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桑今天已經五十二歲,頭髮微微斑白,顴骨很高,下顎的鬍子短而粗,如同一根根鋼針,讓他整人看上去彷彿石雕一般。
哈桑的全稱叫哈桑?桃花石?博格達汗。平時黑汗國百姓皆稱之為桃花石汗。
桃花石一詞意為中國,或指漢人。
哈桑以中國之王自稱,除了對東方的嚮往外,未嘗沒有渴望躍馬中原之意。此刻他正坐在烏玉河西岸的的大帳裡,接待來自金國的使者。
完顏吳乞買一身風塵僕僕,他受命帶兩百護衛,一人三騎,日夜不停奔赴黑汗,好在他今天只有二十五歲,生於白山黑水之間,長於馬背之上,即便如此,趕到扎瓦時,也是渾身酸痛了。
但他還是努力地收起疲態,臉色沉穩而平靜,他身為大金國的諳班勃極烈,地位僅次於完顏阿骨打,這次由他親自出使黑汗國,可見金國對此的重視程度。
哈桑對完顏吳乞買沉穩的表現不由暗暗讚許,看來金軍迅速崛起並非幸至,他淡然問道:「楚王殿下這次來找本大汗,不知有何貴幹吶?」
完顏吳乞買未及回答,大帳外突然衝進一個黑汗將領,撲到哈桑面前大聲報道:「大汗,宋軍的手雷太過可怕,我軍傷亡慘重,大汗,讓士卒們退下來歇息一下吧………….」
誰也沒料到,頭髮微斑的哈桑動作竟是快如閃電,他霍然拔出新月彎刀,刀光一閃而逝,那跪在前面的將領瞬間人頭落地,鮮血直噴到哈桑腳下。
哈桑抽出一塊雪白的絹子,一邊擦拭著寶刀上的血跡,一邊平靜地對帳下吩咐道:「傳我旨意,讓喀麥將軍接替瓦爾特裡繼續率軍攻城,本大汗再給他一萬人馬,兩天之內。不能攻下于闐城,瓦爾特裡就是他的榜樣。」
帳下的傳令兵連忙去傳令,幾個衛士由忙上前來把瓦爾特裡的屍體抬走,同時換上一張乾淨的地毯。
「楚王殿下可以接著說了。」哈桑臉上不帶絲毫波動,彷彿剛才他什麼也沒做過一樣。
而完顏吳乞買也差不多。彷彿什麼也沒看到。他正色地答道:「我這次趕來拜見大汗,想必大汗也能猜到我的來意,在此也就不拐彎抹角了;
常言說得好,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宋國這幾年國勢蒸蒸日上,先滅西夏,再滅交趾,如今又糾集西域各部,向大汗開戰。宋國侵佔西域的心思已昭然若揭,甚至可能像盛唐時期一樣,兵指河中也不奇怪,真到哪時,只怕天下之大,也無大汗容身之處啊!」
哈桑端起金樽,向完顏吳乞買邀飲一杯,然後微笑說道:「楚王只怕是誇大其詞了吧,我黑汗國不是西夏。任人想怎麼拿捏就怎麼拿捏,而且中土離此遙遙萬里,宋國想要侵佔西域,恐怕沒那麼容易,再者。遼國敗亡,宋國正忙著搶佔北方的土地,只怕一時顧不上西域這邊了,楚王該為金國擔心才是啊。」
「大汗。咱們也不必相互較勁了,對於咱們兩國來說。如今是合則兩利,分則兩害;宋國想與我大金爭奪遼國的疆土不錯,但如今種建中幾萬大軍已經佔有于闐以東之地,可見宋國絕不會放棄西域;
若是我大金避其鋒芒,退守金山以北,宋國將上京以南的土地盡數納入懷中之後,下一個會看上誰,大汗心裡應該再清楚不過,到時大汗自信能擋住宋軍百萬雄師嗎?」
「楚王不必多言,你只說說,咱們兩國怎麼合作。」
聽到哈桑這話,完顏吳乞買暗舒了一口氣,現在大金草創,民心未附,宋國咄咄逼人,兵鋒盛極一時,若是不能說服黑汗全力牽制宋國,大金單獨應對宋國恐怕不容易,這就是完顏吳乞買趕來西域的原因。
「大汗,種建中利用大汗削弱各部,大有一併侵吞之意,各部豈能沒有怨恨在心,只不過他們地小民弱,敢怒不不敢言而已,不瞞大汗,來此之前,我已經去西州拜會過毗伽布的斤亦都護。」
哈桑聞之大為好奇,不禁問道:「楚王殿下去見過毗伽布的斤?」
「不錯,西州回鶻這次中了種建中借刀殺人之計,損失慘重,我去將其中利害關係向毗伽布的斤一說,毗伽布的斤已經瞭然,宋國遲早會對西州下手,只是一直以來,大汗似乎也對西州虎視眈眈,西州若是與宋國交惡,則受兩面夾擊,大汗可明白我的意思?」
「你是說毗伽布的斤願意與咱們一道結盟?」
「呵呵,毗伽布的斤除非願意被宋軍吞併。」
哈桑聞聲大喜,若是西州回鶻願倒戈,意義不同凡響,宋國現在的精力被牽制在遼東,瓜州等地的兵力又大部分被種建中帶出,整個河西走廊的防守極為空虛;
若是此時西州回鶻突然倒戈,則立即能長驅直入,攻取瓜沙等州,甚至奪取整個河西走廊也並非不可能。
真到那時,種建中這兩萬孤軍陷在于闐,與宋國萬里阻隔,必潰無疑。
到那時吐蕃諸部及黃頭回鶻這些牆頭草,一定也會跟著倒戈。
如此一來,黑汗不但能奪回于闐等失地,甚至還能與各部瓜分河西走廊,到時各部都得罪了宋國,便只有擰成一股繩共同抗擊宋國隨後的反撲,而黑汗遠在各部之後,還用擔心什麼?
想到這些,哈桑欣然說道:「楚王殿下果然高明,本大汗這就派人前往西州,只要毗伽布的斤願意結盟,本大汗不但保證今後不再侵犯西州,而且願將龜茲以西的土地還給毗伽布的斤。」
「哈哈哈,大汗果然是爽快之人,大汗或許不知,為了說動毗伽布的斤亦都護,我大金甚至將杭愛山以西的大片土地割讓給了毗伽布的斤。」
哈桑聞之含笑不語,完顏吳乞買看似慷慨,其實不過是慷他人之慨,現在金國忙著應付宋國都來不及,勢力還遠遠沒有觸及杭愛山,說是把杭愛山以西原遼國上京道的土地割讓給西州。不過是因為金國無暇顧及這極西之地而已。
不過這樣一來,毗伽布的斤得了如此多好處,加上擔心將來被宋軍吞併,想不倒戈都難了。
西州回鶻一但倒戈,玉門關附近的瓜沙等州兵力空虛。必定失守。進而有可能導致整個河西走廊盡失,到時候宋國就有戲看了。
哈桑和完顏吳乞買在烏玉河以西的大帳裡密謀,烏玉河以東的于闐城下,這時卻是殺聲震天。箭矢交織如雨。
種建中站在城西的望樓裡,看著城下的黑汗大軍高喊著真主安拉的名字,潮水般撲向城牆,哈桑再次將攻打于闐冠以聖戰的名義,黑汗士卒在真主的召喚下。悍不畏死的發動著一輪又一輪的攻城戰,彷彿永不知疲憊一般。
種建中手上只有一萬八千馬,這幾天鏖戰下來,又傷亡了兩千多人,而隨著哈桑親臨,黑汗國各地的大軍被源源不斷地調來,城下至少扔下了近兩萬具屍體,但攻城的大軍反而越來越多。如今哈桑總兵力已不下於六萬。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要命的是。城中信奉天方教的百姓趁黑汗大軍攻城正緊之時,不斷叛亂,放火破壞,使得宋軍內外交困;
雖然砍殺了很多叛亂之人,但依然沒有震懾住這些被真主洗腦之後的信徒。除非下令屠城,否則這種叛亂總是禁之不絕,這對宋軍的士氣造成了很大的打擊。
種建中當初奔襲于闐時,能攜帶的軍資本就不多。如今經過多番鏖戰,手雷剛剛用光了。子彈也所剩無幾,種建中早以命令燧發槍兵退出城防戰,負責城內的治安。
現在守城戰已經完全是以冷兵器作戰,這進一步增加了宋軍的傷亡。
還有一件事讓種建中頭痛,那就是城中的糧草將盡,去年冬于闐剛剛被吐蕃諸部大軍攻陷一次,城中物資被掠奪一空,事隔幾個月,種建中再度攻取于闐,城中物資短缺到什麼程度可想而知。
于闐城所在的位置有些特別,夾在烏玉河與白玉河之間的一個三角地帶,現在別說黑汗大軍日夜攻城,就算鬆懈些,宋軍要掠奪物資的話,也必須渡過其中一條河,這就增加了許多難度。
姚古帶著一萬各部援軍,行至於闐東面的克裡雅城,被哈桑派出八千人馬加以阻擊,如今被困於克裡雅城竟不得寸進。
不是姚古無能,實在是各部聯軍被打怕了,遇上黑汗大軍就心驚膽戰,姚古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帶著這群熊兵,也只能望洋興歎。
如今他只得派人回約昌城,將駐守那裡的兩千宋軍調來增援。
至於約唱城怎麼辦,現在顧不得這麼多了。
克裡雅與于闐城的聯繫被切斷,姚古不知道種建中是否在謀劃反擊戰,但姚古知道若是沒有一兩千宋軍在手,他就什麼也做不了,現在能保住克裡雅城不被攻破就已經不錯了。
于闐離大宋實在是太遠了,加上現在大宋正在進行北伐大戰,對西域無暇顧及,加上之前種建中把各部整得太慘,姚古他們現在不但缺兵,而且缺少武器糧草;
若用正兵與哈桑硬耗,就算獲勝,也只能是慘勝,看來必須再出奇兵才行啊!
但這奇兵怎麼出,姚古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的主意來。
而此時,哈桑的使者已經向赴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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