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少寬以辭職來抗爭國府那幫子政客們的混賬行徑,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雖然沒什麼效果,他仍舊徒然的堅持,很有點悲劇色彩。
蔣總司令那種控制欲極為強烈的大佬,對於非嫡系的力量絕信不過,陳少寬和舊有海軍力量被邊緣化也是必然的,有沒有他朱斌,結果早已注定。至於上海戰事中海軍不動彈被罵,這跟他也沒關係啊?!捐贈軍艦什麼的,拉回去最後歸誰管轄還不知道呢,現在說為時尚早。
至於說自己的計劃什麼的,那也是另一個必然,海軍部不過是個跳板和便宜行事的馬甲罷了。這鄭大騰分明是看出來點端倪,知道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索性打一把苦情牌,拿話把自己套住了,便於將來算賬啊!
「他大爺個腿的!看不出來這小子相貌堂堂的,也有這種手段啊!」
朱斌在心裡使勁的給自己上弦,不可小看了天下人啊!一個素以正直聞名的陳上將的副官,道貌岸然的傢伙都能耍這種手腕,還不知道那幫老油條黑心腸的到底多麼詭譎,不可不防!
這一折騰,他大半夜都沒睡著。第二天迷迷瞪瞪的給瑟琳娜粗魯的電起來,才知道來了一位了不得的訪客,洛克菲勒家族的第三代,現年22歲的勞倫斯.洛克菲勒,一個非常低調幾乎不為大眾熟知的年輕人。
出現在朱斌面前的勞倫斯渾身洋溢著一股自然氣息,沉靜,略顯靦腆,完全沒有這個年齡一般青年那種張揚肆意,舉止文雅,透著淡淡的藝術家風範。
「這是一個克己、自律,並且有著豐富閱歷和縝密思維的傢伙!」
朱斌看人的眼光還是有一點的,能在22歲表現出這樣的氣質,又是出身於世界聞名的洛克菲勒家族的第三代,絕對比一般的世家子更不好對付,不可等閒視之啊!
「歡迎您的到來,洛克菲勒先生。」朱斌表現的彬彬有禮,臉上的愉悅和話語中的客氣都表現的恰到好處,既沒有對對方顯赫出身的敬畏和奉承,又不顯得疏狂隨意。
勞倫斯.洛克菲勒也在觀察著他。作為家族的第三代嫡系中第四個孩子,他從小受到祖父老洛克菲勒的教導,又因酷愛攝影而經常獨自旅遊和騎馬穿越荒野,養成膽大心細、冷靜敏銳的性格,小小年紀,閱歷超人。
今年,他即將從普林斯頓大學畢業,並進入哈佛法學院學習,本來還不需要他插足家族的事業的。但無意中從紐約時報看到朱斌在遠東的一些商業行為後,他忽然發覺跟自己某些想法驚人的契合,便自告奮勇前來西海岸,看看這個只比他大了三歲的傢伙,究竟是不是真的有報紙上說得那麼能幹,並從中發現新的商機---這幾乎是洛克菲勒家族家傳的特徵了。
第一印象就不俗,跟他見過的所有中國人都不太一樣。勞倫斯矜持的點點頭,與朱斌輕輕一握手,聲音輕緩的道:「請叫我勞倫斯。朱先生,很抱歉冒昧前來,希望沒有打攪您的早餐。」
「完全沒有。「朱斌爽朗的一笑,請他入座後親自沖泡上咖啡遞過去,輕鬆的道,「沒想到您能來這裡,勞倫斯,這真是意外的驚喜。」
「謝謝!」勞倫斯.洛克菲勒接過咖啡,淡淡的笑著道,「事實上,我已經來舊金山兩天了,本來想多等等,在您不那麼忙的時候再來打擾,可是我發現這並不是很好的主意,所以今天提前來了,希望您不會介意。」
「怎麼會?我高興都來不及。」朱斌稍微誇張的張開手臂,「勞倫斯,你知道如果他們聽說了有洛克菲勒家的人來拜訪我的話,會給我帶來多大的聲譽麼?對於我的幫助很大,我還得先謝謝你才是。」
勞倫斯道:「我很欣賞您的東方式謙遜,不過我們家的人與普通人並沒有太大的區別,有好的商業機會,一樣會抓住的。朱先生,其實我是在聽說了您的商業計劃後,才決定來拜訪的。希望從您這裡可以得到更確切一些的內容。」
「哦?」朱斌眉頭一揚,身子在沙發上稍微的後仰,臉上露出一抹驚訝,「您居然這麼快就知道了那些事情?」
勞倫斯終於露出一點自傲的笑容,點點頭道:「我們總是能知道想知道的一切。我對於您計劃中關於航運和鐵路運輸、空運快遞方面的規劃設計都非常讚賞,那的確是突破性的創舉,盈利是毫無疑問的。按照計算出的理想成本降低幅度,以及精確的庫存管理和控制,以及轉運的效率,我想全世界的大公司都會想把貨物出廠後的運輸工作都交給你們,包括我們的石油產品。」
朱斌愉快的哈哈大笑:「如果其他股東們知道您的評語,恐怕會高興的睡不著覺的,再不會擔心投入的資金會打水漂了。」
勞倫斯對他的讚譽無動於衷,輕輕攪動咖啡道:「不過,恕我直言,不知道您注意到沒有,您計劃中有個很大的缺陷,極可能導致整個計劃的失敗。最後一英里。」
最後一公里(lastkilometer),在英美也常被稱為lastmile(最後一英里/最後一公里),原意指完成長途跋涉的最後一段里程,被引申為完成一件事情的時候最後的而且是關鍵性的步驟(通常還說明此步驟充滿困難)。
朱斌明白勞倫斯的意思,他指的是,從交通便利的鐵路、承載能力強的高速公路和貨站,到工廠、倉庫、商店、顧客家門口的最後一段距離。
集裝箱貨運和物流的便利性、高效率是毋庸置疑的,但有個最關鍵的瓶頸,就是這段橫亙在客戶面前普遍難以解決的公路,幾乎都難以承載重型卡車的碾壓。如果集裝箱貨車跟拖拉機似的在泥濘的道路上跋涉,十之七八都得陷進坑裡,根本行不通。
這個極其嚴重的問題。甚至在提出計劃時,絕大多數股東們都認為初期完全不用考慮這部分的業務,先做好了遠洋和鐵路以及公路主幹網的運輸,就已經足夠他們忙活許多年的,最後一英里的問題,沒人能解決。
但朱斌不這麼看。
呵呵一笑,朱斌自信的道:「如果是別人,我是不會回答的,因為如果其他航運和快遞公司知道的話,會一起跟我們拚命的。不過我可以告訴您,至少在美國,這個將不會是問題了。」
「哦?!」勞倫斯微微一驚,這個問題居然可以解決嗎?可是,他曾經想過所有的手段,包括請教過許多的專家,都認為是不可能的。「那麼,我很榮幸可以聆聽您的高論。」
絕不放過任何值得一聽的主意,那其中都蘊藏著無數的機會,這是洛克菲勒家的優良傳統。
朱斌目光中閃爍著睿智的光彩,悠然的道:「其實,這個問題還是靠美國人自己來解決。你知道,經濟危機導致的大蕭條已經嚴重影響到美國的國力,空前的失業問題如果不盡快解決,遲早釀成大禍。恕我直言,本屆政府是沒什麼好辦法了。」
勞倫斯點點頭,沒急於發表意見,他不知道朱斌為什麼拐彎到這裡說起,但說到胡佛總統,最近的確干的很糟糕。另外,朱斌的意思他也明白,誰都知道共和黨跟洛克菲勒家族的關係。
朱斌繼續道:「那麼新任總統上台後,要想解決這個問題,不外乎兩個方面,對外則提高貿易壁壘,貶值本國貨幣,將經濟損失和壓力轉嫁他國;對內則大力投資公共基礎建設項目,興修水利和交通,拉動內需,讓盡可能多的人得到工作機會,手裡有錢消費,從而帶動工業生產,逐漸形成良性循環,慢慢走出困境。」
勞倫斯.洛克菲勒一下子被鎮住了!他怎麼都想不到,無數美國人愁白了頭都找不出辦法的大蕭條,在朱斌嘴裡如此輕鬆隨便的就道出了解決方案!最要命的是,這寥寥幾句話之間,幾大手段似乎真的可行!
以他的經驗和學識還不足以一下子全盤理解,可從小耳濡目染言傳身教,使得他幾乎馬上判定,這裡面可以做的文章太多了!如果能從這方面入手仔細謀劃,很可能取得驚世的成果!
饒是勞倫斯修養深厚心志堅定,也禁不住身子輕輕一顫,再看朱斌的眼神截然不同!
朱斌如同沒注意到似的,自顧自的說下來:「美國的鐵路建設已經基本完善,不可能再做投資,那麼公路必然提上重要位置,只要我們稍微推動一下,將建設標準提高一點點,那麼承載運輸能力的瓶頸就不存在了,我們的載重卡車就可以跑遍每個城鎮網點。您說,這還是問題麼?」
勞倫斯久久不能回答,垂下眼簾用心將朱斌說得每一個字記得牢牢地,思忖了許久,一字一頓的道:「或許,您說的的確可以實現,我必須認真思考一下才能給您答案。其實,今天我來還有另外一件事,我們瞭解到,您設計了一種巨大的海上鑽井開採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