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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遼之間的貿易,要追逆到宋太祖開寶七年(974年),當時宋太祖與遼景宗互遣使者議和,這次議和沒有在軍事、政治上取得實質的成果,卻促成了雙方的經貿繁榮。*1*1*
而當時代表遼國與大宋進行談判的,就是涿州刺使耶律昌術,而從此,涿州也就成為了宋遼貿易主要地點。
大宋的絲綢、瓷器、茶葉、漆器、玉器、甚至是銅錢在遼國都是緊俏商品,源源不斷的從宋境運到涿州,再銷往遼國各地。
而遼國的藥材、毛皮、牲口、鑌鐵刀、北珠等等商品也四季不停地集到涿州,然後通過官方榷場或走私渠道銷往大宋。
涿州每日往來的車馬絡繹不絕,商客如雲,可以說涿州因此成為遼國商貿最發達的城市之一,特別是澶淵之盟簽定後的近百年時間,涿州的經濟地位遠遠超過了它的軍事地位。
直到七月初,遼國源源不斷地向涿州增兵,每天城裡城外戰馬奔騰,刀光如雪,人們才記起,涿州作為軍事重鎮的身份。
涿州府衙。南院大王蕭特末手握刀柄,虎踞其上,凜冽的目光如同刀芒一般掃過底下的文官武將。
「今日把各位叫來,是要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宋主趙煦駕崩了!」
短短一句話,立即讓堂中象炸開了鍋一樣,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自趙煦親政以來,大宋對外政策強硬,易水一戰更是讓遼國損兵折將,顏面盡失。
這還罷了,現在大宋竟然還支持遼國境內的部族叛亂,弄得遼國在漠北疲於奔命,叛亂卻剿之不盡,愈演愈烈。
現在這樣一個強有突然駕崩了,對於遼國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部將烏古迭首先吼道:「宋主駕崩。南朝軍政必定陷入混亂,蕭大王,咱們這段時候在邊境已經集結了八萬多大軍。若趁機攻宋,必能打他個手忙腳亂,說不定等宋廷反應過來,咱們已經攻到東京城下了。大王,下令,末將請為先鋒。」
南院副使孫業卻反對道:「蕭大王,不可,之前從蕭望蕭大人傳來的消息看來。宋廷已經有所軟化,咱們未必需要大動干戈,就能得到想要的。再者,自我軍集結邊境以來,宋軍也在三關增兵嚴防,常言道哀兵必勝,此時我軍若趁宋主駕崩之時進攻,有失大義。必會激起宋軍極大的憤慨。若真如此,我軍未必能佔到便宜啊!」
對孫業這等說法,大部分遼將嗤之以鼻,烏古迭睥睨地說道:「蕭大人前往東京這麼久,未見結果,咱們在邊境給他加把火。說不定馬上就能談下來了。大王,發兵!」
孫業還想再勸。蕭特末擺手制止道:「孫大人不必再說了,本王決定立即出兵。理由嘛!除了烏古迭方才說的那些外,還有一條,西夏這兩年被宋軍打怕了,咱們兩國這次約好一同攻宋,我軍若不是不先動,夏軍必定也徘徊不前,此時趁南朝無主,我軍一動,就能促使西夏全力攻宋,咱們這就當是拋磚引玉!這回本王倒要看看,南朝能囂張到幾時!」
蕭特末在遼國本就是主戰派,加上這次早在邊境集結好了兵力,他豈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在他一聲令下,八萬多遼軍迅速集結,浩浩蕩蕩奔湧而出,躍馬揚槍殺向三關。
所謂的三關就是瓦橋關、益津關、淤口關。位於拒馬河一線,從唐代末年開始,逐漸強大起來的契丹屢屢南侵,這三關就開始成為抵禦契丹的重要關隘。
後來石敬塘乞兵於契丹,滅後唐建立後晉,把燕雲十六州作為乞兵代價割讓給契丹,三關便為契丹所有。
到了後周,世宗柴榮英武不凡,立志蕩平天下,於顯德六年(959)舉兵北伐,連敗契丹,收復了燕雲十六州中的瀛、莫二州和三關。就在他準備一舉蕩平幽燕之時,卻突然病倒,含恨而逝。
自此之後,宋朝雖然數次北伐,但國土就此止步於三關,再也未能向北推進一步。
三關也就成了宋朝抵禦遼軍的邊防要地,從立國開始,三關便駐以重兵防守。特別是位於雄州的瓦橋關,南靠冀中大湖白洋澱,濱臨拒馬河,西連保州(保定市),北望幽州。河湖相連,水陸交通便利,地理位置非常重要。
這次蕭特末爭奪的重點也是瓦橋關,一但奪得瓦橋關,往南便是一馬平川,遼國的騎兵一日之內便能飲馬黃河。
事實上瓦橋關也不算險要,四面多是平原,望著洶湧而來的五萬遼軍,雄州知州陳益陽與瓦橋關守將唐師遠滿心悲憤,一面督促關防,一面以八百里加急奏報東京。
關上的宋軍士卒臂上都繫著白綾,趙煦雖然親政才兩年,但一改元祐年間令人憋屈的被動挨打政策,以一場場的勝利振奮了軍心士氣。
在兵將心目中,趙煦這個皇帝是非常受擁戴的,現在趙煦剛剛大行,遼軍不顧大宋正處於國喪期間,竟悍然入侵,這讓城上宋軍莫不悲憤異常。
不光瓦橋關,東面的益津關、淤口關也同時迎來了遼軍的進犯。繼易水之戰後,宋遼兩國再次在河北拉開了大戰。
蕭特末親至瓦橋關指揮五萬大軍作戰,烏古迭自請為先鋒,帶著七千大軍蜂擁而上。
角號聲聲,戰鼓如雷。
無數的巨盾連成了一片,如同一面面移動的屋頂,巨盾之下,遼軍背著沙袋,踏著整齊的步伐向關前的三道壕溝推進。
壕溝這面,宋軍的弓箭手站立如林,一支支冰冷的箭矢已搭在弦上,一等遼軍進入箭程,隨著將軍的響箭射出,漫天的箭雨立即騰空而起,帶著死亡的寒光向遼軍罩去。
箭雨如同冰雹一樣打在遼軍的盾陣上,辟辟啪啪響個不停,但這一波箭雨收效注定不大,只從縫隙中射入殺傷少量遼軍。
加上遼軍騎兵沿著壕溝橫向疾衝,與宋軍對射,三關兵馬都鈐轄唐師遠很快下令撤退,鳴金之聲響起,宋軍有序地撤到第二道壕溝內。
在沒有干擾的情況下,遼軍只用一盞茶功夫,便把第一道壕溝填出了一條二十丈寬的通道。
烏古迭率著七千前鋒人馬,從填出的通道潮水般湧過,準備繼續填平第二道壕溝。
就在這時,宋軍戰鼓齊名,轟隆聲震天動地,都指揮使楊浦率領兩千騎兵首先發難。
他們從一里外預留的通道衝過第二道壕溝,再沿著第一道壕溝內側橫衝而來,一下子切入遼軍填平的通道口,誓要將衝入第一道壕溝與第二道壕溝之間的遼軍歸路切斷。
同時唐師遠率領一萬多宋軍,以木板加起通道,從第二道壕溝裡奮勇殺出。
蕭特末立即醒悟,宋軍是打算以騎兵阻斷第一道壕溝的通道,使自己的後軍與前鋒失去聯繫,然後全力絞殺陷於一、二道壕溝之間的七千前鋒。
絕對不能讓宋軍將通道封死!蕭特末一聲令下,遼軍再度衝出一萬人馬,如同洪流一樣衝向填出的通道口。
陷在裡面的烏古迭同樣意識到了宋軍的意圖,他一邊組織前陣與唐師遠拚殺,一邊回頭擊殺堵在通道口的楊浦。
楊浦的兩千人馬一開始就知道,這個通道口必定會成為殘酷的絞肉機,自己要承擔的是九死一生的任務,他們臂系白綾,滿目悲憤,驅馬奔騰不止,來回的衝殺著,在遼軍內外夾擊之下,他們卻越戰越勇。
楊浦身中兩箭,竟面不改色,手持長長的馬槊,反覆地犁入敵陣,人馬盡被鮮血染紅,主將悍不畏死,身後的士卒更是如瘋似狂,他們顧不得多看一眼倒下的同袍,飛揚的鋼刀劈砍而下,一個個遼軍橫屍馬下,汩汩的鮮血匯成溪流。
雙方在通道口的爭奪如火如荼,殺聲直透雲霄,這裡是真正的絞肉機,倒下的人屍馬屍在通道口橫豎交錯,越積越高。
正面的唐師遠明白,楊浦他們正冒著全軍覆沒的代價,為自己爭取時間,他帶著一萬多宋軍同樣是捨生忘死,如同暴風掀起的浪潮,向烏古迭衝擊過來。
槍林推進如牆,將一個個遼軍刺於槍尖之上。烏古迭率領的七千前鋒被逼得步步後退。
而楊浦人馬雖然損失過半,卻依然頑強地堵在通道口,阻住了蕭特末後軍的接應,七千遼軍前鋒不禁軍心大亂,紛紛向兩翼潰逃,一隊隊地躍進第一道壕溝,宋軍咆哮著、追殺著,遼軍的屍體很快就堆滿了壕溝。
蕭特末全軍壓上,於壕溝對面與宋軍對射,阻止宋軍對潰退的前鋒追殺。嗡嗡的弓弦聲連綿不絕,一**箭雨如盡蝗遮天,兩軍互射了一盞茶功夫,等遼軍前鋒潰兵逃盡之後,唐師遠才下令宋軍再度回撤。
這一戰下來,蕭特末為他的狂傲付出了代價,宋軍損失千餘人,卻殲滅了近四千遼軍,更重要的是給遼軍的士氣造成了嚴重的打擊。
蕭特末大怒,為了鼓舞士氣,他親自提刀上陣,帶隊衝鋒,這一招可謂是立竿見影,遼軍初戰失利受損的士氣再次被鼓舞起來,一日之間推平了關前的三道壕溝,直逼關城之下。
蕭特末推平三道壕溝之後,第二天立即發動沖城大戰,四萬多大軍如同黑雲壓城。
益津關與淤口關方面,戰事同樣慘烈,雙方爭奪不休。
八百里加急的軍報第二天便飛一般送入東京。
遼軍大舉進攻三關,東京一片嘩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