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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的風暴愈演愈烈,幾乎涉及到了所有的部門,在章惇的鐵腕之下,一個個舊黨官員紛紛落馬。
刑部侍郎鄭雍被貶。
糧料院勾當官席眉公被貶,
翰林院侍詔梁程式被貶。
秘省令史洪定文被貶。
河北西路經略安撫使劉少保被貶。
舍人院員外郎白良臣被貶。
門下省給事中王熙被貶。
國子監祭酒李瑞光被貶。
起居院起居舍人錢應物被貶。
而這場風暴似乎和楊逸沒有任何關係,朝廷雖然已經恢復了他的官職,但他和康國長公主之間的流言蜚語,至今尚未平復,讓楊逸很受傷,於是他告起了病假來。
家裡的童車作坊開起來了,韓碧兒本意是想把這個作坊給青葉打理的,但這次出了點意外,茗兒這丫頭似乎也看了上這個作坊,整天沒事就往裡湊;
她是大房的陪房丫頭,一到作坊頓時比韓碧兒還神氣,青葉更是只有靠邊站的份;
楊逸感覺有些不對勁,以前十三娘主僕和韓碧兒主僕之間相安無事,互不侵犯,但現在似乎有些不妙,後院可別起火才好。
正好楊逸這些天閒得像瓜一樣,於是決定客串一回包龍圖,親自到作坊去勘查一翻;
作坊在東面的安仁坊。
朝廷東西八作司的東司也位於安仁坊,西司位於安定坊。所謂的八作分別是泥作、赤白作、桐油作、石作、瓦作、竹作、磚作、井作。
這是大宋開國時的分法,經過一百多年的發展,實際在現在的東西八作司已經增加到二十一作。除了以上八作這外,還有大木作、鋸匠作、小木作、皮作、大爐作、小爐作、麻作、猛火油作、釘鉸作、火藥作、金火作、青窯作、窟子作。
聽這些作坊名字,不用說你應該也知道它的分工了。東京城能這般壯麗輝煌、大宋的武器能那麼精良,離不開這些繁雜憑大的作坊。
汴河就從安仁坊蜿蜒穿過,各種作坊用的原料和所出的成品,大都是通過汴河來運輸,停靠在安仁坊碼頭的船舶日夜不息,數百上千的勞力通過幫八作司裝卸貨物,以換取報酬養家餬口。
楊家的作坊和東作司一比,就像螞蟻比大象。看得楊逸怒髮衝冠,當然,他不是怒朝廷的東作司比自家的作坊大,而是怒——就這麼只小螞蟻,幾個妖精爭什麼呢?
嗯,家廷暴力太過於野蠻,楊逸決定還是慢慢抽絲剝繭。先把情況摸清楚,然後四兩撥千斤,輕鬆化解後院的危機。
他悄悄地進入作坊,就發現老管官李貴也在,不是!楚漢戰爭變成了三國演義。難不成作坊裡挖出金礦了?
李貴最先看到了他。上來打招呼,作坊裡滿是叮叮噹噹的打鐵聲,楊逸竟沒聽到他說什麼。
「你忙,我隨意。」楊逸估計他也聽不到自己說什麼,言簡意賅。
他在作坊裡溜躂了一圈,果然看出了嚴重的問題來:
適合做技術總監的茗兒跑去管財務和營銷。
適合做營銷主管的青葉跑去管生產。
至於老管家李貴純粹是出城籌備春耕路過,這是唯一的好消息。
「總經理辦公室」裡擺著兩張桌子,左青右茗,楊逸搬張了椅子,大馬金刀往中間一坐!
「姑爺,作坊裡簡陋,沒茶水,委屈姑爺了。」茗兒說完依然低頭算賬,根本沒有委屈人的心裡負擔。
這丫頭是相府出來的,不簡單,和十三娘新婚之夜,她就敢訛詐自己二十貫錢。
「茗兒,別太累了,瞧,你這臉上都長出皺紋來了……」
「啊!」
一聲超高分貝的尖叫,頓時把作坊裡所有的聲音都比了下去,茗兒扔筆捂臉的動作快得只是一個虛影,楊逸看不清,但能感覺自己臉上涼涼的。
「姑爺,婢子臉上真的有皺紋了嗎?您再仔細看看。」
從茗兒的緊張程度可以確定,皺紋是女人的天敵,一但遇上,女人不但會驚慌失措,而且智商會直線下降。
「你捂得這麼緊,看不到。」楊逸估計,就剛才那聲直透雲霄的尖叫,啥天敵都被嚇跑了。
茗兒小心翼翼的、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移開,長長的睫毛輕顫幾下,慢慢睜開眼睛。
「啊!」
又是一聲空前絕後的尖叫,這回楊逸沒有心裡準備,他估計自己臉色一定是嚇得蒼白。但茗兒結結巴巴的話,卻證明事實同好相反。
「姑爺,你臉上怎麼了?黑黑的……」
楊逸伸手一摸臉頰,果然五指如炭,墨香瀰漫,難怪剛才涼涼的。
「茗兒,咱們家沒紙用了嗎?」
「有!」茗兒下意識地回答。
「那你為什麼要拿我的臉來做賬?」
「噗!」
「你還笑?」
「婢子該死!婢子該死!姑爺坐著,婢子這就去打水來給您洗臉。」
茗兒去了許久,才端來一盆水,楊逸猜想她一定是對著水盆,先把自己的臉研究了一翻,確定「天敵」被趕跑了,這才把水端來。
作為楊逸的生活秘,茗兒幫他洗臉時動作非常麻利,楊逸看著那盆水越變越黑,不禁懷疑她是不是把自己肚裡那點墨水也給洗出來了。
「茗兒,你瞧,自從你來了作坊,好多天沒人給我洗臉,這都骯成什麼樣子了?」
「姑爺淨胡說,家裡那麼多丫環,又不差婢子一個人。」
咦,這是什麼話?竟然一點也不覺得理虧!果然有造反的苗頭。
楊逸決定繼續旁敲側擊:「作坊裡這麼吵。淨是些光著膀子的打鐵漢子,你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來這兒,人家恐怕會說閒話嘀!」
「這有什麼?在環州時婢子不是也跟著娘子去建過鹽井嗎?再說了。青葉能來,婢子為什麼不能來?」
楊逸憑直覺判斷,她後半句才是重點。兩個大丫頭果然是較上勁了;
通常情況下,小鬼打架,都是大神在背後指使,十三娘和韓碧兒那妖精可都不是省油的燈,考慮到事情的嚴重性,楊逸脫口問道:「是十三娘讓你來作坊的?」
「才不是呢,是婢子自己要來的。」茗兒盈盈一轉身,飄出一縷淡淡的體香。端著洗臉水出門去了。
楊大官人自覺有些失敗,青葉還好點,茗兒這丫頭對他竟然絲毫不懼,一發覺涉及敏感問題,竟然避出去了,滑得跟泥鰍似的,嗯。和她身上的肌膚一樣滑。
是夜,初更時開始下起大雨來,屋簷傾洩而下的雨水奔流到池塘裡,整個池塘已經齊岸平,岸邊的垂柳在閃電下參差飛舞著。閃電一道接著一道的劃下,天地彷彿都被劈開了。
十三娘嚇得躲在楊逸懷裡,身體有些輕微的顫抖,楊逸老神在在,一雙手趁機在山峰原野間遊蕩,愜意極了。
「娘子別怕,根據我的研究,雷電通常不會劈到房子……呃……」
楊逸突然意識到,這年頭房子沒裝有避雷針,這正屋的二樓,相對最高,自然也最容易招雷劈……
「轟!」忽然又是道閃電劃下,就在窗外。
「啊!」房裡這回本應是傳出兩聲尖叫,但由於男中音比較壓抑,女高音比較高吭,所以聽起來只有一聲。
楊大官人面白似鬼,扯過一張毯子將倆人一裹,夫婦倆一齊滑到了床下。
主帥支撐不住,手下完全處於崩潰之中。
倉惶逃竄中,楊大官人突然冒出一句:「娘子,是你讓茗兒去作坊嗎?」
「不是!」
「娘子,打雷的時候不能說謊,否則……」
「轟隆!」窗外又是一聲響雷。
這回房內男中音完全蓋過了女高音,原因是女高音喊累了。
「官人,真不是我,官人問這幹嘛?」顯然,女高音恢復了一些理智。
「啊!」這回沒打雷,完全是因為腰間軟肉傳統來的疼痛、導致男中音再度響起,而且空前的嘹亮。
雨漸漸小了,雷聲也小了,十三娘將毯子一掀,才發現自己衣衫半解,發橫釵亂,她嘴兒一噘:「哼,官人想問什麼儘管問就是,卻拿雷電來嚇妾身!」
「娘子,冤枉啊!那雷電可不是我招呼來的,若有半句假話,願受五雷……」
「轟!」又是一陣雷鳴電閃。
「啊!」
要命啊!還有雷!楊大官人自己嚇得不輕,再被十三娘一撲,徹底被擠到了床塌底下。
「丫的,嚇我!明天非把避雷針裝上不可,看你還嚇我。」
「官人,什麼是避雷針?」
「娘子,哎喲,你壓著我那裡啦!娘子啊,床底下似乎不是探討學問的地方啊!」
「嘻嘻……」
夫妻倆重新回到床上,十三娘臉上的笑意一直沒收過,即便打雷,她也敢對天發誓,這是她看到自家官人最狼狽的一次。
「娘子啊!別笑了,咱們家就要內戰了你知道不?」
「內戰?誰跟誰戰?官人你可別嚇妾身。」
「丫字兩個角。」
「嘻嘻!官人懷疑是妾身指使茗兒去作坊管賬的?」
十三娘突然從仙女變成妖精,嬌笑時半掩的酥胸顫動著,在燈光映照下散發著妖異懾人的瑩光。
「沒有啊!娘子誤會了,官人我對娘的信任那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楊大官人說完,一下子撲上那具軟綿綿的嬌軀,十三娘被他弄得嬌喘起來,溫度徒升,幸好某人善解人衣,總算讓十三娘渾身的燥熱感得以緩和一些。
「官人,你就知道作壞,哼!妾身明天就把碧兒趕出家門,看你……啊……」
楊大官人知道自己理虧,連忙使出渾身的解數來討好自家娘子,十三娘被他撥弄得喘息陣陣。
正當楊大官人覺得時機已到,準備翻身上馬時。
「等會兒,官人,你還沒告訴妾身什麼是避雷針呢!」
顯然,十三娘又變成了科學狂人,楊大官人差點翻下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