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2-15
他雙目赤紅,往前一撲身子,又來到了這老婆婆身前,身形向前一探,雙拐用「交叉取蓮」的打法,一取咽喉,一打小腹,鑌鐵雙拐上,夾著「哧哧」兩股勁風,一閃即至。歡迎來到閱讀
沙地上那個老婆婆,又是一聲啞笑,足踝上的玉環,發出了錚鏘的一聲脆響。王一刀不禁怔了一下,因為他面前竟失去了那個老婆婆的影子。
這時候,馬背上的黃麗真,忽然尖叫了聲:「小心後面!」
王一刀倏地「怪蟒翻身」,刷地一聲,把身子轉了過來,迎接他的,是一雙冷如寒冷的瘦手。王一刀向後一收雙肩,可還是慢了一步,已為那一雙瘦爪搭在雙肩的兩處大筋之上。王一刀只覺得打了一個寒戰,頓時「撲通」一聲,栽倒在沙地裡,動也不能動了。
黃麗真坐在馬上不禁嚇得呆了,她雙手一按馬鞍子,嗖地一聲,已飄落在王一刀身前,方要彎腰去察看一下他的傷勢如何,老婆婆卻忽然啞聲叱道:「站住!」
黃麗真倒是真聽話。她翻了一下眼皮,訥訥道:「你……你要幹什麼?」
老婆婆嘻嘻冷笑道:「幹什麼?告訴你!」
這「告訴你」三字,聲音特別大,黃麗真嚇得後退了一步,老婆婆手指移向地上的王一刀道:「把他抱起來,放心,他死不了!」
黃麗真訥訥道:「我就是要抱他起來啊!」
老婆婆哼了一聲道:「抱著他上馬,跟著我走。」
黃花瘦女打了個哆嗦道:「跟……跟你走?上……上哪兒去呀?」
老婆婆嗖的一聲,跳上了一匹馬,一面帶過馬韁,冷斥道:「少問,跟著我走!」
黃花瘦女一向不講理慣了,卻想不到今天竟會遇到一個比自己更不講理的主兒,她雖是又氣又恨,可是卻不敢惹她。當時彎身把王一刀抱了起來,淡月之下,只見他牙關緊咬,雙目怒凸,臉上已沁出了汗珠。可想而知,這王一刀是如何的痛苦了。
黃麗真細看之下,已猜知他是為這怪老婆子點中了極厲害的穴道,而多半是為一種特殊的手法所點,以至於第三者無法可解。
她抱著這個現眼的師兄,一時真有些不知所措,只覺得雙腿發軟。那老婆婆又催促道:「快走呀!」
黃麗真一咬牙,歎了一聲,這才抱著王一刀縱身上了馬背。她冷笑道:
「你要把我們弄到哪裡去?你是誰?怎麼我不認識你?」
老婆婆又叱了聲:「少開口!」
然後,老婆婆帶過馬頭往右面走去,一面回頭囑咐道:
「跟著我走!放心,我絕不殺你們,因為你們跟我並沒有仇!」
黃麗真聞言膽子大了一點,冷笑了一聲道:「是呀!那你為什麼這麼對我們?」
老婆婆又斥道:「少開口!」
黃麗真不由賭氣地把頭向一邊一偏,走了幾步,她忽然想起了一事,口中「哦」了一聲,當即勒住了馬。老婆婆聞聲回頭道:「什麼事?」
黃花瘦女張大了眼睛道:「我們的鳥呢?」
老婆婆哼一聲道:
「我不是告訴你了麼,它們死定了。走!少廢話。」
黃麗真尖叱道:
「死了!老婆子,不是我嚇唬你,西天一怪莫教主,早晚找到你,會要了你的命,你……」
她說到此,忽然把下面的話吞住了,因為她發現對方的臉色似乎極為不善,不得不把下面的話忍住了,改為溫和的口氣道:
「我是給你說真的!你這老婆婆,真是好沒來由,你既然自己說和我們沒有仇恨,那你又為什麼要這麼做?下手沒個輕重,我師兄要是死了怎麼辦?人命關天,這個責任你負得了麼?」
老婆婆發出海狗似的一聲怪笑道:
「瘦丫頭,你說得不錯,你們是和我沒有仇,可是有人和我有仇。因為如此,你、你師兄,還有你那個師父,都連帶著和我有仇了!」
她伸了下脖子,舐了一下乾枯發皺的嘴唇道:
「我既敢動你們,就不怕你那自以為了不起的師父,現在少說話,跟我走!」
黃麗真冷笑了一聲道:
「我當然得跟你走了,打不過你嘛!可是你也不要太神氣了,我師父不來,還有幾個厲害的老前輩會來找你的。哼!」
說著她撇了一下嘴,現出一副女混混那種不在乎的味道。前行的老婆婆呵呵一笑,回過頭來,瞇著眼睛道:
「對啦!我就是等他們來,要不然我還不費這個事呢!綁你幹什麼?你也不值一個大子兒!」
黃花瘦女被損得臉又是一紅,噘著嘴說:「那你幹嘛要綁我?」
老婆婆嘻嘻一笑道:
「我不是說過了麼?就是等那幾個老東西來,一個是姓宇文的老頭,一個老道,還有……哼哼!」
黃麗真擰著眉毛問道:「還有誰?這些人和你有什麼仇?」
老婆婆嘮嘮叨叨地說道:
「還有那個老姑子,等她來了,我還要問問她,憑什麼她也跟著助紂為虐,我們從今天起,已不是朋友了!」
黃麗真怔了一下道:「你和劍芒大師還是朋友?」
老婆婆回頭看了她一眼道:「現在已經不是了,現在是仇人了!」
黃花瘦女縮了一下脖子道:「老太太,你是誰呢?」
這老婆婆又是一聲叱:「少開口!」
經過一連幾次的碰壁,黃花瘦女賭氣不再理她,可是她肚子裡卻在咒罵著:
「媽的,臭老婆子!早晚我要叫你知道我的厲害,我黃花瘦女能受你這個氣?哼!」
前面的老婆婆,倒真是個怪人,她不許人家多開口,可是她自己的嘴卻是停不下來,又問:
「你們好好的在青海,有福不享,到沙漠裡來蹚這種渾水幹什麼?」
黃麗真本不想答理她,可是這一問,卻正好搔在了她的恨處,當時冷笑一聲道:
「你恨她,我還想咬她呢!」
老婆婆「喲」了一聲,回過頭盯著她直翻眼皮,不大懂她為何有這一說。黃麗真瞪著那對鬥雞眼,憤憤地道:
「你別看我,我給你一說你就知道了,我們本來在青海好好的,還不是這個老尼姑派人送來了這麼一封信……」
說到此頓住了,老婆婆忙問:「信上說什麼?」
黃花瘦女這一惱火,也不管這種話是不是能說,這女人有些十三點兒,她咬了一下牙道:
「媽的!我可是都告訴你了,我也恨她!」
老婆婆追問道:「信上說什麼?」
黃麗真抬了一下雙臂道:
「你還是把他救過來呀,我手都酸了,在你面前,我們也不敢跑。」
才說完這句話,就見這婆婆倏地一招手,黃花瘦女彷彿覺得劈面來了一股冷風,不山嚇得「哎呀」一聲,差一點兒由馬上摔下來。等到鎮定後,見對方並沒有動手的意思,方在奇怪,忽覺得手上的王一刀有所轉動;而且口中長長地吁著氣。老婆婆冷笑了一聲道:
「你叫他不要輕舉妄動,再下手,我可就不會留情了。現在你告訴我,那封信上都說了些什麼?」
黃麗真皺了眉,心中想不通,為什麼她竟會對那封信的內容這麼感興趣;可是她認為那是沒有什麼重要的,於是冷笑道:
「這老尼姑和宇文老頭,還有那個老道,不知為什麼和一個姓陳的小子結下了什麼仇,彼此殺來殺去。」
說到此皺了一下眉毛道:
「也奇怪,那小子怎會這麼厲害,這幾個老傢伙居然都制不住他!」
老婆婆斥道:「少廢話,往下說。」
黃麗真又接下去道:
「除了那個姓陳的小子,還有個什麼哈薩克的姑娘,叫……」
「依梨華!」老太太為她接了下去,又問,「後來呢?」
黃麗真十分奇怪道:「你好像什麼都知道。」老婆婆斥道:「少廢話,往下說。」
黃花瘦女點了點頭道:
「不錯,是個叫什麼華的姑娘,這兩個人搬來了一個老頭,這個老頭外號叫什麼南海一鷗,姓馬,聽說很厲害。老尼姑害怕了,怕對付不了他們,這才寫信給我們……」
老婆子冷笑了一聲道:「所以你們就來了,還帶著兩隻鳥。」
黃麗真撇了一下嘴道:「還提鳥呢,都死了。」
她打量著老婆婆道:
「我話說完了,只是沒料到,半路裡又殺出個你來,你到底是幹什麼的?」
老婆婆冷冷一笑道:「往下看吧,好戲在後頭呢!」
這時候,妙手空空王一刀,忽然由黃麗真臂彎裡一躍而起,厲聲叱道:
「你說些什麼?簡直是胡說八道!」
黃麗真一怔,勒住馬道:「你好了?」王一刀冷笑道:「我聽了半天了!哼,虧你還是教主最心愛的弟子呢!你可真給我們青海派爭了臉了!」
他說著,目光又向一邊的老婆婆望去,大有二次動武的樣子,那老婆婆卻毫不在乎地道:
「你還厲害?你試試你的內力,是不是能發出來?還是在馬上好好歇歇吧!我已經說過了,決定不殺你們。」
王一刀氣得臉色鐵青,當下試著往上一提內力,才知對方之言果然不假,不由呆呆地望著老婆婆一言不發。這時候,黃麗真歎了一口氣道:
「算了吧!你也不要罵我,有什麼辦法呢,打又打不過她,銅錘羅大概也錯過去了,咱們在沙漠裡,就跟瞎子一樣了,不跟著她又怎麼辦?」
王一刀重重地歎了一聲道:「跟她上哪兒去?」
黃麗真眼光瞟向身前的老婆婆道:
「我哪兒知道呀!不過,她說過不傷咱們,咱們就跟她去一趟就是了。」
這時那老婆婆嘻嘻一笑,冷然道:
「現在不是你們願不願意的問題,而是我願不願意,你們不去也不行呀!」
王一刀濃眉一展,那老婆婆立刻還以顏色道:
「很簡單,你們願意,還可以舒舒服服跟著我騎馬去,要是不願意,你們就必須難受一點了。何必呢!」
說著咧口一笑,聲如夜梟,王一刀不由重重地跺了一腳,人家說的可是實話,何必敬酒不吃吃罰酒呢!
黃麗真的人生哲學是,盡量不虐待自己,怕師兄再說出什麼負氣的話,使自己也連帶著吃虧,忙道:
「走吧!不要多說了,她是一個武林前輩,絕不能說話不算數。」
王一刀一聲不哼地跳回馬背上說:「走!」
老婆婆嘻嘻一笑,策馬而行:
「這樣才算聰明,你們只要聽話,我老婆子絕不會難為你們。你們好好地歇幾天,看看你們那位師父來不來找你們!」
黃麗真實在忍不住了,又問:
「你老人家到底是誰,可真急死人啦!你就是鬼,也得有個名字呀?」
老婆婆這一次倒沒有發脾氣,她淡淡地一笑,回過頭來睨著黃麗真說:
「瘦丫頭,我要再不告訴你,就把你急死了,其實告訴你們也無妨。」
她慢慢地說道:「我名九子妹,人稱太陽婆……」
王一刀吃了一驚道:「啊!你就是太陽婆?」
黃麗真偏頭問:「你知道她?她是幹什麼的?」
這時王一刀對著太陽婆冷冷一笑道:
「你老人家大名,我倒是從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過,我知道你不是漢人,是個天竺人……」
才說到此,就見太陽婆面色一變,厲聲叱道:
「胡說!我只是出生在天竺,卻在中原住了很久,北京、金陵我都很熟,你年紀輕輕知道什麼!」
黃麗真皺了一下眉道:
「太陽婆,你把我們帶到什麼地方去?你可以告訴我們了吧?」
太陽婆桀桀一笑道:「不必了,現在已經到了。」
二人不由在馬上抬起頭,順著太陽婆手指之處,他們發現了一條緩緩的流水,那水流得十分靜,以至於聽不到流水的聲音。
目光所及,似乎沙面沒有了,只有一片片樹林的影子,可是影子很淡,乍看起來,像是遠山。二人想不到,大沙漠裡會有這種地方,一時相顧愕然。太陽婆嘻嘻一笑道:
「這是庫魯克河,順河而上,可至營盤,也就是你們原先要去的地方。」
王一刀呆了一呆,又歎了一口氣。幾匹馬都顯得很興奮,它們在久行沙漠的路上,早已疲累了,現在它們聞到了青草和泥土的氣息,足下都加快了。漸漸,地面上的沙由厚而薄,由薄而漸次消失,他們耳中聽到了淙淙的流水聲,岸邊僅有很窄的一溜兒生有青草和矮樹,靜靜的水面沒有一盞燈、一艘船,即使在岸邊,也看不見什麼住家廬舍的影子。王一刀和黃麗真心中很奇怪,他們弄不清楚,太陽婆是要把自己二人帶到一個什麼地方去。
這時候,馬已漸次走過那條河,太陽婆突地勒住馬,作了一個令二人也停止的手勢;然後左右看著,似乎她自己對這地方也不太熟悉。這也難怪,沙漠在她一生之中,也只來過三五次。
她帶過馬頭,皺著眉道:「不對,你們跟著我,還得往後退退!」
黃麗真「嘖」了一聲道:「到底上哪兒去嘛!天可是快亮了!」
太陽婆冷笑道:「自然是有地方,你們只跟著我走就行了。」
說話之間,他們的馬已退後了三四丈;然後順著河往下走了百十步。太陽婆點點頭道:「現在就對了!」
在半沙半泥的地上,有一條小石子兒鋪成的路,彎彎曲曲的,太陽婆在先,領著二人和幾匹馬,向這羊腸小路走去。
差不多有半盞茶的時間,就看見一幢很堅固;而且很大的石頭房子。那格式倒像是漢人住的,大門也是用石頭砌的,房子裡有燈光。
太陽婆在馬背上扯著嗓子道:「有客人來啦,快開開門!」
裡面馬上有了回音,並且不止一人向大門這邊跑來。黃麗真不禁和王一刀對了一眼,心中又驚又怕,真弄不清楚這是怎麼樣的一家人。
大門開了,還有人用燈往這邊照,一個人用破鑼的嗓門道:
「老前輩回來了!喝!哪來這麼些個牲口呀?」
太陽婆翻身下了馬,回頭招呼道:
「你們兩個別怕,下來,下來!這都是熟朋友,你們一定也認識!」
二人為對方的馬燈晃得兩眼發黃,根本看不清來人是誰,卻聽那人呵呵一笑道: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這兩個活寶呀!得啦!二位請進來吧,大概這一路,顛得屁股痛了,快到裡面歇歇吧!」
二人不由臉一陣紅,聽此人口音很熟,等到走進去的時候,仔細地看了看這人的臉,不禁各自一怔。王一刀不由冷笑道:「朋友,原來是你?」
原來這人正是先前在沙漠裡,為陳宋送信的那個長毛陸淵,他身旁站著那個高個子,也是熟臉,就是跟他一塊去送信的那個用鏈子錘的叫聞三巴的小子。
另外,在他們一邊,站著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倒是一個生臉。
陸淵一隻手摸著下巴上的短鬍子,彎了彎腰道:
「不敢!不敢!二位快進去喝點熱湯吧!」
黃麗真道:
「咦!你們不是那兩個送信的麼?好小子……」
長毛陸淵一皺眉道:
「喂!喂!你這娘兒們說話怎麼這麼難聽?這是什麼地方,你還這麼撒野!」
黃麗真聳了一下鼻子道:
「什麼了不起,就是閻王老爺的生死殿,我高興了也得去上一趟,罵他兩句呢!」
陸淵摸了一下後腦勺,偏頭看了聞三巴一眼,說:「好醜的娘兒們!別理她!」
他招呼人把牲口拉到後面去,「吁吆」之聲不絕於耳。
到了這個時候,黃麗真和王一刀都很識相,跟著太陽婆和那個美少年,還有陸淵和聞三巴幾個人,直向房內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