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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四章 人心 文 / 想見江南

    今次,趙明亮卻像是吃了豹子膽,當面跟嚴寬嗆了起來。

    眼見兩人就要大吵起來,砰的一聲巨響,張徹掀了桌子。

    歷經幾番驚變,張徹的性子越發陰沉,永遠是面無表情,好事者給他背地裡給他取了個「面癱」的綽號。

    今次,張面癱一怒,震驚全場,嚴寬,趙明亮齊齊停了動靜兒。

    「別吵了,說正事兒!」

    掀了桌子,張徹也沒指天劃地地喝罵,平平淡淡一句後,朝會客區的沙發上行去。

    嚴寬,蘇全,趙明亮三人,二話不說,跟了過去。

    其實,今次因何聚齊,幾人都是心照不宣的,究其根源,還是因為薛向調離雲錦,邱躍進駕臨,這四位面臨著重要抉擇。

    「能在這會兒聚齊了,證明大夥兒想著同一件事,算是緣分,都說說各自的打算吧,我挑的頭兒,就我先說吧。」

    四人落座,嚴寬散了一圈煙後,最先發言,「我還是跟薛市長走,說實話,我極不喜歡這個人,原因是什麼,我不說了,大夥兒一般模樣,滿口血,滿腔恨,可偏偏,這關頭,還不能不跟他走,官當到人家這份兒上,四個字,不服不行!」

    的確,今次四人探討的事情,正是繼續挺薛,還是改弦更張。

    之所以是這四人聚齊在一起,且各自關係並不緊密,還得聚齊了商量,歸根結底。這四位面對薛向,都有相近的故事,所謂同病相憐!

    「嚴主席,我可記得桌上,周書記可沒少跟你喝酒,你挺得周書記看重嘛,幹嘛不跟周書記走嘛,瞧瞧今兒個這陣勢,擺明了,那位邱書記背景通天。您順了周書記的心思。跟著邱書記走,照樣彩霞漫天!」

    趙明亮諷刺道。

    眼見著嚴寬就要拍桌子,張徹揮手道,「別理他。說原因!」

    嚴寬道。「沒什麼好說的。薛向不是好人,跟他對著玩兒的,都被他玩兒死了。就算他離了雲錦,我看姓邱的也未必坐得穩位子!」

    「老嚴這是被薛書記整怕了呀,這叫什麼原因!」

    蘇全接茬道。

    「噢,這麼說,你老蘇打算改弦更張?」嚴寬眉眼一翻,「對了,你是孔專員的老人,孔專員栽倒在薛向手裡,繼承孔專員遺志,跟薛向幹起就是!」

    嚴寬這話也算惡毒,細說起來,根據他們四人到雲錦的根由,算是各有根腳,可仔細掰扯,其實,各自跟原來的主子根本就無恩義,反而怨恨多多。

    因為這四位,除了兩邊靠的趙明亮,無不是前番在各自主子跟薛向爭鬥中喪身的炮灰,都是遭貶再升,進的雲錦。

    而張,嚴,蘇三人皆清楚自己能到雲錦,絕對不是主子眷顧,而是因為和薛向有著大恨深仇。

    是以,三人對各自主子的定位很準,甚至,孔凡高就是張徹一封舉報信,親手送進去的。

    此刻,嚴寬說什麼讓蘇全因為死鬼孔凡高跟薛向過不去,純粹是調戲蘇全。

    「少他娘的放屁,老嚴,別他媽的沒正形!」

    蘇全瞪眼道,「你以為老子不知道,你老嚴是在薛向手裡嘗到做人做官的真正滋味兒了吧!」

    嚴寬猛地瞪眼,嚥了嚥唾沫,卻沒說出話來。

    因為蘇全這話,真正點在了點子上,或者說,齊齊戳中了四人內心。

    的確,這四位此刻之所以生出猶豫的主要原因,幾乎全在蘇全此罵之內。

    說來,這四人最初臣服於薛向,是因為蔡京倒台的那場騷亂,四人被薛向捏住把柄,各自寫了檢討。

    然而,事過多日,那檢討即便是四人抹之不去的污點,但若真狠下心來,朝周道虔,黃思坦白,背個處分,相信也是極易過關的。

    畢竟,如今的雲錦非比從前,他們四位若是跟周,黃坦白,無論是誰,都會接下這份投誠的。

    可以說,今次猶豫,誰也沒想過那份檢討的威懾,思考的皆是這段時日,在薛向帳下聽命的生活。

    張徹想到的是,那一望無際的田地,在自己的指揮下,種上了香料,藥材。

    多少個夜晚,他張某人幾乎是睡在田里的,猶記得,那夜臥麥草,對著燦爛星空,心裡浮出從沒有過的充實與感動的滋味兒,這不是陞官發財能換來的。

    蘇全,嚴寬想的則簡單一些,雲錦湖樂園的項目,被他二人瓜分了,可真當領了差事之後,細細幹起來,才知道有多勞心勞力。

    原來,建造一個水上樂園,根本就不是搭建幾個水上摩天輪,修建幾個游泳池的事兒,諸事繁雜,二人都快累癱了。

    每每撐不住的時候,都是薛向這當家人伸出的援助之手。

    如今,水上樂園工程還未及半,二人卻真把全副身心都撲上去了。

    這種拋卻爭鬥,大干快上的感覺,讓二人內心深處,無比充實。

    這種感覺,蘇全以前不曾有過,更不好描述,如今反擊嚴寬時,無意罵出,卻正對上了心裡那份由來已久的感覺,正是那堂堂正正做人做官的感覺。

    此種感覺,本該是很正常,可在這扭曲的權力場影響下,不知箇中滋味的幹部,在所多有,四人皆屬其中。

    有時候一種滋味,越是

    嘗不到,就越是上癮,做久了奴才,撐久奴顏媚骨,一旦嘗到做人的滋味兒,自然分外著迷。

    至少,對趙明亮來說,正是如此。

    如今,他趙主任是真正嘗到了做官做人的滋味,他甚至對這種滋味有些著迷。

    若非迷戀此種感覺,這四位哪裡會猶豫,就憑和薛向那一樁樁,一件件過節,早就奔著薛向的對頭去了。

    除此外,造成四人猶豫的次要原因便是,當下薛向面對的險情。

    他們雖身在雲錦,卻地薛向如今面對的情況,洞若觀火,畢竟,如今德江官場的絕大多數注意力都在薛市長的擔子上。

    四人各自幾番盤算,綢繆,得出的結論都是,薛向如今面對的局面,乃是死局。

    他們擔心,解不開死局,德江官場就沒薛向這號人物了,沒了薛向這號人物,自然沒有跟著薛向繼續走下去的理由了,改弦更張擺弄成了當務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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