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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宋的政壇上,楊逸就像一顆耀眼的彗星。[e點]在軍事上,對外他北戰契丹,西平黨項,聯手阻卜部,把遼國弄得氣若游縷。
對內他改革軍制,大刀闊斧裁撤冗兵,每年為朝廷節省軍費數千萬貫,同時首倡變募兵為徵兵,有力地杜絕了軍費再度增長;規定了三十五歲退伍的兵役期限,保證了宋軍的戰鬥力。
同時研製手雷、火炮、燧發槍,為大宋這個農耕民族戰勝遊牧民族,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在政治民生上,他支招利用追廢高滔滔的機會,大力裁撤冗官,肅清吏治。提出統一稅賦,計畝徵收,為大宋的繁榮開拓出一條康莊大道。
他參與科舉制度的改革,使官學棄詞賦為主,改以經世實用為要的教育理念。
他推動治河工程,鼓勵工商、開拓絲綢之路、拉動海貿,解決錢荒……
雖然這些不是他一個人完成的,但都在其中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他太耀眼了!耀眼得讓滿天繁星都失去了光彩!
就像當初蘇東坡吟出「我欲乘風歸去」後,那飄然出塵的華美詞章讓所有人的詞作都黯然失色。
你可以攻擊蘇東坡的習性、人品,但你絕不能否認蘇東坡的才華,否認他為夏華文明所作的貢獻。
誰拿這一點攻擊他,「妒忌」這兩個字就會明確無誤地刻在你的額頭上。
現在也沒人能否認楊逸在軍政上的才華。因此這次攻擊他的人也大都在人品上做文章。
以前,國人對近鄰遼國都不甚瞭解。對日本知之更少,幾乎是隔絕,楊逸在日本做了什麼,本來是沒人知道的;
但上次派去大派的船隊運銀,船上的船工、押運的士卒、帶隊的官吏不少,他們雖然只是在角鹿港停泊。沒機會進入日本內地,但總能聽到一些傳言。
彈劾楊逸的官員,就是根據這些傳言加以攻擊的。
陸振回去時。楊逸已經再三警告,一定要對日本之行三緘其口,這幾百人是他親自帶出來的嫡系。而且這次楊逸沒有虧待他們。
楊逸相信,在自己沒倒之前,這幾百士卒就算不能保證個個忠心,但背叛他的人絕對不多。若只是幾個人站出來指證,楊逸自有辦法應付。
他在杭州靜靜地等著,等章惇的反應,在所有官員中,楊逸最在意的便是章惇的態度。
同時也是在等那些想彈劾他的人全部跳出來,是敵人?是戰友?還是分清的好。
在這次「倒楊」事件中,蔡京、林希無疑是他最堅定的盟友。在朝堂上,倆人極力為楊逸辯護。
這讓楊逸頗感欣慰,一直以來,這倆人就是他重點拉擾的盟友,這次解錢決錢荒問題。受益最大的又是蔡京,若是連他也在背後捅刀子,那可就太讓人傷心了。
現在楊逸不傷心,他心靜如水。因為清娘說學畫一定要心靜神到。
軒窗半啟著,一窗春雨滴落在園林的花木上,如輕煙薄霧。屋簷下的點滴聲,更給古香古色的院落增添了一份寧靜。
兩個沒事可做的丫環站在對面的迴廊上,抻出白嫩的手腕接著簷前的雨滴,不時會往對方臉上彈些水珠,雨幕中便傳來一串隱隱約約的笑鬧聲。
一隻肥胖的黃鶯落到池邊的假山上,正在山石上左右磨著嘴巴,顯然是在杏花叢中剛剛美餐了一頓。
掛在簷下的小翠不知是忌妒還是怎麼的,開始對黃鶯謾罵起來:笨鳥!笨鳥!笨鳥……
清娘聽不下去了,一跺腳兒哼道:「楊大哥,都是你啦,把小翠教壞了!」
「這個嘛,我得承認,可是我原來不是教它,是罵它,現在它用我罵它的話來罵別的鳥兒,這就像咱們臨摹別人的字畫,你臨摹不好,怎麼能把責任推給原作呢?」
清娘被他繞得一時轉不過彎來,一雙月牙兒瞪成了滿月,櫻唇蠕動著,似乎在思索反駁他的話。[e點]
她頭上的插著鳳頭玉釵,鳳嘴處垂下一串珍珠,映著青絲雲鬢,分外動人。身上穿著沉香色的交領羅衣,衣飾以生動的折枝在紋;
領口、袖口邊上都繡著雲紋花卉,衣裙集合了這個時代窄、瘦、長、奇的特點,把她綽約的腰身勾勒得清秀苗條,纖纖如月。
楊逸忍不住摟過她的香肩說道:「好了清娘,咱們別管它了,你不是說學畫要心靜神到嗎?咱們還是學畫吧!」
「好吧,小艾,你先把小翠拿走,免得鬧人心神。」
旁邊侍墨的小艾含笑去了!
楊逸自己走到桌邊鋪開素箋,細研水墨,桌上擺著一個紫檀製成的精美筆架,數竿狼毫大小不一,序列垂掛在筆架上,楊逸選取一支遞給清娘。
清娘習慣了他這種細緻的關懷呵護,接過筆不由得對他嫣然一笑;
她先不沾墨,輕挽衣袖,露出皓腕,以筆指著桌上歐陽修那幅《黃溪夜泊》圖,認真地給他講解道:「學習山水畫,主要是細心臨摹,然後多練習,臨摹不等於生搬硬套,而是要細心分析原作的意韻與技法,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用臨摹取得的技法再自己練習創作;
這就要求初學者領會原作的立意,形體、構圖、氣韻、筆墨、色彩的關鍵所在,做到胸有成竹,然後下筆,切不可不假深思,輕率動手……」
清娘說起書畫來,極為專注認真,神態中散發出來的那種知性美讓她本身就成為一首詩,一幅畫。
她的書畫並不見得很高明,但理論功夫扎實,楊逸的前身也學過一些繪畫,清娘說的這些他是知道的,但他不想去打斷清娘,就像個小學生,從調墨、運筆這些最粗淺的東西跟清娘學起。
他一點都不厭煩,反而覺得這是一種心靈上的享受,一切皆因清娘這個如煙、如雨、如風、如露、如雪、如月、如詩、如畫般的少女。
窗外煙雨濛濛,窗內墨香瀰漫,清娘講解完山水畫的學習概念,玉指拈筆,皓腕流轉,一邊在素箋上落筆,一邊繼續講解具體的畫法。
「在山水畫中,山石通常是不可缺少的,畫石的要領和順序是要先勾後皴,然後加皴加染。先用淡墨勾勒出石頭的輪廓,逐漸加深,要有前實後虛、前深後淡的形象感觀;
皴筆的起筆輕鬆,收筆較重,運用方向可以由上而下,也可以由下而上,依山石形象和需要靈活選擇;石形千姿百態,多種多樣,起手運筆轉折要有力,中鋒側鋒並用,用墨濃淡乾濕並用……」
楊逸靜靜地看著清娘,看著這幅淡墨山水為背景的仕女圖,那一眉一眼、一頻一笑、一動一靜,如蘭幽、如菊淡、如水柔、如冰清、如玉潔,他懷疑自己就算用盡一生的時光,能否把她的神韻淋漓盡致地勾勒出來。
少女被他看著,似有所覺,不禁住筆嬌嗔道:「楊大哥,你看什麼呢?人家跟你說的,你都聽清了嗎?呀!不理你了!反正人家的書畫也不好,你還是去另尋名師吧!」
「楊大哥忽然想起一首歌,清娘,我唱給你聽好不好?」
「歌?」
「嗯!」
「那好吧,你唱,可不許你再唱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了,我不要楊大哥再做狼!」
「呵呵,這回不是北方的狼了,是煙雨江南,你聽:素胚勾勒出青花筆鋒濃轉淡,瓶身描繪的牡丹一如你初妝。黯然檀香透過窗心事我瞭然,宣紙上走筆至此擱一半;
油色渲染侍女圖韻味被私藏,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你的美一縷飄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炊煙裊裊升起,隔江千萬里。在瓶底書刻隸仿前朝的飄逸,就當我為遇見你伏筆。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撈起,雲開了結局,如傳世的青花瓷在獨自美麗。你眼的笑意。
簾外芭蕉惹驟雨門環的銅綠,而我路過那江南小鎮惹了你,在潑墨山水畫裡,你從墨色深處被隱去,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炊煙裊裊升起隔江千萬里……」
窗外簷下的雨水再在滴滴嗒嗒地響著,如琴聲和應,春風入簾,吹散一縷熏香,清娘不作聲,不知她在想什麼,但那清麗的臉孔慢慢地紅了,紅得像江南二月的杏花天。
楊逸執她的手,一起站在窗前,看煙雨瀰漫在對面廂房的瓦面上,浸潤了翹起的馬頭牆,還有馬頭牆邊嫩黃色的柳絲。
清娘身上散發著淡淡的幽香,非常好聞,那不是胭脂,是蘭香。
她悠地抬頭盼了他一眼,眼波如清泉,明潔、澄澈。
「楊大哥,你不要總是寵著人家,人家會被你寵壞了!」她蠕蠕地說道。
「知道我為什麼要學畫嗎?」
「當然是為了……」看到他搖了搖頭,清娘明白肯定不是像她猜測的。
「我要用一生,來畫一個人!」
「楊大哥……」
清娘將頭靠進他懷裡,就像鳥兒歸巢、象船兒靠港。一簾風雨襯著兩人的剪影,如一幅初春的畫卷。
朝堂上的紛爭,彈劾的奏章,這一刻對楊逸來說都不重要了!眼中只有一窗煙雨,如詩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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