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啥?飛機?那裡有飛機?我怎麼沒看見?」
刺耳的哨子聲把一眾剛剛恢復聽力的戰士耳朵扎的難受,一個個扣著耳朵東張西望,發現天上乾乾淨淨的,紛紛將不爽的目光看向朱斌,對這位差點把他們魂都折騰散了的副隊,怨氣不小呢都!
朱斌板著臉,倒背雙手站在土堆上,冷冷的瞪著下面的人厲聲道:「你們已經死了!」
「死了?」一群人上下默默身上,「沒有啊,這不活的好好的嗎?」
不過終究有不少反應機敏的很快明白了朱斌的意思,頓時一個個面色通紅,相互低聲交流幾句,便不出聲議論了。
余報國皺了皺眉頭,翻開訓練冊子掃了幾眼,這順序不對啊!
「一分鐘,我沒有看到任何人做出正確的應對動作,如果這時候日本飛機投彈掃射,你們已經都是死人!作為一名軍人,無論是訓練還是作戰當中,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放鬆馬虎!」
朱斌虎敞開嗓門厲聲痛斥,整個訓練場上除了寒風,就只有他的聲音來回翻滾。
「朱副隊,你這可是不教而誅?」王慟山有些不服氣的舉手,他們這才集合不過一天,一應訓練知識都沒掌握講解,怎麼可能做出正確反映?
朱斌森利的目光猛然轉過去,大聲呵斥:「說話之前,要先喊報告!」
「是!」
訓練場上,不講兄弟交情,王慟山面色一整,規規矩矩的立正敬禮,而後大聲重複一遍自己的問題。
此時,周圍所有人都已經咂摸過味來,紛紛用複雜的目光看向朱斌,心中卻有異樣的想法各自湧出來,絕大多數是覺得,他這麼做有點過分了。
「什麼叫做不教而誅?!趨利避害是人之天性,沒有軍事訓練,你們就不懂得躲避了嗎?!」朱斌毫不客氣的指著他們當中表情明顯的幾個人,「你們可不要告訴我『狼來了』的典故,記住,這裡是戰區訓練場,不是你們家!」
眾人悚然一驚,猛地清醒不少!這才發現他們的心態似乎真的有問題,到了這個時候了,還有許多人思想沒轉過彎來,沒有做好直面生死的心理準備,似乎那些炮火和凶殘的敵人,離著自己還很遠!
王慟山面色羞慚,大聲道:「報告朱副隊,我們錯了!」
朱斌不答,把掛在胸前的勺子塞進嘴裡吹響,再次高呼:「警報!日軍飛機來了!全體注意躲避!」
話音剛落,余報國馬上接茬大吼:「全體進入戰壕,快!快!快!」一遍連踢帶打推推搡搡將反應遲鈍的少數直接丟進新挖的戰壕當中。
幾秒鐘的功夫,二百來人如同落水的鴨子群,亂哄哄的湧進戰壕當中,沒頭蒼蠅似的扎堆。
朱斌和余報國各自順著一頭,挨個糾正他們的動作,如何選擇正確的方位和姿勢藏好自己,利用預置工事躲避轟炸或者炮擊。
這一圈下來又是一小時,到了晚飯時間,操練了半天的戰士們個個筋骨鬆軟疲累不堪,吃著美國罐頭和豐富的大餐也沒精神頭說話了,只想就那麼躺倒睡下。
余報國找到朱斌,不解的問:「朱副隊,如此訓練是否太過操切?同志們畢竟知識普通民眾,我覺得還是循序漸進些,離著安排我們上前線,應該還有點時間。」
朱斌不在這上面開玩笑,嚴肅的道:「我們沒有時間等,這裡離著前線太近,飛機、大炮甚至日軍隨時可能突破過來,必須讓他們盡快形成反應本能,如何衝鋒陷陣,那是其次的。」
余報國默然,他知道朱斌說的對。現在不是和平時期,沒有可能按部就班一絲不苟的教訓,非常時期當用非常手段。
兩人回到隊伍當中與大家一同吃飯,這時候的朱斌卻又變了另一幅模樣,再非訓練場上的黑面老虎,談笑風生詼諧幽默,不時的講個笑話說個典故,引得一眾戰士哄堂大笑,不知不覺內心的一絲隔閡消融掉了,感覺這位朱副隊也不是真的不近人情。
這二百來人幾乎都認識一些字,理解力和學習能力都比文盲好不少,藉著汽油發電機帶動的幾盞昏黃燈泡照耀,靜靜的聽余報國講述基本動作要領和防禦作戰中應該注意的事項。但是在熄燈的時候,朱斌卻丟下一句:「睡覺不要太死啊!」
「這是什麼意思?」一眾戰士面面相覷,不知道其中何意。
余報國又是無奈的一歎,解釋道:「我若判斷不錯,極可能要在你們睡得最熟的時候突發警報,訓練你們的夜襲作戰。」
「啊!這……。」眾戰士瞠目不知所對,這等訓練法沒聽說過啊!白天晚上的不讓安生,豈不是要折騰死人?
但白天操練的實在太累,晚飯吃得太好,輜重班的勤務們在年輕和尚的幫助下燒了足夠的開水給他們洗過了腳,困乏勁上來,無論如何都頂不住,躺進帳篷合眼就睡得昏沉顛倒。
有些身體素質好的,常年在工廠加班勞作已經習慣了,很懂得工作間休息,這時候恢復了不少,躺下後便不敢睡得太死,結果一晚上也沒等到所謂的「夜襲訓練」,早晨五點半鍾聽到起床哨子,頓時覺得眼皮沉重酸澀,渾身骨節都疼,心中憤憤,沒有這麼折騰人的啊!說了夜訓,怎麼不來呢?
朱斌如此解釋:「絕大部分決定生死的戰鬥,都是事先沒有準備的遭遇戰,敵人不會告訴你他們什麼時候發動突襲,又是從什麼地方以什麼樣的方式動手,一切只能靠你們自己的警覺和反應速度,能夠活下來的除了運氣好,關鍵是在第一時間做出正確的判斷,做正確的事!」
告訴你的,不一定是真實,每個人都要學會自己去分析判斷,更關鍵的是,要始終保持清醒的頭腦,讓自己的精神和身體迅速適應無節奏無規律的作息,該休息的時候,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任何環境都能最快進入睡眠和鬆弛,一有異樣動靜,能形成條件反射。
不但給他們教導這些,朱斌還請德永大和尚將他們參禪修行中最基本的調節呼吸,放鬆身體和精神的法門用最簡潔的話語解釋明白,教給所有人。
這些東西說起來似乎很玄,其實認真分析下來並不神秘,而這些知識都是顯傳,在佛經道藏和各家武學當中都是基礎知識,沒什麼可保密的,寶華寺的大小和尚還為自己能夠出一份力而感到高興,自然教得盡職盡責。
義勇軍中被這時代的扭曲教育洗腦過度的人還是少數,絕大部分出身小市民,並不排斥佛道的東西,反而覺得有趣,又經朱斌分別從生物學、生理學等角度加以分析講解,這東西馬上就有了科學依據,而非騙人手段。
挖溝、構建堡壘工事的基本功做簡單易學,第二天的下午卻有開始了另外的訓練科目,一連的人每個都按照標準動作要領直立舉槍瞄準,木槍頭上各自吊著一塊磚頭,按照大和尚和朱斌的教授方法調節呼吸和兩臂肌肉,最大程度保持槍的平穩和持久。
二連的人則齊齊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據槍做出瞄準姿態,同樣調整呼吸盡量不去想胸口傳來的透骨寒意,集中精神三點一線的遙對幾百米外的稻草人靶子。
這一整又是半天,每個人始終保持這樣的動作渾身骨頭都僵硬的轉動不靈,朱斌讓兩連人相互交叉,二連的先喝了薑湯,然後用搓熱的手給一連的人按摩肩膀手臂;而後一連的再幫他們以烈酒按摩胸口化解寒氣,彼此合作互助,不知不覺中相互依存的感情慢慢培養起來。
余報國有點服氣了。這樣快速直接而有效的訓練手段,他自問在德國人那裡無論如何是學不到的,不只是因為德國人的刻板教條,這裡面還有不同的民族文化因素影響。德國人從小養成的紀律性和自覺性明顯要高得多,而且普及教育水平也高得多,兩者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但看朱斌的手段,更加的靈活和因地制宜,絕非他能想到的。
今天的戰事仍在激烈進行,炮擊的爆炸聲似乎就在身邊,義勇軍在這等緊張氣氛中訓練,心無旁騖,進展迅速。
晚飯的時候,眾人剛剛端起碗筷,猛聽到遠處傳來一陣淒厲的防空警報聲,隨即朱斌刺耳的哨子吹響,大部分人毫不猶豫丟下吃得疾步衝向防禦工事,有幾十人只是猶豫了少許,天空中一陣轟響,兩架日軍戰機低空俯衝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