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已經過了,陳爭看完了手邊的最後一位病人,翻譯已經餓得肚子咕咕直叫了,並且說道:「陳大夫,我們先回去和醫療隊其他成員會和,開飯吃飯吧。」
「也好。」陳爭點了點頭,這才同翻譯一起,走出了這座低矮簡陋的小木屋。
可就連陳爭自己也沒有想到,他才剛剛走出木屋四五步遠,他剛才還置身的那座木屋空中,忽然落下來了一枚炮彈。
「轟隆!」
一聲巨響,小木屋已經被炸得四分五裂,甚至還有裡面的一位黑人,也被炸飛了出來。
氣浪甚至將陳爭和翻譯都震得倒在地上。
「怎麼回事?」翻譯大驚失色。
其實不用問,想想也知道,這是戰爭已經爆發了。
陳爭回頭看去,剛剛他還在裡面為人治病的那個小木屋,早已被炸得沒了半邊,熊熊燒起火來。
裡面的那位不能動的病人,剛剛被陳爭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可這下必然再也活不成了。
醫術,再厲害,也能力有限,難怪當初孫中山會棄醫從政。陳爭安然地歎了一口氣。
再想前方看去,原來並不止陳爭身後這一個房子,村中還有多處被炸,不過炮彈倒也不多,只有那麼五六枚被打了過來。
奇怪,要是真正發生了大戰,又豈會只有這麼零星幾枚炮彈?可如果說是流彈,這五六個卻又有點多。不合情理。
但此時容不得陳爭想太多,連忙拉起身邊的翻譯,叫道:「快隱蔽!」然後迅速躲藏在了另一個小木屋的背面。
陳爭和翻譯剛剛藏好身形,這時,遠處,又傳來了一陣汽車引擎轟鳴,聞聲望去。一輛吉普車,後面跟著足足五六量大卡車,魚貫開進了村裡。
吉普上上人並不多。只有四個,不過那幾輛大卡車上,卻滿滿全是士兵。
或者說叫士兵並不準確。因為這些人全都沒穿軍服,而且一個個破衣爛衫,只是清一色手持武器罷了。
很快,所有車輛停在車子最中心,所有士兵全都拿著槍跳下卡車。
第一輛的吉普車上坐的,顯然是位頭領,招呼著向下面的黑人村民們喊了幾句話。
有兩位年輕黑人口氣似乎比較倔強,很快被這名頭領坐在車上拿出****擊斃。
現場一片混亂。
而這個時候那些跳下卡車的持槍軍人紛紛舉起手中步槍,嚇得所有黑人村民不敢亂跑亂動。
又說了幾句陳爭聽不懂的話後,又在頭目的高喊下。所有軍人紛紛衝向了中國醫療隊大部分隊員所聚集的那個木屋之內。
醫療隊還帶有一個保安隊同來,這些保安隊也是身負武器,只是可惜只有十幾二十人,如何是這麼多軍隊的對手?
剛剛有人把槍上前阻攔,可被那群軍人二話不說。「突突突突」,用步槍射死了好幾個,最終逼迫剩餘人全都放下了武器,舉手投降。
按群軍人隨後將這些中國的安保人員以及醫療隊成員,全都反剪著雙手,用繩索捆上。開始往卡車上押解。
陳爭不懂他們說什麼,但翻譯卻全都聽得懂,連忙抓起地上的泥土,就往臉上抹,自己抹完了,還準備要為陳爭抹。
「你幹什麼?他們又要幹什麼?」陳爭組織翻譯,問道。
翻譯被嚇得已經四肢無力,勉強說:「他們在抓不是黑人的黃種人,幸好我們沒和醫療隊成員在一起,又躲在了這裡,他們沒發現,可千萬別看到我們啊!快把臉抹黑!」
「抓黃種人?陳爭一愣,他們抓黃種人幹什麼?」
「這我也不知道啊,快抹黑吧,保命要緊!你要是被發現了,我也跑不了。」說罷繼續抓起地上的黑泥,往陳爭臉上抹。
這次陳爭倒也沒有制止他,很快,臉上被抹得一片黑,躲在木屋後面,就算有人看到了他們,也很難第一時間注意到他們的膚色不同。
「他們會把醫療隊成員,抓到什麼地方去?」陳爭又問。
「我也不知道啊,別說話,免得被他們聽到。」翻譯回答說。
也是這連續幾天來在荒原上連續坐車,陳爭的確沒提前做過占卜,今天事發突然,還真有些意外。
陳爭倒是想去救這些醫療隊成員,再說,即使不管他們,文黛也一定要救的,但可惜這麼多兵,全都槍和實彈,陳爭也力所不及。
幸好,這些人並沒有再隨便開槍,更沒有殺死醫療隊內的任何一人,只是全將他們趕上卡車。
整個過程不過二十幾分鐘,隨後這些人即開車離去,沒了蹤影。
翻譯此時依然手腳發抖,不敢冒頭,陳爭最終拍了拍他說:「好了,他們已經走了。」
翻譯小心謹慎地和陳爭走出掩護,果然見全村之內,僅剩下了當地的村民,抱著地上的幾具屍體哭號不止。
他們死了,可也是死在了故土,就是可憐了那邊兩位中國安保隊的成員,客死異鄉,著實淒慘。
歎了一口氣,陳爭吩咐身邊的翻譯說道:「你會說本地的語言,你去問問那些村民,看看他們知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翻譯也沒有更好的辦法,與村中黑人嘰裡咕嚕地對話一番。
最後將他所得到的信息反饋給了陳爭:「他們也並不知道怎麼會有人來攻打他們村子,因為這裡本來就是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就算附近有人打仗,也沒人來攻佔他們村子,以前倒是有人來抓壯丁的事件,但這次為什麼,他們就真不知道了。」
陳爭點了點頭,也覺得心中奇怪。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啊?」翻譯驚嚇過度。又說:「此地不宜久留,搞不好他們知道我們在這裡沒被抓走,還會再回來的,我們快跑吧?」
「你會開車?」陳爭反問。
「會!」
幸好那群軍人雖然抓走了醫療隊成員,可是醫療隊的車卻還留在原地,有的車上,要是都並沒有拔。
找了一輛能開的。陳爭與翻譯坐了上去,也不拿帶來的一切設備,只是將食物和水裝了一些。便駕車離去。
路上的時候,按照翻譯的看法,是要跑回首都去。這種戰亂地區,他是一分鐘也不想再呆,真是太危險了。
不過陳爭卻搖了搖頭,說道:「難道被抓走的那些人,我們就任由被抓走,不去救了?」
「救?怎麼救?你想當英雄,我可不想當,我國內還有老婆孩子呢,我只是個翻譯,不是軍人!」
這倒也是。陳爭的確沒有理由要求別人都有濟世救人的胸懷,人家在大使館內任職,甘願跑到這裡來,一路上風餐露宿,已經很不容易了。
可想了想。陳爭又說:「但就算你想回首都安全的地方,但不說我們的汽油不夠,就說這一路上戰亂連連,你就能保證不再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麼?」
一句話,翻譯無話可說了:「那怎麼辦?」
「以我之見,我們先到附近最近的城鎮。聯繫大使館,先打聽打聽情況。」陳爭建議道
事實上陳爭坐車離開,並非是要將文黛等醫療隊成員置之不顧,而是暫時陳爭甚至不知道他們被抓到了什麼地方去,想救他們,也並沒有更好的辦法。
更何況就算知道他們被抓到什麼地方去,可人家人數那麼多,又有槍械大炮,如同軍隊一般,自己功夫再高,一個人去救,也是送死的結果。
翻譯此人雖然並不想也根本不敢去救人,但至少陳爭說的沒錯,先和大使館取得聯繫,這是最好的辦法。
於是聽從陳爭的建議,兩人開了四五個小時的車,終於來到了最近的一個在當地政府軍控制的縣城之內。
翻譯是大使館配給醫療隊的,所以他是大使館內人員,這個電話,自然由他來打。
隨後,他又將從大使館那邊得到的消息,告訴了陳爭。
原來,在他們坐車找到這個縣城的四五個小時之內,已經有反叛軍公開發表聲明,聲稱對這次綁架中國援非醫療隊的事件負責。
至於他們為什麼要綁架中國援非醫療隊,那是因為中國人比較值錢。
「最近反叛軍在個別地區與政府軍交戰,有勝有負,不過有一點比較被動,那就是被政府軍洗劫了他們基地,擒獲了一個他們的重要首領。」翻譯介紹說:「反叛軍今天綁架了醫療隊內的成員,用意是想製造國際壓力,好逼迫政府軍釋放他們的首領,雙方進行交換。」
最近這些年,中國的國際影響力越來越大,尤其是在非洲的很多國家,中國時常進行援助。
非洲的各國政府,也根本不敢得罪中國。
從這點來說,這群反叛軍還真夠聰明的,一旦綁架了中國人,中國政府為了保障人質的安全,必然會立即給當地政府施壓。
只是之前綁架普通公民的比較多,沒想到這次竟然對人道主義組織也做了這樣的事情,必然引起全世界的譴責與抵制。
恐怕反叛軍也是迫不得已,這才出此下策。
「我剛剛在電話中得知,大使館對這件事十分重視,已經發了強烈的譴責聲明,而且照會了津巴布韋政府,要求他們答應反叛軍的要求,換來中國人質的安全。同時大使館也第一時間將這件事通報給了國內,也許實在不行,還會調集部隊,執行營救任務。」翻譯說:「所以這件事,我們不要管了。」
話雖然如此說,但陳爭知道,執行起來,沒有那麼簡單。
政府軍好不容易抓到了反叛軍的重要領袖,會那麼容易同意放人麼?
其次,就算大使館通報國內,要調集軍隊營救人質,可中國不像美國。在全世界都有軍事基地,調集軍隊需要很長時間。
而且無論那條反感實行,都不會是一天兩天之內能有消息的,反叛軍為了施加壓力,搞不好會先殺一兩個人質,告訴世界他們不是開玩笑的。
如果這樣一來,包括文黛在內的所有人。可就面臨生命危險了。
這可怎麼辦呢?陳爭心中想著,不過因為翻譯不會幫忙,陳爭也沒說。只是問:「那大使館讓我們現在怎麼做?」
「他們讓我們等在這裡,他們會通過政府,讓本地的軍閥保護我們。然後將我們護送回首都去。」翻譯說道。
「本地軍閥?」
「嗯,我們所在的這個省,實際上在一個叫做巴赫圖將軍的實際掌控之中,他就是一個軍閥,很有權利。」
隨後,翻譯又詳細說:「津巴布韋很多地區,雖然說是統一了,可其實還分成很多軍閥,彼此之間相互制約,中央政府也很難再關鍵的事情上左右地方軍閥。就和我們國家民國時期差不多。而且聽說這個巴赫圖將軍,為人也不怎麼樣,一直從事走私鑽石的生意,發了大財,可卻把當地百姓搞得民不聊生。不過對於保護我們倆這件事。我想只要中央政府的命令傳達過來,他會照做的。」
「那他的軍力很強大?」陳爭又問。
「沒錯。」翻譯回答說:「他是這個省內最強大的軍閥,有兩萬多士兵,而反叛軍應該才只有幾千人,他想辦法救人,肯定要比我們強多了。所以我勸你不要再考慮當英雄,去救人了。」
陳爭忍不住感歎,小國家就是小國家,兩萬多軍隊,就已經是很大的軍閥了,這跟我們中國動輒幾十萬大軍,根本就沒法比啊。
不過得知這些消息之後,陳爭忽然腦子一轉,笑道:「我們在這裡等,太被動了,這裡這麼亂,萬一再來人把我們抓起來呢?不如我們主動去找這個巴赫圖將軍,讓他對我們進行保護,怎麼樣?」
事實上陳爭倒並非是為了自己的安全,之所以說出這個提議,其實有他自己的策略。
翻譯自然是求之不得:「好啊!我也是這樣想的!走,我們這就去找巴赫圖將軍,尋求避難,只要有軍隊保護,我們就安全多了!」
……
要找巴赫圖將軍,其實並不難,因為在陳爭所在的這個縣城外面,就有巴赫圖將軍的駐軍。
來到這裡,由翻譯出面,說明其中情況,再由那些兵士用電話通知了巴赫圖。
很快,當地軍方特意派出了數輛裝甲車,保護著陳爭和翻譯兩人,又經數個小時,來到了巴赫圖將軍在另外一個城市內的司令部內。
雖然叫做司令部,可及其原始,依然使用木頭支起的房子,只不過是要比起陳爭開始去的那個小村子大一些,寬敞一些,堅固一些,佔地面積也大一些。
司令部四周,很多槍和實彈的軍人進進出出,顯得十分繁忙。
陳爭和翻譯被安排在了會客室內,略等了幾分鐘,巴赫圖將軍親自出面,顯示出了對這件事情的重視程度。
與陳爭和翻譯一一握手之後,巴赫圖將軍說道:「首先,我很感激兩位為我的祖國,所做出的貢獻。另外,我也已經接到了上面傳達下來的命令,你們放心,我承諾,一定會將你們安全地送回首都,並且盡力解救被匪徒綁架了的人質!」
見巴赫圖將軍如此承諾,翻譯欣喜若狂,這下算是終於安全了,隨後又將這番話告訴給了陳爭。
陳爭卻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歡喜,只是問:「那將軍你想怎麼解救我們被綁架的人?武力進攻反叛軍麼?」
經由翻譯,巴赫圖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怎麼救人?說實話,我還沒有好辦法,也並沒有進攻的軍事實力,這件事,還需要多多和各方談判,才能最終得到解決。」
陳爭感覺很奇怪,雖然他本身並不希望政府軍強攻反叛軍,免得把反叛軍逼急了而殺人質,可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作為一個堂堂將軍,卻說話這麼沒底氣。
「你有兩萬多的軍隊,可反叛軍只有幾千人,你何必怕他們?」陳爭問。
巴赫圖將軍無奈地說了一對的話。
經由翻譯,陳爭知道,他說的大概只有兩點。
第一點,是說他士兵的武器,其實和反叛軍所用的武器差不多。
津巴布韋物資缺乏,尤其是前兩年經過了世界罕見的通貨膨脹,到現在還沒有復甦,國家已經窮困到了一定程度,政府軍用的武器,竟然和叛軍用的武器差不多,都是最差最落伍的傢伙,說出來的確可笑。
而第二點,原來巴赫圖將軍的手下,遠遠沒有傳說中的兩萬人。
事實上不只是他,各大軍閥手中,號稱擁有士兵的人數,乘以十分之一,差不多才是實際擁有的兵力。
「這是為什麼?」陳爭問。
不過這次翻譯並沒有詢問巴赫圖將軍,他來到津巴布韋時間比較久,瞭解情況,直接解答說:「陳大夫,你不知道,津巴布韋的這些軍閥雖然名義上服從國家,可實際很大程度上還各自為政,但國家給他們發軍餉,而軍方的**十分嚴重,虛報士兵數量,這樣就可以拿到更多的軍餉,然後全都放入自己的口袋裡。」
「呵!」陳爭倒吸了一口涼氣,軍隊的**都到了這種程度,又豈能指望他們能征善戰?
「可是這樣,他們國家就不管麼?」陳爭又問。
「沒辦法,津巴布韋之前連年內戰,到現在,各方之間終於找到了一個利益的平衡點,如果打破了這個平衡點,恐怕又要戰亂。所以雖然各地軍閥都**,政府也就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翻譯說道。
這麼**的國家,倒也難怪無論是眼前的這個巴赫圖將軍,還是這個國家的總統,全都靠著走私鑽石發了大財了。陳爭心中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