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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詵、趙佶、秦觀相繼離去後,席間氣氛降到了冰點,各人也無心再飲,紛紛告辭。
蘇東坡離去前對楊逸歎道:「任之啊,正所謂君子不揭人之短,你這又是何必呢?」
「蘇大學士見諒,首先,我從未標榜自己是君子過,君子不揭人之短這樣的法則不適合我;再有就是我一直秉承聖人教誨,以直報怨。蘇大學士也看到了,並非我有意損你的顏面,實在是我不去招惹別人,別人卻非要站我頭上來拉屎,對這樣的人,我向來不會客氣,蘇大學士若要責怪,我也無法可想。」
若不是蘇東坡,楊逸根本不會解釋這麼多,老子做事,向來只問對錯,不問手段,更不會去向人解釋。
蘇東坡又是慨然一歎,不知再說什麼好;
楊逸揭人之短,不是君子所為,但王詵斷章取義,故意說楊逸在諷刺蘇東坡,這本就有錯在先,楊逸的反擊雖然狠厲得讓人驚心膽戰,但紛爭畢竟不是他挑起,又怎麼能全怪楊逸一個人呢?
等蘇東坡離去,龐牧這位老帥哥竟然很快又轉回了宜露坊。
楊逸對他很有好感,便邀他從新入座。
蘇鳴佩很快讓人重新置辦了幾樣酒菜擺上桌來。
楊逸沒什麼可客氣的,先前被王詵噁心,他沒吃什麼東西,這會兒只當是在鳴佩這兒吃晚餐。
龐牧舉杯說道:「下官冒昧,先敬楊大學士一杯。」
「龐大人不必客氣。本官與龐大人一見投緣,有話咱們邊吃邊聊。」楊逸大袖一遮,把酒喝乾。然後把空杯向龐牧照了照。
蘇鳴佩就像侍候在他身邊的新嫁娘,連忙又替他把玉盞斟滿。
龐牧猶豫了一下說道:「楊大學士為政治軍,功勳卓著。跨耀古今,常人難以企及,下官一向對楊大學士十分景仰,今日能和楊大學士把酒共飲,下官實在是萬分榮幸,只是方才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壞了楊大學士的雅興,還望楊大學士不要往心裡去。」
「呵呵。龐大人不必客氣,也不必刻意褒揚我,來來來,喝酒。」
龐牧再次舉起杯來敬他道:「不瞞楊大學士,下官折返回來,一來是向楊大學士道歉,二來想為少游兄求求情。少游兄與下官是故交,他這人雖然有時做事莽撞了些,但本質不壞,加上才華橫溢,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還望楊大學士能看在下官這張薄面上,大人不計小人過,寬恕秦少游一回。」
楊逸故作沉默狀,好一會才勉強說道:「龐大人盡朋友之義,替秦觀來求情,本官看在龐大人的面子上,這回不與他計較就是,不過龐大人且記告訴他,讓他好好做他的官,沒事最好別再來惹我,否則到時就別怪本官不給龐大人面子了。」
「多謝楊大學士,楊大學士胸襟如海,下官佩服之致,今後若有差遣,楊大學士但請吩咐,下官定當傾盡綿薄之力以報。」
龐牧很鄭重其事地保證有日償還楊逸這份人情,這讓楊逸暗暗好笑,他本來就沒打算再找秦觀的麻煩,但既然龐牧來求情,他也不介意讓龐牧欠下這份人情。
龐牧身為吏部郎中之一,品級雖不算高,但權力卻不小,今後說不定會用得著。
看到龐牧,倒讓楊逸想起王安石嫁兒媳的事來,這件事一提起,便讓人感慨萬端。
王安石之子王雱自幼聰明過人,才華橫溢,有一年清明,花嫣柳艷,乍暖還寒。東京城外青山碧水,陌上游春掃墓之人不絕,正是江淹美人詩中描寫的情景。
大宋風氣開放,賞春樂游之事平常,官宦貴婦,大家閨秀在這一天也會出城遊玩,王雱在城外偶遇翰林學士龐公之女,也就是龐牧的姐姐龐荻。
兩個俊男美女一見鍾情,又門當戶對,自是一段好姻緣。雖然龐公與王安石政見不一致,但兩家還是結了親。
可惜王雱人雖長得帥,但身體很弱,婚後不久便病到,以至夫妻分居。後來龐荻奉王安石之命改嫁,嫁的是神宗的弟弟,也是王雱的好友昌王趙顥。
據說龐荻披上新娘吉服,上花轎再婚之時,正值王雱病危,彌留中寫下一首《眼兒媚》:
楊柳絲絲弄輕柔,煙縷織成愁。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而今往事難重省,歸夢繞秦樓。
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頭。
直得一提的是,王安石是在王雱生前,就把兒媳龐荻嫁出去的。
龐荻在王雱生前就別嫁而非被休,在這個時代可謂是驚世駭俗的行為,王安石父子對龐荻的一番用心與深情,實在有超越時代的人文精神;
這也再次印證了王安石「天變不足懼,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的處世理念。
後人不但沒有因此看輕龐荻,感慨王安石胸襟無量的同時,對這件事也頗多感懷,賀鑄就曾為此作了一首《眼兒媚》應和:
蕭蕭江上荻花秋,做弄許多愁。
半竿落日,兩行新雁,一葉扁舟。
惜分長怕君先去,直待醉時休。
今宵眼底,明朝心上,後日眉頭。
賀鑄這首詞中的荻花指的就是龐荻,所感懷的也正是王雱與龐荻的這段往事。也正因為大家認同了龐荻的這種改嫁行為,雖然她已不再是王安石的兒媳,朝中新黨對龐家還頗為照顧,不得不說這是一件很暖心的事。
龐牧得了楊逸應諾不再找秦觀麻煩,心裡十分高興,頻頻向楊逸敬酒,楊逸也很敬重他這種為朋友兩肋插刀的品德。認為這種人是很值得結交的。
「鳴佩姑娘,我與龐大人酒興正高,可否請鳴佩姑娘獻歌一曲。以助酒興啊!」楊逸轉頭向蘇鳴佩,那眼中的笑意帶著幾分**的味道。
蘇鳴佩媚態嬌嗔,俏生生地給他回了個白眼兒。才說道:「兩位大人既然發下話來,奴家又豈敢不從,二位大人稍候,奴這就取琴來。」
「今個兒不許唱我和清娘的曲子。」
楊逸突然加了一句,讓蘇鳴佩又回頭嗔了他一眼,龐牧在一旁聽著,也不禁露出微笑來,這全東京的人都知道。京中花魁蘇鳴佩一向只唱楊逸和李清照的詞曲。
琴操著人取來瑤琴,她含情脈脈向楊逸瞟來一眼,玉指輕輕一撥,琴聲飄起,空寂寥闊,讓人頓如坐於疏竹林間,聽泉聲淙淙。黃鶯時啼。
琴操輕舒粉頸,微抬螓首,隨著流蕩的琴聲婉轉而歌:
瘦玉蕭蕭伊水頭,
風宜清夜露宜秋。
更教仙驥傍邊立,
儘是人間第一流。
楊逸與龐牧就歌暢飲。閒話古今,經此一遭,倒是結下了不俗的交情,倆人喝了將近半個時辰,龐牧才先行告辭而去。
楊逸已經有三分酒意,蘇鳴佩讓人撤去酒席,換上香茗,兩人靠坐在茵榻上品茗閒話;
小室裡左經右史,茵榻羅幔,牆上點綴著名家書畫,瓶花意自閒,金蟾吐輕煙。
靜靜的軒窗下,還有寒蘭正吐露著芬芳。
蘇鳴佩本就妍若春花,為了原先的宴會,今日又仔細打扮過,頭上挽著俏皮的宮危髻,身著蘭袖心字羅衣,逶迤拖地粉紅煙紗裙,手挽屺羅翠軟紗,風髻霧鬢斜插碧玉珠釵兒;
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輕風,英英妙態腰肢軟,怯雨羞雲香腮潤,說不盡的嬌媚動人;
她難得有和楊逸單獨相處的時光,等小室內只剩下倆人,再無顧忌,一如小鳥依人般偎入楊逸懷中,軟語嬌聲,婉轉郎膝上。
「爺,奴想你了。」
一杯香茗才喝一半,楊逸一隻手已經被她主動引入懷中,那散開的心字羅衣內,一道玉溝深如幽谷,兩堆玉山賁起如絕峰,加上這聲令人**的嬌呼,讓楊逸再難忍禁得了。
他將玉人橫壓在茵榻上,掀起她那粉紅煙紗裙,兩人便在這小室茵榻上行雲布雨,共赴巫山。
鳴佩嬌啼陣陣,幾番死去活來,等雲收雨歇之時,她已是癱瘓如泥,幾近昏迷之態。
楊逸摟著她那柔若無骨的嬌軀,望著軒窗外寂寂的花樹亭台,突然笑道:「若是我沒猜錯的話,端王殿下想必已經為你傾倒了,來日必定常作宜露坊的座上賓,鳴佩啊,你這回有機會進端王府嘍。」
蘇鳴佩嬌軀上紅潮未退,檀口中喘息未定,聽他說出這般略帶醋意的話來,心中又是驚詫,又是甜密,顧不得渾身無力,那令人**的玉體盡量往他懷裡游進去,如同一條水蛇。
「爺,奴心中只有您,奴不是跟您說過了嗎,此身只侍爺一人,難道爺不相信奴奴是一片真心嗎?」
楊逸在她粉臀上用力一捏,洒然笑道:「鳴佩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說你見異思遷,而是端王此人與他人不同,擷芳樓背後有定陶郡王府罩著,他還不是一樣把擷芳樓的頭牌強擄回府中?這回他看上了你,想必不會輕易罷手的。」
「可是…….」鳴佩氣息略定,遲疑地吐出兩個字來。
「你的意思我明白,大家都在傳言你是我楊逸的人,認為端王不敢來招惹,若是你這樣想,那你可就錯了;
以前端王在我面前處處吃癟,試想,他若是否能把我的女人弄上床,以前的鬱悶豈不是一洩而空,所受的屈辱豈不是全部得雪了?你敢保證他沒有這種心態?
而且你的身份終究是個軟肋,他畢竟貴為親王,在世為看來,他強行擄你回府的話,不過是和擷芳樓那些頭牌一樣,被人當作幾日談資而已,有誰會真正為這樣的事找端王問罪?」
「可是……不是還有爺您在嗎?爺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奴被擄去不管嗎?」
「鳴佩啊,看來你的腦子還沒恢復運轉,都怪爺剛才太賣力了。」
「爺……」鳴佩再次發出一聲令人蕩氣迴腸的嬌啼來。
楊逸不忍再作弄她,明著說道:「端王若真擄你,其辱已成,就算我事後殺了他,又於事何補?」
「奴……真到那時,奴就算嚼舌自絕,也抵死不從。」
「那我失去鳴佩,豈不更加受傷?」
「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