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橋河兩岸,是杭州商業最繁華的所在,青樓酒館林立,商舖質庫成行,每日從早到晚,這裡無不是人潮湧動,叫賣聲不絕於耳。
一家叫高昇樓的二樓靠窗位置,此刻坐著四個年輕士子,皆是青衫帕頭,羽扇綸巾,樣子極是瀟灑,四人曾同往石鼓書院求學,才名不俗,加上出身大富貴之家,有杭州四大才子之稱。[.]
正高談闊論間,窗邊一人突然指著樓下笑道:「幾位仁兄,看看!看看!誰來了!」
「我道是誰,這不是咱們杭州的楊大神醫嘛!哈哈哈!」其他三人也湊到窗邊,其中一個笑答道,他把『神醫』二字特別加重了口氣,聽起來充滿了不屑和戲謔的味道。
「楊兄,說來他現在也算是你的本家了!哈哈哈!楊神醫!看來人家還是挺識時務的嘛!知道辱及司馬文正公,得罪了朱大夫,此生大概科舉無望了,於是立刻改行,幾個月便博得一個神醫的外號,不錯,不錯,哈哈哈!」
「錢兄所言有理,不是有句俗話叫不為良相,即為良醫嘛!人家這懸壺濟世,也不失為救世之舉嘛!」
那位姓楊的書生彷彿受了奇恥大辱,更為不屑的說道:「他也配姓楊?不過一個外室所生,無父教導的無知之徒,各位仁兄聽說了嗎?這個狂生這幾個月與貶謫到杭州洞霄宮的章惇混在一起,章惇是其父與乳母所生,這叫什麼?這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哈哈哈!」
幾人聽了不禁拍案大笑,極盡嘲弄之意,那姓楊的書生接著說道:「可憐啊,連父親是誰都不知道的傢伙,待小弟來賞他一杯酒喝!」
說完他端起一杯酒靠在窗邊,靜待目標走到樓下。
幾人口中說的自然就是楊逸,兩月前他碰到樁溺水事件,那溺水的童子被救起後送入旁邊的百草堂,百草堂的胡郎中是杭州名醫,經他診斷,確認溺水童子已經沒有呼吸與脈搏,正準備讓人抬走。
恰好楊逸經過,他前世也曾學醫多年,又豈能視若無睹,於是立即上前以心肺復甦術施救,最終成功將溺水童子救活,此事很快在杭州傳開,後來還真有些鄰里找上他求醫,皆愈!楊逸也因此得了一個神醫的名頭。
章惇還拿此事向他打趣過,說他既會夜觀天象,又會濟世救人!是為全才也!
楊逸的母親並不支持楊逸行醫,偶爾有人找上門,楊逸開方她倒沒說什麼,但若是楊逸真打算以行醫為業,她是萬萬不會同意的,楊逸無所謂,但他今天卻打算用這神醫的名頭,去錢塘江碼頭狠狠賺一筆,連托兒都找好了幾個。
走到高昇樓前,他已經看到二樓的窗子邊探出四個書生,臉上毫不掩飾的露出嘲弄的表情,楊逸如今在杭州也算是小有名氣的人了,特別是在文人士子之中,這幾個月來,除了覃子桂,大多數讀書人遇到他不是避開,就是冷嘲熱諷,這樣的情形楊逸見多了,全當狗吠!
楊逸走到窗下時,二樓上突然潑下一杯酒,外加一個戲謔的聲音:「楊神醫,我請你喝杯酒!」
楊逸一閃身,避到簷下,等酒水盡數潑在地上,他才重新走出來,仰頭深深看了四人一眼,彷彿要把四人的樣子刻在心裡,樓上的四人對他的目光不但不在意,還囂張地大笑不止。
楊逸也笑笑,邁步繼續碼頭走去,今日你請我喝一杯,來日我會請你喝一桶,希望你到時喝得下去,當然,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喝下去的。
眾目睽睽之下,楊逸不想為幾個『騷人』大打身手,手無縛雞之力的形象很有用,緊要時往往能扮豬吃老虎。
關鍵一點,楊逸知道身後正有人在跟蹤自己,他還不確定對方是什麼人,目的是什麼,但總歸不會是心懷善意,這種情況下,樓上那四隻臭蟲更不值得他立即大動干戈了。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呂子汀帶著幾個手下,如同閒逛的主僕,遠遠綴著楊逸向錢塘江碼頭走去,一個叫陳納喜的手下湊到呂子汀身邊,輕聲說道:「呂先生,咱們這麼跟著也不是辦法,小人在他家外面守了兩天了,他連大門都不出,如今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被人欺負成這樣,也不敢吭一聲,這樣的人能有什麼把柄可抓?不如咱們直接找個由頭,給他栽個罪名算了!」
呂子汀看都不看他一眼,冷聲說道:「不要以為別人都是傻子,一個沒有縫的雞蛋,你硬說裡面有骨頭,能使別人信服嗎?」
「不能!」
「那不就得了,此次對付楊逸這個人,一定要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亂來不得!若讓人懷疑是咱們在背後栽贓,不如不做!」
陳納喜想了想說道:「小人細查過,此人也不是全無縫隙,他以前到處拈花惹草,與杭州城裡的一些小娘們多有勾搭,咱們可以從這方面著手!」
呂子汀聽了真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感覺,語氣變得有些不善:「楊逸不過是一枚棋子,別忘了咱們的目的是什麼,就算他楊逸勾搭再多的女人,就算你以此治了他的罪,能牽扯到章惇身上去嗎?難不成你打算說是章惇讓他去勾搭女人的?荒謬!」
被呂子汀這麼一斥,陳納喜只得訕訕的退下。
楊逸來的錢塘江碼頭,大宋經過一百多年的發展,航海業已經極為發達,杭州作為東南第一州,這裡每天海外客商雲聚,錢塘江上泊滿了海船,各國往來的海商如過江之鯽。
楊逸花了幾十文錢,從一個鋪子裡租來一張桌子,一張紅布甩開舖好,只見紅布上寫著:壞血病,航海第一殺手;症狀表現:初期牙床腫脹、出血、萎縮,常有鼻出血……最終死亡。
楊逸拿出一面小鑼,猛敲一陣,很快碼頭便圍上來許多人,裡三層,外三層,一些人見到楊逸,立即高聲嚷道:「啊!是楊神醫!是能起死回生的楊神醫!快聽聽楊神醫說什麼!」
這些嚷嚷的人中,有兩三個是楊逸安排的托兒,也有一些確實對他的醫術佩服的人,畢竟那天被杭州名醫斷定已死的人,楊逸卻當眾救來了回來,這是做不得假的。
等圍上來的人夠多了,楊逸才好整以暇地開口:「各位客商,本人楊逸,家住杭州西門,自幼研習醫理,幸有所成,各位遠航海上,相信對楊某所說的壞血病一定不陌生。」
楊逸說到這,用折扇指了指紅布上的病症介紹,接著說道:「壞血病的形成,多是由於長期航行海上,氣血兩虛、肌裡失調,陰火日盛,以至病魔入侵,一但發病,無藥可治,必死無疑,嚴重者導致滿船人盡被病魔奪去性命。
有鑒於壞血病危害嚴重,我楊逸費時兩年,翻遍無數醫典,耗費無數心血,集合了三冬梅花雪、老山參、百年何首烏等三十二種名貴藥材,終於研製出一種湯藥,各位請看!」
楊逸說著拿出一個小小的白色瓷瓶,展示給圍滿四周的客商看,然後說道:「楊某研製出來的這種湯藥叫六和湯,這種六和湯並非直接服用,具體用法是每十滴可兌水十斤,用於泡發黃豆芽,黃豆芽吸引藥效後,出海的船員每日食用,可保不得壞血病!
楊某要聲明的是,食用這種六和湯泡發的黃豆芽,只能起到預防作用,對已發病的患者,楊某也無能為力!各位,六和湯研製極難,數量稀少,各位欲購從速,先來先得!」
楊逸說完,淡定的坐下,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彷彿對有沒有人賜買自己的湯藥並不在意。
「請問楊神醫,您這六和湯一瓶要錢幾何?」
「楊某費時兩年,此湯僅得二十四瓶,每瓶成本是四百六十二貫,出售價格收五百貫整。」
楊逸一報出價格,一些圍觀和客商就皺起眉頭,他們行商海上,五百貫錢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麼,問題是,楊逸那裝六和湯的瓶子也太小了些吧!而且,六和湯是否真能預防壞血病,眾人心裡也沒底。
這時人眾中有一個衣著光鮮的客商說道:「楊神醫說得沒錯,這什麼壞血病確實是遠航海上的最大危害,前年我那侄兒帶船往占城南邊,去時百二十人,兩月後歸來僅剩五十七人,連我那可憐的侄兒都未能保得性命,病死的六十三人症狀皆與楊神醫所說一般無二,唉!」
馬上有人接口道:「不錯,不錯,我船上也常有人出現這些病症,藥石難治,若是楊神醫此方能預防,五百貫倒也值得,只是……」
「各位別只是了,楊神醫能起死人而肉白骨,當日連杭州名醫胡郎中都斷定已死的人,楊神醫一樣救了回來,當時可是無數人看到了的,而且如今上門求醫者無不藥到病除,五百貫買條性命,我黃夢濯干了!楊神醫,給我來一瓶!」
那叫黃夢濯的客商說完,立即上前掏錢,這時人群中還有幾人在極力誇讚楊逸的醫術,吹得口沫橫飛,把圍觀的客商說得心動不已,他們倒也不是光說不練,繼黃夢濯之後,又有兩人上來向楊逸賜買六和湯。
旁邊的酒樓上,呂子汀幾人將下面發生的一幕皆看在眼裡,呂子汀眉頭一挑,心中頓時有了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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