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王樟堂就知道,他和整個直屬坦克團扮演的角色,就是誘餌。
對日本人的誘餌。
一個以一己之力輕鬆幹掉了日軍半個旅團的強硬角色,明晃晃的放在北平旁邊,日本人的眼皮底下,足足大半年的時間,裡外裡的諸多情況都被摸透了,一旦有機會,不論出於任何的目的,日本人都要在第一時間滅掉他們。
對於一個講求「恥文化」的民族,自以為已經脫離了所謂的「落後文明」,而進入到世界主流文明的日本人來說,那種失敗等同於無上的羞辱,作為當事人的河邊正三,是絕對不可以就此當作沒發生過的。
而對第一次當上師團長,率領著曾經被打得差點撤銷番號的第6師團重新開進中國的谷壽夫來說,王樟堂的直屬坦克團就相當於他們用來證明自己決心和意志的最佳目標,用決然的態度和無情的方式,將這個擺在華北最中心的強大坦克團一舉殲滅,實現對朱斌勢力的強硬報復和警告,是再合適沒有的了。
於是乎,王樟堂的團打從開始就成了幾方面的眼中釘、肉中刺,欲殺之而後快的大肥羊,不弄死他都不肯罷休的死對頭。
王樟堂本人非常有覺悟,而從上到下整個團的人都很清楚自己的使命,但卻沒有人對此提出抱怨,反而因為能夠在第一時間面對日本的挑戰而沾沾自喜。合著全國上下去數一數,能夠以成建制的兵力正面對抗數以萬計的日軍精銳部隊,這樣的殊榮上哪兒淘換去?那是千金都難買的好事兒啊!管他有多麼危險,這事兒幹起來忒提氣,日後跟孫子輩的吹牛老有素材了,想當年……。
幾千號人被數萬日軍給圍在當間兒,居然沒有誰擔憂的睡不著覺,這等瘋狂,非一般人所能理解啊!
7月17日,河邊正三率領的駐屯軍混成旅團主力圍攻宛平城的同時。從天津開來的兩個混成旅團迅速從側面包抄過來,到了當天下午的時候,就從南苑的南部繞過大興攻進幾乎沒有多少人把守的良鄉,從而將王樟堂坦克團和第37師主力全部堵在北平城和南苑之間,近2萬人的兵力加上強大的裝備,圍得嚴嚴實實!
緊跟著到來的第6師團谷壽夫部的牛島滿第36旅團進佔順義後,在無人抵擋的情況下直接殺到通州,而後在地10師團向西進攻南口、居庸關。阻住劉汝明的143師及**旅的增援可能,保證其整個師團可以毫無後顧之憂的對北平展開瘋狂而全面的進攻!
守衛在北郊的阮玄武之**39旅寡不敵眾,稍作抵抗即迅速後撤到北平城附近的防禦陣地之中,借助城內外的強大炮火做強硬對抗,並聯合騎兵第9師、特務旅、**第13騎兵旅一起,組成北平防線的中心。整個第29軍近一半的兵力。足足五萬人集中在此中心要地,與日軍四萬多人的強大攻擊力量展開殊死的搏殺!
7月19日,日軍發動攻擊的第3天,蔣委員長對全國發表通電,要求全部團結起來與日軍戰鬥到底的豪言壯語剛剛喊過。但除了命令萬福麟第53軍和馮占海第91師作出向北支援的動員,另外讓閻錫山將所部兵力派出太行山向河北和察哈爾增援之外,中央軍主力首先開向淞滬一線,華北,你們先頂著吧!
「死了張屠戶,就吃不到乾淨豬肉了?老蔣未免把自己想的太高明。也把咱們想的太簡單!」
宋哲元早就明白老蔣的真實想法,去年他差一點被日本人逼得妥協,其中最大的原因之一,也是老蔣不肯在國事上真正起到一個領袖的作用,通過秦德純拐彎抹角的讓他獨自跟日本人去抗,去拼,去折騰,最後折騰垮了。完蛋了,委員長閣下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前來收拾殘局,並不血刃的拿下平津河北。
不過幸好朱斌插手,把他邁進深淵裡的一隻腳給拖回來,現在,儘管四周被日本大軍圍得水洩不通,與天津的張自忠38師和察哈爾的劉汝明部隊截斷聯繫,宋哲元卻一點著急上火的姿態都沒有,穩如泰山一般的蹲在地下司令部裡,笑看潮起潮落。
秦德純可沒有他那麼淡定,擔心的問:「我們緊縮防守,力保平津不失,可在城外的朱漢臣那一個坦克團怎麼辦?難道就看這他們被吃掉嗎?」
他其實更擔心的是,如果那個團被日軍幹掉了,朱斌萬一發飆的話,他們肯定會跟著倒霉的!
宋哲元淡定的微笑:「你把那小子想得太簡單了!他既然敢把一個團大張旗鼓的塞在那裡,就一定有十足的把握,我們還是看著吧,說不定就是一顆撬動戰局的重要棋子呢。」
秦德純將信將疑,但又說不出什麼更多的想法,眼下的戰局,已經遠遠超出他的掌控和理解範圍之外。
連續兩天的炮擊和轟炸,把北平城周圍方圓數十里之地搞得烏煙瘴氣,到處是一片風聲鶴唳的景象,中日雙方近十萬大軍周旋在其間,幾乎每一條小道、每一處山谷和溝渠河道,每一座鎮子,都成為隨時可能發生戰鬥的角力場。
為了徹底剿殺王樟堂那一個團的兵力,日軍三個混成旅外加第六師團一部兩萬多人幾乎把南苑、大興、良鄉、房山一代翻了個底朝天,永定河兩岸幾乎找不到什麼死角,而打定主意不想與日軍做正面對抗的王樟堂,就在這方圓幾百平方公里的區域內兜了幾個大圈,最後,終於被擠壓掉最後一點周旋空間,給堵在了宛平與門頭溝之間的狹小區域之中。
「抓住那些可惡的老鼠了!」河邊正三給這好消息振奮的當場蹦起來,忙不迭的向新任司令官香月清司請示,「作戰階段目標已經達成,請允許我們全力剿殺這股支那部隊!」
香月清司沒做任何考慮就答應了,本來,這就是他們初期預定的計劃!製造事端,攻打宛平城,甚至兵圍北平連續兩天的轟炸,歸根到底,就是要把這股插在他們心腹之中的可惡力量引出來,找到最佳的機會,一舉殲滅!
如果王樟堂知道的話,一定會感到非常意外,日本人居然把他這一個團的重要性,放在了第29軍之上!把消滅他的作戰目標,甚至放在了首要位置,這兩天來的駐屯軍一些戰鬥,都只是為了達成這個最終目的的佯動!
駐屯軍之**混成第1旅團,五千多人的強大陣容,堵在了房山和良鄉之間的南下去路!組成這支部隊的,是1個步兵聯隊,1個戰車大隊,1個野戰重炮大隊,外加一個工兵中隊的強橫力量,為了確保成功率和戰鬥旅,更將第2混成旅團的野炮大隊也提前調了上來,整個重武器的數量,包括61輛坦克,24門75山炮和12門150野戰加農炮!
而原本就在圍攻宛平的河邊正三混成旅團,則將自己配屬的1個戰車大隊,1個野戰重炮大隊和2個野炮大隊全部調到正面,如此形成了足足120多輛坦克戰車,70門以上各種大炮,1萬多人的主力陣容,把個狹窄區域堵的水洩不通!
「現在,到了你們償還血債的時刻!該死的支那人,去死吧!」
河邊正三咬牙切齒的發著狠,毫不遲疑的下達作戰命令。
宛平城內,吉星文團長正被日軍沒完沒了的轟炸打得腦袋上都是包,兩天下來,守衛部隊損失超過四百多人,儘管殺傷的日軍數量絕對不比這個少,但畢竟他們得到的支援有限,而這等被人堵在家門口圍著痛揍的感覺實在太不爽了,士氣被打擊的非常之嚴重,眼瞅著就快扛不住了,外圍進攻的重火力卻突然稀疏了!
「不好!小鬼子要耍花招了!」何基灃的腦袋非常之靈光,幾乎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覺出味道不對,急忙通知王樟堂,「你小子謹慎點!日軍表現的有點不正常!」
被堵在山溝裡,似乎沒地方跑了的王樟堂卻沒有半點著急的意思,輕鬆的嘿嘿笑道:「他們的第14師團被我們的主力部隊幾乎打光了,如果不是沒抓到師團長,都要直接撤掉番號的!受到如此大的損失,他們能正常了才怪!」
何基灃可不知道這樣的消息,當即大吃一驚,有心仔細問問詳情,但一轉念此時不是好機會,再次叮囑:「沒那麼簡單!他們不像是撤走的樣子,總之,小心點!」
「放心吧!」王樟堂掛掉無線電,懶洋洋的神情陡然一掃而空,臉上泛起一層陰冷的氣息,嘿嘿冷笑道,「要連這點事都看不出來,當老子白去留學那麼多年麼?不就是想集中力量幹掉咱這塊誘餌的麼?嘿嘿,那可得小心提防著點,看似香甜的誘餌,都是有毒的!」
7月19日傍晚,天色剛剛黑下來,搶先部署到位的日軍兩個混成旅團,突然分別從東、南兩個方向,朝著門頭溝方向發起鋪天蓋地的轟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