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午夜之後，路上的車子少了很多，街道上的路燈為了省電，只開了一半，光線顯得有些暗淡，莊永涵默默的開著車，嘴角上的那一絲微笑始終掛著，讓嚴笑看得十分的不爽。街燈的光影在兩人的臉上不斷的劃過，彷彿在訴說著光與影的奧義。
莊永涵沒有問嚴笑的家在哪裡，嚴笑也沒有說，至於車子要開去哪裡恐怕只有莊永涵自己知道，嚴笑似乎對車子開去哪裡沒有什麼意見，事實上有意見也沒有用，或者說，嚴笑也不想有什麼意見。
「嚴笑你入行的時間不長吧？」
將車子的速度緩了緩，莊永涵打開了少許的車窗，讓夜風吹了進來，帶著一絲燥熱和海水腥味的風吹起來怪怪的，一點也沒有愜意的感覺，不過莊永涵的感覺似乎與嚴笑有些不大相同。
「嗯，怎麼知道的？」
嚴笑的回答很平和，似乎並沒有明顯的情緒波動，這倒是讓莊永涵有些吃驚，用眼角掃了嚴笑一眼，發現他的表情確實就是平時那樣的呆滯表情，說明他的心裡真的很平穩，難道他不會緊張和害怕麼？或者是已經放棄了？
「杜德恆，那個傢伙是不會在公開場合做那些事情的，他是個天生的膽小鬼。」
「是你培養的搖錢樹吧？」
「呵呵，是啊，培養他可是花了不少的功夫，不過這傢伙潛力很好，可惜了！」
「知道麼？那是我第一筆生意。」
「哦？哈哈……這說明你的人品真的不怎麼樣？難道你的出現，就是為了滅亡麼？！」
嚴笑忽然覺得有些好笑，這位先不說實力如何，這份信心確實是有些令人意外，跟他平時謙和友善的形象，可是相差得不可以道里計，或者真的已經有人格分裂的前兆了。
「或許吧。既然如此，不知道能不能讓我漲漲見識呢？」
「當然，說實話，秘密藏在心裡也是一種負擔，難得能找到一個完全不必介意的人，看來你的價值還需要加上能讓我輕鬆一下這個用途。」
莊永涵扭過臉，開心的衝著嚴笑露出一個笑容，嚴笑心裡不屑的撇了撇嘴，這個人，人格已經完全朝另一個極端而去了，這難道就是華麗的變身？這個人還真是。
「那就各取所需了。」
「呵呵，你倒是看得開，當時怎麼不逃跑？」
「我還有在乎的人。」
「嚴曉蓉是吧，以後我一定會好好的照顧她的，嘿嘿……」
嚴笑咬了咬後槽牙，強迫自己不要說話，深吸了一口氣，莊永涵斜著眼睛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能猜到，說回正題吧，我很想知道，你做了這麼長時間的推銷員，覺得這份工作到底有什麼地方最吸引你？」
「咦？居然想知道這個，雖然知道了也沒有意義，不過我還是很願意跟你分享一下的，畢竟我們這種人，想找一個合格的聽眾都不容易啊。怎麼說呢，你不覺得，人最大的悲哀就是泯然眾人麼？所以，每一個人都拚命的想著如何出人頭地，爭權、爭名、爭利，無外乎就是為了證明自己是獨一無二的，是與別人不同的。」
嚴笑想了想，這個視角雖然有些特別，但是道理是一樣的，於是點了點頭：「同意。」
「所以啊，這個推銷員的職業從天而降，讓我們從此與眾不同，將我們從可怕的平凡之中解救了出來，讓我們脫離了無聊的生活，成為超越普通人的特殊存在，而那些可憐的普通人，從此以後就會成為我們的養料、我們的娛樂對象，我們就像神一樣，主宰者他們的一切，這是多麼有趣的事情啊！我們是命運的主宰者，我們是因果的裁決者，我們是神！」
莊永涵的眼神中充滿了無法遏制的狂熱，語速也越說越快，聲音也越來越大，到了最後幾句就像是在向整個世界宣告一樣，這種感覺，實在是……太二了！
「可是惡念推銷員又不是只有一個兩個？」
「不，不，你以為惡念推銷員是大白菜麼？這些年來，包括你在內，我只碰到過兩個，而且都出現在海大，說起來海大還是真能出人才！惡念推銷員是個極為稀有的職業，這點我是可以肯定的。更重要的是，惡念推銷員確實不止一兩個，但是，我會將他們都消滅掉，消滅掉！哈哈……」
莊永涵戲虐的看了看嚴笑，只是嚴笑現在已經完完全全的冷靜下來，進入了一種類似極限狀態一樣的情況，對情緒的變化和刺激已經不敏感，純粹是為了一個強烈的目標而行動。
「你為什麼那麼肯定能收拾我，似乎一點也不害怕我能將你給和諧了。」
「哈哈…很好笑，你還是粉嫩的新人，我可是已經收拾掉一個對手的，說實話，這份工作真的很好啊，唯一不好的就是這個『王見王』的問題，至於我為什麼有信心收拾你，是因為『因果保護法則』，你的惡念點數還不夠，所以不知道，我們這些惡念推銷員其實都是受到保護的。」
「因果保護法則？怎麼保護？」
「很簡單，為了保護我們這樣的特殊存在，規則中有著一種強制因果轉移，當我們將要遭到蓄意傷害的時候，會有一股力量，來強制的扭轉這個傷害的因果，將傷害化解掉，當然，我們也是要付出代價的，這個代價就是惡念點數，越是強大的因果，就需要越多的惡念點數，所以，惡念點數的多寡，是我們最為重要的東西。」
「扭轉因果？」
「這不難理解，假設有人拿槍指著你，如果你的惡念點數足夠，那麼這把槍扣下扳機的結果，肯定是一顆啞彈，這就是扭轉的因果。」
「哦，如果我們兩個互相拿槍射擊呢？」
「哈哈，這個想法很好，當然不會你也是啞彈我也是啞彈，最終的結果是惡念點數多的那一個人的槍會響起，也就是我會擊斃你。」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這麼淡定，因為不管我做什麼，最後的結果肯定是我先死，因為我的惡念點數比你的少很多。」
「沒錯，就是這個原因，你不害怕麼？不會覺得沮喪和不甘麼？」
「怕！可是怕也沒用吧，難道你會放過我麼？而且，就像你所說的那樣，我們之間的結果是注定的，所以現再想什麼是不是都已經沒啥意義了。」
「真是無趣！」
「至少我沒有讓你愉快的理由，如果可能，我只想讓你絕望！如果能將你直接氣死，那就更理想了。」
「哈哈…歪歪也要有個限度，雖然那是你僅有的自我安慰。」
車子越行越遠，嚴笑扭頭看了看車窗外，路邊的建築開始稀疏起來，光線越發的暗淡，都市的夜有一種奇怪的扭曲感，明明是黑夜，卻到處燈火通明，想要在心裡認同這種明亮，但是又偏偏不能與陽光相比。
嚴笑雖然在這個城市裡長大，實際上對這個城市並不是很熟悉，因為他沒有對這個城市的歸屬感，這個地方是那裡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車子是一直向東行駛的，現在離開了沿海路，方向也轉向東北。
「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東面的新開發區，你沒聽說過麼？據說那裡將建設一個全新的保稅特區，現在正在進行挖山平海工程，我想，如果將你作為填海的材料，應該是一個好主意吧。」
「當著我的面說這些，實在是一種惡趣味。」
「可不是麼！」
「我可是坐你的車出來的，派出所的人都有目擊，難道你不怕事後有麻煩麼？」
「哈哈…當然不會有麻煩，作為特殊的存在，惡念推銷員的死亡是非常有趣的一件事，惡念推銷員是不沾因果的人，當我們死亡的時候，死亡本身也不會成為因果，換句簡單的話，就是我們死了根本就不會有人追究，我們死亡的一切痕跡，會被自然的消滅掉，無聲無息的，真正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掉。」
「聽起來很浪漫！能告訴我你對親人的看法麼？」
「親人？哈哈……狼的親人能是羊麼？所以我沒有親人，像你那樣，執著於以往的親情友情，帶給你的只有負累和危險，那是一種不應該存在的東西，所以當你執著於此的時候，給你帶來的只有壞處。」
莊永涵不屑的撇了撇嘴，鄙視的看了嚴笑一眼，嚴笑扭頭看向黑沉沉的車窗，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嘴裡卻繼續問道：
「你是怎麼確認我的身份的？難道當時你也在場？」
「沒錯，你直接奔向根本就不可能目視到的目標，就是這點讓我確認你的身份，你是憑藉著那個傢伙頭頂的警告標誌找到目標的，所以說，如果你不是急著去救那個女生，也許我還沒有辦法確認你的身份，簡單的說，就是你的那種不應該有的感情害了你。說起來，那個女生跟你什麼關係？難道是你的情人？」
「這個跟你無關，我也不想告訴你。」
「不要緊，我也會好好的照顧她的，嘿嘿……」
「能想像得到，你這種變態確實比較噁心，不過，在那之前，你得先活下來！」
嚴笑咬著牙齒說出了最後一句話，與此同時，正在通過十字路口的車子，突然被右側的一個強光罩住，莊永涵下意識的扭頭看了一眼，但是除了強烈的光線什麼也看不到，不過他還是立刻明白了眼下的情況，側面的道路有車輛沖紅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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