家軍獨有的特種機型壓根都不列上!比如重型轟炸機。攻擊機,空中炮艇和預警機,非常規的特種戰機等等,對不起,保密。
艦船製造能力,赫然達到了350萬噸每年!怪不得中國人海軍暴兵速度那麼快。合著全國上下幾十個大中型造船廠,全都能製造戰艦!每個鋼鐵廠都能製造艦船用鋼板!兩下裡一湊合,再加上沿著長江浩浩蕩蕩下來的分段製造數千里超級流水線,幾乎每一天都有一艘艦船下水的可怕速度!
也就是中國海軍積累太差,之前只有區區三萬來人。還參差不齊!這八年間,朱斌卯足了勁的到處瘋狂開海軍學校,也遠遠跟不上戰艦製造速度,以至於明面上的四大艦隊,加一塊兒的戰艦總數和海軍人數,還趕不上美國的一個太平洋艦隊。
但戰鬥力呢?美國人和日本人,都有親身體會。
後邊各種各樣的數字就不用多說了,最關鍵的幾項已經完全擺在面前,看多了,讓人內傷。
羅斯福把每個人的表情反應都看在眼裡,等他們差不多溜了一圈,情緒都有點變化了,用手杖敲敲溜光水滑的地面,把目光都招呼過來,似笑非笑的道:「既然都看完了,那麼說說各自的看法吧!」
大多數人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還是財政部長亨利.摩根索咳嗽一聲打破僵局,道:「首先我們得承認,之前嚴重低估了中國人的實力!他們能夠保證在全面戰爭時期,貨幣不貶值,國內沒有通貨膨脹;黃金儲備和白銀等硬通貨都豐足,就說明其整體經濟是健康的,具有極大的自我滿足和循環再生能力!對於這樣的對手,單純的封堵禁運,其實無濟於事。至少在戰爭準備上,我認為必須去掉這一條。」
羅斯福拍拍巴掌:「說得好。我會建議先生們採納你的意見。還有呢?」
海軍部長弗蘭克.諾克斯道:「與中國人的戰爭,必須摒棄一切僥倖心理,突襲幾乎不存在可能性,那就要考慮充分發揮我們的數量優勢,從正面設法打開他們的武器技術優勢。抓住他們戰艦和海軍人員數量少的優勢,在更大範圍的戰場上展開長期的戰鬥。而不是鑽進他們的近海主場去面對全範圍的圍攻。」
弗萊徹特混艦隊這一次傷的太狠了,可謂刻骨銘心。他自己總結,這是一場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跟錯誤的敵人進行的一場錯誤的戰鬥。
當初擬定作戰計劃的那幫人肯定要挨板子的,足足四艘新戰列艦的損失啊,財大氣粗如美國也有點肉疼,這樣的慘劇,以後堅決不能再發生了!
陸軍參謀長馬歇爾慎重的表態:「應該考慮開闢第二戰場,把中國南部的威逼佯攻,變為真正且強有力的進逼。比起北方的朱斌軍團,西南地區複雜的地形,相對落後的地方軍閥武裝力量,要弱上許多。或者,可以利用那裡的地利撕開一道口子,從而拖住整個中國的戰爭腳步,為我們從容準備更大規模的進攻,贏得時間。」
羅斯福對此表示十分贊成:「非常好!我我們的英國朋友不能光說話不辦事。南亞次大陸可是他們的地盤,想要守住,就必須拿出足夠的努力來。我希望陸軍就此盡快拿出理想而充分的方案。我可不想看到,國內反對戰爭的呼聲再次放大!」
馬歇爾心中暗喜,趕緊答應。得虧陸軍之前準備不足,沒有先出頭啊,要不然慘劇,可能就先發生在他們頭上,而不是海軍了。先從南亞下手,總好過在北方跟朱斌可怕的力量過不去。
思路慢慢打開,眾位大員高參們紛紛發表自己的獨到見解,真正從根子上重視中國的力量存在,綢繆一場完全的復仇,盡快打消國內反對派暴漲的意見。
羅斯福接下來就很少插話了,一邊聽著,時不時的點頭,微笑,一直到最後,才總結性的道:「好吧!就按照先生們的意見,擬定新的作戰計劃。我希望可以在聖誕節之前看到,一副完全不同的戰爭態勢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