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蜂擁而至的嚴嵩大軍,縱然是有三頭六臂,正堯等人也開始疲憊不堪,長此下去,只有精疲力盡而亡,於是不得不往後撤退。
好在從太和門到皇宮一路都有禁軍守衛,眼見叛軍衝進來,紛紛上前奮勇抵抗,倒是給了正堯等人喘息的機會。
一路回撤,一路追擊,終於在正堯和周冰的帶領下,剩餘的人都悉數回撤到了御書房前,而這裡,也是最後的一處戰場。
正堯趕緊進行了一番簡單的部署,命其餘的人紛紛在四周埋伏起來,而另一部分人則是跟著自己進了御書房。
由於情勢緊急。正堯也不多廢話,立即向嘉靖徐階張居正等人說了一下現在的情況,示意徐階和張居正二人帶領一隊人馬從密道中護送嘉靖先行離去。
可是萬萬沒想到的是,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嘉靖竟然耍起了個性,明言自己絕對不會走。
不過這也不能怪嘉靖,畢竟他好歹也是一國之君,要他大敵當前從密道中逃離出去,放棄他的一切,這儼然就是一種奇恥大辱。
嘉靖雖不是什麼好皇帝,也沒有哪種威武不屈的氣概,但他卻很愛面子,作為皇帝,僅有的尊嚴絕對不可以丟掉,都在皇家的顏面何存?他這個明世宗豈不是要成為天下間最可笑的笑話?昏庸也好,無能也罷,都還刻有接受,但是關係到皇族顏面這一事情上,他就絕對不可以退縮。
因而,不論是正堯如何的苦口婆心,還是徐階張居正二人的好言相向,甚至還說只需要在密道之中躲藏一會兒,只待援兵一到便可以出來,然而嘉靖卻仍舊不為所動,態度堅定的讓人無法撼動分毫。
或許有人會說嘉靖很蠢。這全然是一種極為愚蠢的做法,但是到了這一刻,正堯卻覺得嘉靖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這麼像一個真真正正的皇帝。
「砰!」
就在徐階和張居正不停地勸說嘉靖的時候,突然御書房門直接被撞開,周冰與一眾錦衣衛紛紛從御書房外飛身撞門而入,卻見每個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有著傷口,隨即,嚴嵩帶領著一大隊叛軍便赫然衝了進來,很快的便將嘉靖給圍了起來。
「嚴嵩!你好大的膽子!朕平時待你不薄,你竟然敢起兵作亂。你可知這是大逆不道的死罪!」
眼看嚴嵩閒庭信步般的走進來,嘉靖確實不怒自威的大喝一聲,旋即一雙冷冷的眼睛便瞪在了嚴嵩的身上,一動不動。
好歹嘉靖也是皇帝,大場面自然見過不少。因此即便現在被嚴嵩叛軍所包圍,但他的臉上似乎並沒有露出畏懼驚恐之意,相比於徐階的忌憚之色,他卻顯得異常的鎮定。
不是那一塊料,他也當不了皇帝。不然,之前還未登基稱帝的時候,嘉靖就已然可能死在其他堂兄弟的手中。畢竟,皇位之爭往往才是最為慘烈的。甚至比戰爭還要殘酷。
「哈哈哈哈。世宗啊世宗,說你是昏君還真的一點不為過,到了這個時候,你竟然還如此的自以為是。難道你還沒有看清形勢嗎?」
嚴嵩狂笑一陣,看著嘉靖,眼中盡顯不屑之意。往昔那個讓他唯唯諾諾點頭哈腰的嘉靖似乎在這一刻儼然變成了一個一文不值的普通人,嚴嵩想要弄死他,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嘉靖不禁一愣,旋即一聲歎息道:「想不到我一直信任的人竟然會背叛與我,真是養虎為患,悔不當初啊!」
說著,嘉靖不由地連連搖頭,臉上除了無奈,更多的是悔恨。
從嘉靖登基繼位到如今已經四十三年之久,也就是說嚴嵩在朝堂上也把持了四十多年。
想當初自己只是一時沉迷於信道,寄望可以尋得長生不老,而嚴嵩又寫的一手青詞深的他的歡心,於是便破格將一個武官委以重任,開始上朝議政。
從翰林院學士到太子太傅,從禮部右侍郎到禮部侍郎,從吏部侍郎,最後成為內閣首輔,一時權傾朝野,一步步青雲直上卻全都是嘉靖親眼見證的。如今可好,嚴嵩現在羽翼豐滿,竟然開始反自己來,說出來,也覺得諷刺意味十足。
而嚴嵩卻只是笑了笑,旋即道:「這也怨不得別人,你這樣的昏君,就算我不反你,你也一樣坐不長久。其實你也應該感謝我才對,沒有這些年我盡心盡責的幫你打理朝政,你又哪裡來的閒情逸致去追求長生不老呢?」
「哼,沒錯,是朕一時糊塗才會任用了你這個陰險狡詐之人,如今你要反朕朕也沒什麼好說的,只能怪自己看錯了人。不過朕可以告訴你,就算你成功篡奪了皇位,你也坐不了多久,天下大有反你之人存在!你如此名不正言不順,一樣沒有好結果!」
嘉靖憤恨的冷喝一聲,在自責之餘竟然還不忘斥責嚴嵩,而言語之中還多是對嚴嵩的諷刺,似乎他根本一點也不忌憚嚴嵩。
這一點,不禁又讓正堯對嘉靖暗生佩服,現在他也總算明白為何當初嘉靖會登基稱帝,原來他也有他的可取之處,至少,看事情並不是傳言的那般糊塗,相反,還看的比較通透。
正如嘉靖所言,名不正則言不順。如果嚴嵩就這麼貿然篡奪皇位,顯然不會令天下人信服,至少朱家的人是絕對不會信服的,到時候各地藩王肯定會再次出兵,說不定屆時的大明將更加的混亂。
如果真是這樣,那嚴嵩這個篡奪過來的皇位又有何意義呢?
只是嘉靖雖然說的有道理,但是嚴嵩似乎並沒有引起重視,反而只是搖搖頭,道:「這個很簡單嘛,只要你交出玉璽,然後寫下罪己詔將皇位禪讓與我,相信就再沒有人會有異議了。而且你自己心裡也很清楚,你這個皇帝其實很失敗,我敢保證。你就此退位,天下百姓還會好好慶祝一番。」
「混賬!朕雖然沒有怎麼過問過朝政之事,但是朕也知道是你打著朕的名號在四處搜刮民脂民膏,你還真當朕什麼都不知嗎?就算百姓對朕有怨言,那也是你嚴嵩巧立名目造成的!」
嘉靖這下開始有些暴怒了,不說還好,一提及這件事,他就雷霆震怒。說自己不上朝沒關係,說自己庸庸碌碌也沒關係,但是說自己魚肉百姓。弄得百姓怨聲載道他就不服了。因為他根本什麼都沒有做過,又何來魚肉百姓之說呢?
只是這些只有他和嚴嵩知道,百姓又怎麼明白,所以終究還是把罪名扣在嘉靖的頭上。
「哎,你看你,年紀還沒有我大,怎麼發起火來感覺像是掉光牙齒的老虎呢?別說廢話了,趕緊交出玉璽,寫下罪己詔。我也給你點顏面,留你一個全屍。」
嚴嵩此刻也不想再多說什麼,直接走上前來便開始威脅著嘉靖說道。
雖然是主僕一場,可是到了這個地步。根本已經再沒有半點情面可講,相反再說那些只會顯得很虛偽。
「你妄想!」
嘉靖態度十分的決絕,想也不想立即否決了嚴嵩的要求。
「呵呵,我妄想?世宗。別說我沒有給你機會,你再冥頑不靈的話,你必定將會因為你的錯誤決定而感到後悔!」
嚴嵩舔了舔嘴角。滿是威脅的再次說道,而這一次,語氣要比之前要強烈了許多,眼神更是充滿了殺意。
誰都不會否認嚴嵩這句話是真的,以嚴嵩的個性,這絕不是危言聳聽。而且,他現在也確實有那個實力,這是不爭的事實。
威脅也好,叫囂也罷,能力擺在那裡,誰有能奈他若何?
「哈哈哈哈!」嘉靖仍舊不以為意的哈哈大笑,面對嚴嵩的威逼,絲毫沒有妥協之意,旋即竟然往嚴嵩走了兩步,然後用手指往嚴嵩胸口戳了戳,道:「後悔?朕已經說過真的確後悔了,你要朕再後悔一次,那也無所謂。反正要朕向你這個逆賊妥協,那才是妄想!」
從來沒有人想像過嘉靖會有如此的一面,真的不知道他是不知天高地厚還是完全豁出去了的勇敢,不僅動口,竟然還動手,而且還是在嚴嵩的胸口猛戳,這連一旁的正堯也為之愕然。
然而嚴嵩卻並沒有因為嘉靖此舉而有還手的動作,只是一股血氣完全衝到了臉上,瞪著眼睛,惱怒的樣子宛如那暴戾的猛虎,恨不得一口將嘉靖給咬死一般。
徐階和張居正見狀,立即伸手將嘉靖給拉了回來,生怕嚴嵩出手傷了嘉靖,而正堯卻無動於衷,因為他深知如果嚴嵩要動手,他在進門的時候就已經動手。
或許嚴嵩此刻只想嘉靖寫下罪己詔和退位給自己的詔書,還有那至關重要的傳國玉璽。因為如果不得到這三樣東西,嚴嵩想要坐穩龍椅是不可能的。
當然,從這一方面就不難看出,嘉靖也有過人之處。因為他篤定嚴嵩就是想要那三樣東西,而自己就是不拿出來,如此嚴嵩一時半會兒還真的拿他沒轍。
「哼!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夫可告訴你,老夫的忍耐是有限的!如果再不交出這三樣東西,老夫馬上下令血洗皇宮!到時候你的妃嬪,你的公主,你的王子,統統都要死!」
陰險與毒辣是嚴嵩慣用的伎倆,而這也是對付敵人最好的方法。如果連這種威脅都不屑一顧,那只能說這個人存活在世上的價值為零,也就沒有任何的利用意義。
「你……你敢!」
嘉靖已然開始有些慌了,雖然很多時候他表現的很好色風流,但是終究他還是一個好丈夫,一個好父親,尤其是對沈貴妃和寧安。如果這兩個最重要的人落到嚴嵩的手裡,那他真的可能會妥協。
「我怎麼不敢?別忘了,你們現在都已經是階下之囚,如果你不答應,我就叫他們將宮裡面所有的女性先姦後殺,到時候皇宮變成什麼樣,老夫就不敢想像了哦!」
「畜生!你要是敢亂來,朕……朕決不饒你!」
眼見嚴嵩越說越離譜,越說越興奮的樣子,嘉靖就越發感到激動,雙眼怒瞪著嚴嵩,齜牙咧嘴的,恨不得一口將嚴嵩給咬死。
可惡,實在太可惡了,竟然想到用這種方法來逼自己就範,這嚴嵩真的不是人。嘉靖在心裡不停地罵道,可是卻十分的無奈。
而正堯也總算明白了什麼叫做不擇手段,什麼叫做無所不用其極。都說禍不及家人,可是嚴嵩竟然連不是家人的其他人都不放過,真的難以想像嚴嵩到底是怎樣一個冷血的存在!
或許這一切都是拜嚴世藩和嚴皓之死所賜,現在的嚴嵩,已經失去了人性。
「哈哈!不饒我?昏君,難道你沒有看清楚當下的形勢嗎?」
嚴嵩嘴角維揚,得意的橫掃了周圍,彷彿一切都在他的鼓掌之中。
「哈哈哈哈,嚴嵩,你真的以為你看清楚了形勢嗎?」
就在這時,突然又聽到砰的一響破門聲,隨即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待嚴嵩回頭一看,只見靖王、張誠、袁海雲、戚繼光、劉顯、俞大猷等人赫然出現在了御書房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