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逸期盼了許久,擔心了許久,這天終於接到馬漢卿從安肅寄來的一封信,人是確定平安了,但信上並沒有提到他有什麼收穫,楊逸有些奇怪,從那天他讓小廝去王詵府上打聽所得,譚願的老家是在滄州,而現在馬漢卿卻跟到了安肅去了,這年頭信息傳遞困難,馬漢卿信上又說得不清不楚,楊逸心裡像貓抓似的,恨不能殺到安肅去,一查究竟;
南邊何世寬已經傳來重創彌勒教的消息,但包括教主阮天行在內的一些頭頭腦腦都沒抓到,這讓楊逸放心不下,彌勒教就像他喉嚨的一根刺,不拔不快![搜索最新更新盡在.]
而馬漢卿跟著譚願去的安肅卻是在河北西路,也就是後世的保定市附近,屬於安肅軍治下,軍是大宋的一種行政區域名稱,其級別一般相當於州。
譚願跑到安肅軍去,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現在連譚願是不是彌勒教徒都沒有得到確認,一切還得等馬漢卿有了進一步的消息才能行動。
城南的風池佔地百畝,正值荷花映日,翠葉如蓋的季節,每天從早到晚,遊人不輟;清晨,有些讀書人一把折扇一本書,於池邊綠柳下就著晨風攻讀,朗朗書聲飄過水面,讓整個風池都染上了詩香墨韻;到了黃昏則多有貴家公子攜美盪舟池上,笙歌陣陣,麗裳照影,勾勒出一幅旖旎瀲灩的風情。
沐休的日子,楊逸約上覃子桂、還有集賢院的萬世芳、劉宇四人快馬輕車到風池,租下一艘畫船,蕩漾蓮葉間,夏日炎炎,池邊戲水的人不少,但讀書人不多,船到湖心,楊逸換上一條褲子,赤著上身,在萬世芳等人的戲笑聲中,一頭扎進清冽的湖水裡,像一條魚游於荷花蓮葉間,好不暢快。
楊逸玩得興起,乾脆折下一枝蓮梗導氣,潛水向遠處游去,池上畫船不少,有時他就從船下游過,到荷花深處,楊逸仰浮在水面上,正準備休息一下,卻聽荷花深處的一艘畫船上傳出一陣**的聲音,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女人鶯聲婉啼,不用想也知道船上男女在幹什麼了,楊逸暗罵一聲晦氣,正想游開,心中卻突然浮上惡作劇的念頭。
他悄悄游到那畫船邊,突然用力一拍艙壁,同時大聲喊道:「開封府查船!裡面的人聽著,立即雙手抱頭走出船艙,否則格殺勿論!」
船艙裡傳出兩聲驚呼,那婉轉嬌啼頓時消失,也不知道那男的經此一嚇,會不會從此一蹶不振,楊逸心中一陣惡寒,捂嘴『咕咕』笑兩聲,再次潛水向遠處游去,咱可是狀元郎,做這事萬一被人知道了總不好,哈哈哈……
楊逸越想越好笑,差點沒笑抽筋,游到荷花叢邊時,遇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只見一個少女穿著一身湖綠色的衣裙,赤著素足坐在船頭戲水,紅顏婉約彷彿一朵初開的荷花,纖細的玉指時而剝剝蓮蓬,時而掬水潑灑,楊逸在水中只露出一個頭,靜靜地欣賞著這幅清怡唯美的畫面,少女且戲且歌,歌聲清潤甜美:「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北……」
滿池風荷,一面湖水,皆被少女的的歌聲與靈氣染得鮮活起來,風輕柔水含笑,沙鷗繞船飛,艙中的婦人輕喚道:「清娘,莫淘氣了,小心些兒!」
「娘,我知道了!」
少女脆生生的答一了聲,又哼著歌兒彎下腰來掬水,就在這時,她突然看到荷花叢裡浮著一個人頭,驚得撲通一聲落到水裡,楊逸光著上身,本不方便出來相見,可現在顧不得許多了,一見少女落水,他下意識地又腳猛蹬,就要過去救人!
但這卻犯了大忌,在水草豐茂的水下游泳,必須緩緩遊行才行,楊逸急於救人,在水中猛力掙扎,雙腳很快就被水草纏住,一時無法掙脫,只得停下來先行自救。
李清照的母親王氏在艙中聽到女兒的驚呼,接著傳來落水聲,跑出艙來已不見女兒的身影,頓時驚得魂飛魄散,大聲的呼救起來,聲音充滿了淒切顫粟,船尾的船夫很快把船停下,入水搜尋,四周的船隻聽到王氏的呼救聲,也圍過來,識水性的人紛紛入水幫著救人。
這處湖水比較深,加上李清照一身湖綠色衣裙與湖中水草成一色,一時竟找不著人,楊逸好不容易解開纏住自己的水草,這回他沒再犯同樣的錯誤,先浮到水面,找準李清照落水的位置,然後再順勢游過去,潛到湖下,以落水位置為中心,一圈圈的向外搜尋,終於在離落水處兩丈遠的地方找到了沉在水草間的少女。
等楊逸帶著少女救浮到船邊,王氏愛女心切,還沒看清救人的是誰,就搶身上前把女兒抱上來,卻發現女兒已經停止了呼吸和心跳,不禁失聲痛哭起來,楊逸在水下憋氣過久,等他大喘了幾口氣後爬上船,王氏抱著女兒跌坐船頭,已經哭得肝腸寸斷,聲悲摧人。
「李夫人,清娘應該還有救,快把人交給我!」
楊逸不顧她的反應,把李清照搶過來平放在船頭,緊張地進行心肺復甦術,李清照這次落水,說來罪魁禍首就是自己,可別讓這千古第一才女就此命喪黃泉才好。
「你要做什麼?你怎麼能這樣?你……」
王氏本已傷心欲絕,此時見楊逸對自己的女兒又是摸胸擠腹,又是嘴對嘴的親吻,差點氣得暈厥過去,旁邊圍觀的遊人也紛紛對楊逸謾罵譴責,有的跳過來想把楊逸踹下水去。
「我在救人……」楊逸眼看解釋不通,先將三個上來阻止的人喘下水去了。
在楊逸緊急的施救下,隨著少女腹中擠出的水越來越少,楊逸擠壓胸腔時她身體突然動了一動,接著脖子突然一仰,吁出一口水,便開始連聲咳嗽起來。
楊逸暗鬆一口氣,停下手來,王氏聽到女兒的咳嗽聲,先是愣了一下,接著不顧一切的撲上來,抱著女兒又哭又笑,四周也傳出一片歡呼聲,
「清娘……我的乖女兒,你可千萬要好起來……」
「娘,我沒事了,娘親不要哭!」
李清照想伸起小手幫娘親擦淚,但她還太虛弱,小手都抬不動。
那三個被楊逸掃下水的傢伙訕訕地上來給楊逸道歉,楊逸向四周抱了抱拳,才蹲下身來向王氏說道:「李夫人,在下是李學士的同僚,略通醫理,方才多有冒犯,還望李夫人見諒,呃……李夫人最好將令嬡抱回艙中,在下再給她把把脈,看看身體可還有不妥之處!」
王氏含淚點點頭,將女兒抱回艙中;
楊逸坐在竹簟邊,靜靜地幫李清照號脈,他確實有些擔心,落水之人,有時就算救活了,但若是缺氧過久,往往會導致腦細胞損傷。
楊逸在心無旁騖把脈,慢慢平靜下來王氏卻尷尬異常,楊逸不但**著上身,褲子濕水後也緊貼在身上,一身勻稱的肌肉散發著濃濃的男子漢氣息,她臉色微紅,連忙別過頭去,不敢再看楊逸一眼。
「呼!」楊逸舒了一口氣,說道:「李夫人放心,令嬡沒事了,歇息一下應該就能恢復如常,船上若的生薑,不妨煮碗薑湯來給她喝下。」
王氏又上來對女兒細細的詢問一翻,確定沒有大礙後才退出船尾熬薑湯,王氏窘迫的神情終於讓楊逸注意到自己的身上的情形,這確實很失禮,他剛想起身告辭,李清照突然甜甜地說道:「楊大哥,謝謝你救了我?」
楊逸看她狀態恢復得不錯,開心地應了一句:「不用謝,你不怪我害了你就行了!」
「那怎麼能怪楊大哥你呢?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
「確實怪我,清娘你好好調養,明天我再到你家看你好了!」
「楊大哥你要走了嗎?」
楊逸下意識的往自己身上看了看答道:「嗯,要走了,我這樣子太失禮了!」
他見李清照年紀小,把她當小孩看,這話說得漫不經心,不想李清照小臉卻微微紅了起來,倒讓他詫異不以,不會吧?這麼早就知道男女之事了?
不過想想又釋然了,這年頭人普遍早熟一些,十三四歲嫁人的也很正常,楊逸也不覺有些尷尬,連忙告別而去。
楊逸這一去,自然又是游回去,游到一半時,左腳突然被什麼刺了一下,痛得他直裂嘴,仔細一看竟是被魚鉤給勾住了,氣得他直想罵娘。
這時幾丈遠的一艘畫舫上傳出一聲女子的喜呼,接著一個紫衣少女跑出船艙,拿起插在船頭的釣竿就拉。
「哎喲,別拉,別拉,不是魚,是人!是人……」
魚鉤入肉,再被這麼一拉,楊逸可慘了,疼得他趕緊用手攪住魚線,心裡光火,抬頭正要罵人,等看清船頭少女的模樣,頓時顧不得喊疼了。
「是你!」
「是你!」
船上船下,倆人幾乎是同聲喊出來,楊逸在水中暗暗叫苦,船上的康國長公主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來,她彷彿突然又記起了什麼,手中的魚竿又拉緊起來,然後連聲嬌笑道:「好啊楊逸,既然你自己撞到本公主的鉤上來,就怪不得我了!快來看啊!快來看啊!本公主釣到了好大一條魚哩!」
「別別別!長公主饒命啊……」
康國長公主不理他的求饒,依然像只快樂的百靈鳥在呼朋喚友,楊逸聽了為之氣結,恨不上立即上船對著她那翹臀來上幾把掌,這時船上又跑出幾個少女,個個如花似玉,看到這一幕,無不笑得花枝亂顫。
康國長公主得意之極,向身邊的同伴催促道:「快快快!這魚太大了,大夥一起來幫我拉上來。」
一個紅衣少女打趣道:「四姐,這哪裡是什麼魚嘛!我看呀!四姐分明是釣到了一個金龜婿!」
船上更是嬌笑陣陣,康國長公主俏臉潮紅,追著那紅衣少女打鬧不停,楊逸趁著這當口,迅速『脫鉤』潛游而去,這丫頭惹不起,有多遠還是躲多遠的好。
等船上幾個女孩打鬧停了,發現湖面上漣漪澹澹,哪裡還有楊逸的身影,康國長公主有點慌神了:「人呢?不會是沉到湖底去了吧?」
「怎麼會呢?他不是識水性嗎?」
「難說,在水裡游久了,怕是累得游不動了!再說他剛才還被魚線纏住了呢!」
幾個少女你一言我一語,康國長公主聽了連忙一拉魚竿,結果魚鉤輕飄飄的就拉了上來,鉤上除了一點破布哪裡還有人在。
「快!快下水救人!快呀!」
在康國長公主連聲催促下,船夫們紛紛下水救人,可費了半天勁,水下什麼也沒找著,然而時間越久,康國長公主越發擔心,從發現楊逸不見後,她們就十分注意四周的水面,這裡水域比較開闊,如果楊逸是遊走的,總會有冒頭換氣的時候,那樣早被她們瞧見了,可過去這麼久,楊逸連影子都沒有。
楊逸靠著一根荷梗游回自己船上,立即讓船夫把船有多遠開多遠,他不知道康國長公主為了救他,在湖上忙活了一個多時辰,把附近會水性的人都喚了來,十幾個人在湖裡上上下下,累得要生要死毫無所獲。
康國長公主沮喪萬分,還有一股說不出的傷心,她雖然任性些,但心地還沒壞到要置楊逸於死地,當時楊逸在水中掙扎求饒,她卻當成玩笑,說來人真死了,她要負上很大的責任,至少她自己是這麼想的。
楊逸現在正幫她六哥治病,這事宮外的人不知道,但在宮裡已經是人大部分人都知道的秘密了,楊逸這一死,自己六哥的病誰來治?康國長公主越想越傷心,回宮直接找趙煦認錯去了!
寶文閣裡,趙煦見康國長公主跑來吞吞吐吐跟自己說對不起,起初還饒有興趣的想,是什麼事竟能讓這天不怕地不怕的丫頭跑來認錯;結果康國長公主說到楊逸淹死風池裡時,啪的一聲,焦守手上的碗落在地上碎成了幾片,趙煦臉上也浮上了凝重的神色。
康國長公主嚇得不輕,嚅嚅地說道:「四哥,我……我不是故意的,當時我只是想戲弄他一下,誰知他轉眼就不見了,我讓人下湖找過的,可是,沒找著!」
「四妹別急,這事不怪你,焦守,你立即讓人去找,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官家!」
心急火燎的焦守帶著一群班值侍衛,還有五城兵馬司的人馬殺到風池,好巧不巧見到楊逸與幾個同僚從船上下來,人已經喝得微醉!焦守硬是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楊逸得知事情經過後,也是哭不得!
「楊大人沒事就好!咱家先回宮覆命去了!」
「焦公公,誰說我沒事?慘了!慘了!若是讓長公主知道我沒死,我非得再死一回不可!焦公公啊!你可得救救我……」
焦守想起那天康國長公主下令侍衛把楊逸打得抱頭鼠竄的情形,臉上神情頓時變得十分古怪!
「楊大人保重!」
焦守再次很沒義氣的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