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染紅了天邊的晚霞,晚霞點染出絢麗如幻的天空,彩縷如夢,彷彿仙子的晚妝初成。
楊逸接受李格非的邀請,馬蹄踏過一地的斜陽去他家宴飲,李家同住景明坊,三進院落,薔薇垂門,滿院清香流動,院內不算太奢華,但卻處處透著雅致,自有一般書香人家的內蘊。[.]
楊逸隨李格非往裡走,未過垂花門,就聽到院內傳出女子清脆的笑聲,婉轉如黃鶯出谷,流散在晚風中比琴聲雅韻還要動聽。
楊逸看到,李格非臉上已悄然浮現一抹由衷的喜悅之情,進門後只見西廂翠帷高啟,旁邊一架鞦韆架上坐著一個身穿水田衣的少女,下邊有兩個穿著綠色背子的丫環幫著蕩鞦韆,少女十一二歲模樣,頭上雙丫髻,眉目如畫,粉嫩的臉頰透著健康的紅潤,彷彿白玉上染上了淡淡的桃暈。
她輕盈的身子在千秋上來迴盪著,看上去就像天邊飄下來的一片彩霞。加上風中那一串串清越的歡笑聲,讓這少女渾身充滿了一種難以形容的靈氣。
「清娘,莫要淘氣了!」李格非語帶責備,臉上卻充滿了寵溺。
「爹爹回來了!」一聲滿是喜悅的歡呼,彩霞從鞦韆上飄下,撲到李格非懷中,惹人憐愛的小臉仰著,如同一個謫落凡塵的小仙女。
「清娘別鬧,今天爹爹請了客人呢,莫失禮了!」
少女輕哦一聲,從李格非懷裡探出個小腦袋,偷偷看了楊逸一眼,發現楊逸也正在看她,不禁吐了吐小舌頭,彷彿被人發現了小秘密一般,模樣極是嬌俏可愛,她掙扎出李格非的懷抱,似模似樣地向楊逸斂衽一福道:「清娘給……」
她大概一時不知稱呼楊逸什麼好,楊逸瞧見她有些窘迫的模樣,心裡好笑,忍不住逗逗她:「哥哥叫楊逸,你呢?」
「啊!就是作《雁丘詞》的楊逸?」
「清娘不可無禮!」
「哦!」被李格非一斥,少女又吐吐那可愛的小舌頭,再次向楊逸一福道:「我叫李清照,爹娘叫我清娘!楊大哥在上,清娘有禮了!」
「哦,可是青青子衿青?瑞雪兆豐年的兆?」楊逸與李格非相視一笑,繼續逗她;女兒年紀還小,李格非也不以為意。
「不是哩!是清泉石上流的清,明月松間照的照。」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好名字!果然是人如其名,雅致空靈,來!這是哥哥給你的見面禮!」
楊逸說著拿出一塊荷盤遊鯉硯,少女看了看自己爹爹,見李格非含笑頷首,她才向楊逸再福道謝,接過硯台後她稍一看,立即說道:「竟是歙縣所產之名硯,楊大哥,這太貴重了,我……」
「哈哈哈,別我了,我早聽說李學士有一個女兒靈氣天生,惠質蘭心,年紀雖不大,才學卻甚為出眾,將來必是勝過文姬一樣的才女!」楊逸一邊與李格非往前廳行去,一邊接著笑道:「清娘,這硯我也不白送你,我這有一上聯,你得對出下聯下行。」
「哦,楊大哥快說上聯!」少女對此非常感興趣,臉上露出幾分興奮的神色,小嘴兒微微上翹,眉眼兒彎彎如月。
「聽好了,上聯是: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英雄,問樓外青山山外白雲何處是唐宮漢闕。」
桌邊的李清照聽了上聯,手托香腮,黛眉輕蹙,開始思量起來,那專注的模樣,襯著門外一庭花草,美得如同一幅散發著墨韻詩香的侍女圖。
「楊校理莫太抬舉她了,小孩子家就知道胡鬧而已,楊校理請用茶!」李格非見女兒托腮沉思,眼中滿是慈愛,抬手向楊逸請茶時不免替女兒自謙一句。
「李學士請!」
兩人剛喝一口茶,李清照兩葉柳眉一展,一抹喜色浮上嬌俏的臉上,只聽她說道:「楊逸哥,我有下聯了!」
「哦!快說!」
「小苑春回鶯喚起一庭佳麗,看池邊綠樹樹邊紅花此間有舜日堯天。」
李清照答出來後,一雙眼睛彎成了小月牙兒,玉鼻微微皺著,那粉嫩的小臉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捏捏,
「好!好好好!清娘啊,我這裡還有一半闕如夢令,一直續不上,你若是能續完整,哥哥就把這首詞送給你了!」
李清照點頭小腦袋說道:「請楊大哥誦來,若是清娘接得不好,還請楊大哥莫笑話人家!」
「聽好了,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楊逸突然感覺自己的笑容是如此的奸詐,哈哈,無恥的人生不需要解釋!
楊逸剛把前四句朗誦完,李清照瞬間便被詞句表現出來的唯美畫面吸引住了!
或許還有一種由衷的親切感吧!楊逸如是想。
「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楊大哥,接上這兩句可好?」
「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了,哈哈哈,這首如夢令就算是清娘你作的了!」
楊逸笑得詭異無比,李清照則笑得快樂無比,就像一隻快樂的小精靈,若不是顧慮到楊逸在坐,估計她已如彩蝶翩翩起舞了。
李格非撫鬚將全詞重新朗誦了一遍,不覺頻頻點頭,楊逸誦出前幾句後,他也暗暗思量了一下,還真沒想出比女兒接的這兩句更好的句子來,但為人父母者,兒女出彩比自己出彩更令人開心。
「前四句本也平常,但有了清娘後兩句,便如畫龍點睛,全詞立刻顯得無比生動雅致了,李學士有女如此,羨煞人也!」
聽了楊逸由衷誇獎,李格非撫鬚謙遜道:「楊校理莫誇她,不過誤打誤撞接上的,算不得什麼,我這些年我對她疏於管教,多有失禮之處,還望楊校理莫要見笑才是!」
李格非嘴上雖然在謙虛,望向李清照時卻不禁露出欣慰的神色來,倆人在廳中閒一陣詩詞歌賦,李家下人來報酒菜已經準備好,請二人過去用餐。
桌上只有李格非與楊逸倆人,小小李清照則挽著衣袖,在一旁為二人侍酒,菜色雖然不算十分出眾,但有這千古第一才女侍酒,頓時便覺不同,她那小模樣雖然還沒完全長開,卻十足是一個美人胚子,將來必是難得一見的絕色佳人,且小小年紀便散發出濃濃詩香墨韻,真難想像,將來是怎樣一種如詩如畫的風姿。
酒過三巡,李格非突然停杯歎道:「聽了楊校理方纔的上聯,不禁讓我想起恩師蘇大學士來,這天下若論才華,無出其右者,飄飄出塵如謫仙人,只可惜……」
「李學士所言極是,論詩詞歌賦,放眼大宋,蘇大學士確實是無人可及,晚生也是佩服萬分。」楊逸隨聲附和著,心裡暗暗一笑,他大致猜出今天李格非為何宴請自己了。
李格非是蘇門後四學士之一,嘗以師禮待蘇軾。
「恩師臨老貶謫英州蠻荒之地,煙瘴絕路,遙遙萬里,朝廷因政見不同,便將恩師這等絕世英才貶謫蠻荒,實在是讓明珠投暗,美玉蒙塵啊!天下有識之士,每思之此,無不扼腕長歎,唉!」
小小李清照果然是惠質蘭心,聽到這似乎也猜到自己父親此翻言語的用意了,她那雙烏亮的眸子不禁向楊逸望來,帶著幾分好奇,幾分期盼。
楊逸笑笑,答道:「晚生同樣為蘇大學士惋惜,奈何人微言輕,這些關係到朝中大政之事,晚生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李格非沒想到楊逸如此乾脆的拒絕了,但如今他是求告無門,而楊逸與章惇是忘年之交,若是楊逸肯為蘇軾說幾句話,未必不能讓蘇軾脫離嶺南蠻荒之地,就算不能回京,調到江南或好一點的州縣任職也好啊。
可以說楊逸是他唯一的希望,因此他不願就此放棄,示意女兒給楊逸倒了一杯酒,說道:「楊校理豈可妄自非薄,你是新科狀元,如今又兼著起居舍人的職事,常在陛下跟前行走,楊校理若是真有心幫幫蘇大學士,未嘗不可啊,本官今天拉下這張老臉,懇求楊校理能援之以手,本官將感激不盡!」
楊逸連忙攔住要起身行禮的李格非,答道:「李學士莫折煞了下官,咱們有話坐下慢慢說,明說吧,下官確實是支持革新變法的,我大宋表面歌舞昇平,但事實上朝廷財賦入不敷出,冗費、冗員、冗兵壓得朝廷喘不過氣來,遲早會把朝廷拖誇;
市井雖然繁華,但你到鄉間走走看看,儘是衣不遮體,食不果腹的赤貧之家,北有契丹如巨石懸頂,西有黨項成心腹之患,戰略態勢惡劣無比,如今國內失地流民越來越多,各路邪教打著各種旗號蠢蠢欲動,一但我朝發生內亂,後果不堪設想。
此等內憂外患之下,朝廷已到了不得不變法的時候了!但下官雖然支持變法,卻是對事不對人,對蘇學士他們並無個人成見,其實就章相公而言,對蘇學士也是如此,當年倆人曾為摯友,以前蘇學士遭貶謫,章相公也曾上表幫蘇學士說過話,這些李學士您應該是知道的;
此翻蘇大學士被貶英州,並非元豐黨人胡亂捏造罪名,無論是誰都應該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
李格非臉色非常不好,對楊逸的言論他並不以為然,然而一但反駁,雙方必將鬧翻,想到蘇軾在煙瘴之地受苦,他沉默了!
一旁的李清照雙眉緊鎖,滿臉擔心,看了看自己的爹爹,又看了看楊逸,突然斂衽福道:「楊大哥,您就幫幫我爹吧!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爹因蘇大學士之事,這些天茶飯不思……」
「清娘,住口!這兒沒你什麼事了,退下吧!」
「李學士不必如此,清娘說的並非沒有道理,不管雙方政見如何,我對李學士這等尊師重道、重情重義之舉是非常感佩的,這樣吧!我答應李學士你盡力試試,但這事急不得,而且想讓蘇大學士回朝,恐怕很難,若是調一處地方為官,或許還有希望!」
「你真願意相幫?」李格非忍不住問道。
楊逸只是笑笑,沒有作答,端起酒敬了李格非一杯;說實在話,他前世就是讀著蘇軾那灑脫出塵的詞作長大的,對蘇軾確實沒有什麼惡感,蘇軾也不算大奸大邪之輩,不過是士大夫氣太重罷了!
「謝謝楊大哥!謝謝楊大哥!」小小李清照這兩聲楊大哥叫得好不清脆悅耳,連楊逸都懷疑剛才自己是不是被這個極品小羅莉打敗的。
楊逸拍了拍她的小腦袋,笑道:「不用謝,清娘以後有了好的詞作,記得拿給我分享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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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關於李清照這千古第一才女,俺猶豫了許久,一直沒敢下筆,生怕寫砸了惹來一片討伐之聲!但她畢竟是開婉約之風的第一才女,全然避開也不是辦法,於是一咬牙,寫了!各位看官若是想砸磚頭就砸吧,俺豁出去了!
若是對李清照有什麼看法的,都歡迎到書評區發言。
謝謝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