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孫明站起身來,「周書記,我就不打擾您工作了,我那邊也是一攤子事兒,對了,老白方纔的匯報我聽了,計委主任,就上老陳吧,畢竟,工作都主持了,也不能沒個名份,書記,您看呢?」
老陳,正是計委副主任陳明遠,上次,便是此君夥同財政局副局長蕭勁松,在黃思辦公室逼債。
而這陳明遠正是周道虔一手提拔起來的,孫明在最後關頭,點出讓陳明遠轉正,既是回禮,也是示好,畢竟,他此次疏離,不過是為了保持特殊地位,和希圖利益最大化,絕對不是要把和周道虔的關係,弄得勢同水火。
「哈哈,你老孫看準的人,那還有錯!」
周道虔哈哈大笑,沖戴裕彬道,「小戴,把我存著的那二兩龍鳳團,給孫書記裝上,他就好這一口。」
周道虔顯然很滿意孫明的上道,計委主任的份量不輕,落入掌中,他周某人就能很好的影響政府那邊的施政。
………………
孫明出了周道虔辦公室,折回自家辦公室,將那明黃綢緞包的二兩茶葉擱了,又步出門來,朝左側的市政大樓行去。
方才處置孫磊時,秘書小周通報的可是,周道虔,黃思齊齊來找。
周道虔是書記,黃思是市長,孫明先去了書記處,現下,才輪著市長。
趕到黃思辦公室,只胡耀華在。這位胡秘書少了平素的鱗爪飛張,臊眉耷目的,渾然沒了精氣神。
待胡耀華恭恭敬敬問好,上茶後,孫明這才動問黃市長的去向,一問,這才得知,黃思在辦公室等了他許久,方才離開,去了薛向辦公室。二人趕了個前後腳。
「莫非這位黃市長替自己打擂台去了!」
沒滋沒味的品著茶水。孫明思忖道。
孫明只猜對了一半,那位黃市長確實尋薛向大擂台去了,不過為的可不是他孫某人,而是有更大的險情。需要他和薛老三狠狠做過一局。
黃思今天的打扮很精神。黑西褲。白襯衣,醬色領帶,整個人挺拔不群。在市府大院,極惹女幹部眼球兒。
來尋薛向前,他還特意在辦公室打理了下頭髮,原來的偏分,向後梳攏,頂起高高一堆,好似加了皇冠,許是這般髮型,能增長黃大市長的威嚴。
的確,黃市長如此梳頭,是存了這方面的心思。
即將面對的副手有多難纏,他記憶深刻,要打的又是場硬仗,黃市長不願意輸在細節上。
黃思敲響薛向辦公室大門的時候,薛老三正歪在沙發上休息,倒是江方平先招呼上了黃思。
這幾日,市長分工沒落實,薛老三暫時常駐市委大院,戴裕彬留守雲錦,收攏消息,江方平便客串起了薛向秘書的角色。
「薛市長,怎麼這般辛苦,方平啊,你這個大秘,沒做好啊!」
薛向方睜開眼睛,黃思先招呼出口了。
薛向笑道,「是市長啊,少見少見,方平,上好茶,不瞞市長說,我這哪裡是辛苦,分明就是閒的,我這人天生勞碌命,一閒下來,準得這兒那兒的出毛病,這不,今兒個跟表妹一道吃個飯,也無端得罪了胡大秘,市長,還得勞煩你到胡大秘那兒幫我陪個不是!」
年歲越長,薛老三語言功力越發醇厚,尤其是這俏皮話,簡直堵死人不償命。
黃思鎮定了許久的思緒,被他一句話撩撥得亂雲紛紛,青了臉皮道,「中午的事兒,我已經知道了,胡耀華太不像話,我已經讓市府辦給他嚴重警告了,其他幾人,薛市長你要處理,稍後給市府辦去個電話就是!」
說起胡耀華,黃思就火大,迎仙樓的事兒,胡耀華不敢瞞他,回去便跟他講了,儘管極力用語言修飾,但被薛向抓住在迎仙樓飲酒的事兒,胡耀華終歸沒敢瞞騙。
若是被別人抓住了把柄,黃思少不得護短兒,可沒薛向揪住了小辮子,黃思只有火大,誰叫薛向是被他擺在同一位置的敵人呢,胡耀華這麼不小心,不就是露把柄給薛向抓麼,若不是現下騰不開手,夾袋裡又沒有得用的人,他立時就能把胡耀華給換了。
「過了,過了,開個玩笑,市長您何必當真。」
說話兒,薛向接過茶具,擱在茶几上,伸手替黃思分了一杯。
黃思本不欲飲茶,薛向方把這茶水分入盞中,立時一股似蘭似麝,若有若無的香味,從鼻孔透入,直入人肺腑,讓人一聞之下,便忍不住舉杯。
黃思喝了一口,半晌沒回過神來,那茶湯入舌,入喉,入腹,各生滋味兒,讓人流連忘返。
「什麼茶,這麼香!」
黃思脫口問出。
薛老三笑道,「說香也沒用,我這兒可不多,不能送市長您,今兒您初來,我才上它款待,慢慢喝吧,管夠!」
薛老三出口準沒好話,聽得黃思恨不能抓起紫砂壺,摔在這傢伙頭上,老子啥時向你要茶了!
「薛向同志,我這次找你來,是想和你談談市長分工的事兒,考慮到你的能力和目前咱們德江的困局,財政和經濟這一塊兒,暫時由你分管,你看怎麼樣?」
連挨了兩錐子,黃思也學乖了,乾脆就開門見山,誰知道繼續繞下去,會不會被這活土匪刺得滿頭包。
分管財政和經濟,黃思這可是捨出了血
本,政府大事,唯財,經爾,他這一番話,無異於將半個德江市府捨給了薛老三。
說罷,黃思緊緊盯住薛老三,似乎要從他表情中窺出什麼。
出人意料的是,聽了這等勁爆消息,薛老三竟然毫無反應,一張掛著淡淡微笑的瘦臉,依舊掛著淡淡微笑,忽地,猛地扯過黃思大手握住,猛力搖晃起來,「市長,謝謝,謝謝市長,我一定好好幹,絕不辜負市長的厚愛!」
薛老三突然表態,嚇了黃思一跳,待確認他是應承了後,黃思提起來的心便鬆了下來,再看薛向對自己如此感激,整個兒一小人物兒得志,黃思心頭的快gan來得是那麼直接,那麼激烈。
一邊的江方平也聽得眼珠子快炸了,猛地揉揉耳朵,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自家首長這是怎麼了,整個兒一要官兒不要命啊,這麼明顯,他怎麼就看不明白,黃市長這肥餌底下,藏的可是鋒利銀鉤啊!
江方平正要衝薛向使眼色,卻聽薛向接道,「市長,省裡的任命書啥時下來,我可真等不及了,您瞧瞧我,一直都是干小官兒,這回好容易來個肥的,真忍不住有些熱血沸騰啊,這樣吧,您趕緊催催省裡,這組織程序就走快些吧,蔡書記是您的老領導,您說話,肯定好使,這兒,我就先跟您下個保證,只要省裡的任命書一道,我立馬接手工作,把德江這塊爛攤子,替您理好理順!」
薛老三話音方落,黃思,江方平再度變了臉色,前者一張方有點笑模樣的臉蛋,迅速黑成了鍋底;後者那張本來著急的似緊急集合的臉蛋,瞬間化作了哭笑不得。
說來,也是黃思對薛老三瞭解得不夠徹底,若是瞭解得徹底,方纔那段話,就不該從他口中吐出來。
薛老三是什麼人,用安在海的話說,那是粘上毛,比水晶猴子還精,能看不透他黃某人內裡花哨。
黃思將財政和經濟兩大塊送與薛向,擺明了是把燙手山藥丟給了薛老三嘛。
要說,光是山藥燙手,薛老三未必不願意接,可黃思的棍意是,待這燙手山藥,在薛老三手裡擱涼了,他在順手奪回來了。
方纔,他黃某人說讓薛向分管「財政」和「經濟」,只不過是黃市長口說,有什麼法律效應。
不錯,薛老三領了黃某人的命令,用來管管市政部門和市直機關的領導,那是半點問題沒有。
可關鍵是,沒有省裡的件,他這分管「財政」和「經濟」的大權,不過是鏡花水月。
黃思今次能用嘴巴將這大權,授予他薛老三,來日,同樣也能用嘴巴,將這大權收回。
一言蔽之,黃思丟出的不過是枚假桃子,卻要薛老三下真功夫。
這等低級伎倆,怎能誆住薛老三,這不,薛老三將計就計,立時耍了黃思個沒臉。
你黃市長不是說要把「財政」和「經濟」的大權,交給我薛某人麼,我就找你要省裡的任命書,省裡的任命書到來,我薛向立時就領命幹事兒。
薛老三先抑後揚,噎得黃思快要吐血。
他方才不過是耍個滑頭,能誆到薛老三最好,誆不到,他還有後招。
哪裡知道,姓薛的如此油滑,順水推舟應下,調頭就是一口,咬得他黃某人痛徹心扉,姓薛的要省政府任命,他黃某人哪裡去弄?
要不,弄個真的給姓薛的,幫他把這財經大權坐實了?那以後市政府還有他黃某人什麼事兒,整天嗑瓜子,看報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