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1-05
「我還不想死,宇文星寒你們以眾凌孤,豈不可恥?」
裂空摘星宇文星寒卻是厲聲叱道:「小子!你休想再逞詭計,就算是以眾欺寡,以大壓小,今夜你要想逃得活命,那是難比登天!」
他說完這句話,身形向前一伏,輕輕地一抄,已來到了陳宋身前,雙掌向外一遞,用翻天掌勢,照著陳宋「心坎」、「肺腑」兩處大穴上打去。
陳宋容得他雙掌指尖已堪堪逼近身前,口中冷哼道:「宇文老賊休得欺人太甚,我陳宋並不怕你!」
他口中這麼說著,右腕一抬,用南海一鷗桂春明親傳的分翅手,向外一分,中、食、拇三指,如雞啄似的,直向宇文星寒「曲尺」穴上拿去。
宇文星寒心中一驚,向後一拂雙袖,閒雲野鶴似地飄出丈許以外。所謂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陳宋只一遞招,四老都不禁暗吃了一驚。且不說陳宋這一出手的角度是何等的刁鑽,光是陳宋遞招的速度就有的一說。
宇文星寒素有裂空摘星的名頭在外,裂空說的是宇文星寒出手威勢巨大,力可裂空,而摘星則是指招式巧妙迅速,可攬流星。雖說宇文摘星的名頭略遜於那此些年在南方成名的神偷摘星聖手,但只論出手遞招的速度,宇文星寒卻也能說是傲視江湖了。然而此刻見這陳宋出招,卻是叫宇文不由得心中一驚,暗歎一聲,好快的速度!這一手反擊便是比之宇文自己恐怕也是不遑多讓了!
宇文星寒冷笑了一聲,二次騰身。驀地,一邊閃出了劍芒大師,她輕叱道:「且慢!」
宇文星寒陡然在空中一折腰,輕飄飄落了下來,奇道:「大師有何吩咐?」
劍芒大師身形一晃,已來到了陳宋身旁,口中念著佛號:「阿彌陀佛!相公如能將令師之名道出,我等或可網開一面,不一定致相公於死命,如何?」
這老尼說著,一雙鳳目精光四射地注定著陳宋,面上冷若冰霜。陳宋面色蒼白地後退了一步,苦笑道:「老尼姑,你想錯了,陳宋並非怕死貪生之輩,賣師求生,恕不為之。」
他一邊說著,一邊慢慢往後退著,陡然長嘯了一聲,拔身而起,直向梅林叢中縱去。可是他身形方一落下,一邊的白雀翁白雀翁,已如同蝙蝠似地竄了過來,這矮老頭子,冷叱了一聲:
「你還想跑?」
隨著他翩翩的身勢向下一飄,正好夠上了部位。白雀翁在同道之中,素以心黑手辣著稱,此刻更不會再手下留情,一出手即是最狠毒的分心掌,斜兜著直向陳宋心窩上打來。
陳宋身處在這麼些個高手之間,自問實難倖免,可是要他俯首待斃,卻是萬萬不能。白雀翁掌到,他不得不抖擻起精神小心應付,當下雙臂交叉著向外一分,用「進身逼虎退」的絕招,一屈左膝,十字叉手已臨白雀翁兩助之下。
白雀翁怪笑了聲:「你還真敢遞爪子?」
這小老人確實有一身驚人的功夫,只見他一舉雙手,雙足輕輕跳起,復往下一揮兩腕,整個身子已由陳宋頭上掠了過去。足尖一落地,刷地一個疾轉,已到了陳宋身後。這老兒獰笑了一聲:
「打!」
雙掌齊出,用「小天星」掌力向外一抖!他這種落身、擰腰、抖掌、現力,幾乎是一氣呵成,尤其厲害的是快如疾雷奔電,絕不容你稍緩須臾。
江湖之上龍虎金剛已是一流高手中的一流高手,問鼎境高人幾乎就等同是仙人了,草狗也只是因為背後西涼王的勢力太過於招搖,才能見過如此多的問鼎高手,不過即便是這樣,這江湖上的問鼎境高手也幾乎被他看了個遍。
而如白雀翁等這樣四名境界穩紮穩打的道玄境高手,都算的上是問鼎以下第一梯隊的高手,這樣的四個人,放在江湖隨意一處都算的上是可稱霸一方的大勢力,此刻四人圍攻陳宋,陳宋以初入道玄的功力跟他們死磕,當真是九死一生。
陳宋只覺後心一陣發冷,雙方掌中勁大,已侵衫而入,他怎會不知厲害?
當時猛地向前一蹌,身形向前一伏,擰身現腿,「秋風掃落葉」!這一腿挾著強烈的勁風,直向白雀翁雙腿上掃去!陳宋五歲隨南海一鷗桂春明習技,十五年的浸淫苦練,可說是已登武功堂奧,舉手投足之間,滿是真實功夫。這一腿實有掃斷三根柏木樁的功力,老智如白雀翁者,豈能有不識之理?
他不由冷笑了一聲,向外一翻,錯出六尺,正好躲開了陳宋一腿,他回頭冷笑道:「宇文鬍子別看著啦,早一拾掇了他算了!」
宇文星寒應了一聲「好」,由旁邊陡然拔起。可是陳宋自知遠非四人敵手,時刻轉著逃走的念頭。宇文星寒身方拔起,他即用「八步趕蟬」的輕功絕技,嗖!嗖!嗖!三個起落,已逼向了梅園右首。正在打量眼前地勢,忽聽左側一人朗笑道:「你死了心吧!」
跟著紅影一閃,一條高大的身影,正由第七桿燈籠梢上猛撲而下,現出李海長滿虯鬚的一張醜惡面目。
這道人更是手狠心毒。只見他大袖向外一甩,以袖沿斜掃陳宋面門,此舉意在投石問路,陳宋方一閃身,李海第二式「金風送爽」斜著左掌直劈而下。
陳宋雖有一身驚人功夫,可是面臨這四個強敵,也不禁有些驚慌失措。
紅衣上人鐵袖拂面,他方自閃開,卻料不到他第二式來得如此迅疾,一時驚叱道:「你敢!」
他猛然轉身合掌,向左一擰,可是究竟還是慢了些。李海如刃的指尖,已經掃在了他的肋邊,只聽見「嘶啦」一聲,一件緞質的直掇,被撕開了尺許長的一條口子。
陳宋口中「哦」了一聲,蹣跚出去五六步以外,李海五指的長指甲,已在他左胸肋處,劃了五道半寸深的血槽。一時鮮血淋淋,痛徹心肺。陳宋忍著痛,一哈腰,又縱出三丈以外,可是眼前一條人影,飛星殞石似地落了下來,陳宋還沒有看清來人是誰,這人已用「乾元問心掌」猛力向外一推,口中叱了聲:
「去!」
鮮血淋淋的陳宋,自問今夜是跑不脫了,面臨著這四個強敵,他又如何能闖出重圍?
他奮力縱起身子,當空又落下一人,這人的「乾元問心掌」挾著十成功力,直向他前心逼來,陳宋咬著牙向左一旋,對方掌勢走空。(看小說就到葉子·悠~悠ucm)來人是銀髮皓首的宇文星寒,這老兒此刻正在盛怒之下,發眉皆立,他滿以為以自己四人對付陳宋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麼,卻想不到對方武技絕高,幾次三番地逃出掌下,一時惱羞成怒,誓必手斃陳宋而後已。
此時掌勢走空,他冷笑了一聲,挫身勾足,以「海底燈」之式,右足尖直對方「生死竅」。陳宋此刻全身是血,雙目已紅,竟忘了逃命,見對方如此心狠手辣,誓必殺己而後快,不由厲吼了一聲:
「老兒!我與你們拼了!」
他向後一坐,想用「老子坐洞」之式,來避開宇文星寒來勢,可是身形方一後坐,只覺得背後一股勁風劈到。陳宋倏地向外一滾,可是仍為這陣尖銳的風力,掃著肩頭而過。
頓時,左肩頭如同火焚似的熱-燙,他此刻真是狼狽透了,強忍著全身傷痛,一個「鯉魚打挺」,由地上竄了起來。頭上方巾,也在滾動時,掉在了地上,乍看起來,真是如同鬼魅似的。他再也不敢戀戰了,知道自己和四人比起來,差得太遠了,這條命葬送得太沒有意義了。
可是進逼的四老,豈能容他脫逃?陳宋未及騰身,眼前灰衣一閃,那個唯一沒有動過手的老尼姑,忽然現身而出。
她面上沒帶出什麼表情,身形一落,雙掌合十向外一推,陳宋忽覺迎面一股極大勁力,幾乎令自己為之窒息,由不住嗆得連聲咳了起來,整個身子一連向後退了三四步。
當時雙臂一交叉,用「十字手」反向外一崩,直奔劍芒雙腕。
劍芒大師身形疾轉,並二指,向陳宋「氣海穴」上就戳!陳宋怎敢與她戀戰,見老尼穴手到,凹腹吸胸,把肚腹吸進了半尺,就勢一擰腰,用「野鶴竄雲」的身法倏地拔了起來。
可是他這種舉動,早在劍芒大師意料之中,他這裡方自騰起,陡聞大師一聲低叱道:「下來!」
這老尼左手一抄尼衣下擺,整個身子,如彈丸似的倏地彈起,正好趕在陳宋背後。她口中冷笑了一聲,雙臂一抖,十指已合在了陳宋後胯兩面大骨之上。
陳宋打了一個冷戰,向外用力一掙,可是老尼已把內力貫足雙掌,向外一抖,喝聲:「去吧!孽障!」
陳宋不由自主,隨著她雙掌抖勢,直飛出了丈許以外,「噗」一聲,元寶似地摔了出去,一時雙腿骨陣陣奇痛,幾欲折斷。
可是到了此時,他也顧不得這一雙腿了,雙掌用力一按地面,身形再次騰起。他頭上髮束可全都散開了,黑長的頭髮,散在兩肩,看來真和厲鬼差不多。他用全力掙扎著向外一縱,眼前是一塊極高的假山石,陳宋正想縱身上石,那要命的宇文星寒,卻在這時,倏起倏落,飛縱了過來。
他口中厲叱道:「陳宋,你還不納命來麼?」
隨著他這種口音,雙掌已按在了陳宋後背之上,當下心一狠,掌心向外用力,只聽見陳宋一聲慘叫,整個人直騰出了七尺以外。
他身子向下一落,「噗」一聲趴倒在地,可是這年輕人,竟能再次躍起來,他用沙啞的喉嚨道:「好!宇文星寒……」
「哧」一聲,一口鮮血,由他口中血箭似地噴了出來,他知道自己已受了致命的內傷,只要再噴出第二口血,這條命可就算完了。
陳宋鐵青著臉,一陣踉蹌,他忽然哭叫著:「爺爺啊!這個仇孫兒給你報不成了!」
他口中這麼說著,猛然用出全身之力,直向那塊大假山石上撞了過去。
他這種舉動,不禁令左右暗侍的四老全都一驚,就連陳宋自己也想不到,他身子已整個快撞上石頭的一剎那,由石後倏地伸出一隻胳膊,巧妙地拉著他一隻手,向外一扯。
陳宋整個身子都跌了出去,他因用力過猛,身上又有致命重傷,頓時雙目一黑,人事不省……
也不知什麼時候,他甦醒了過來,只覺得自己全身似為一人橫托著,向前疾馳。自己全身百骸俱酸,尤其是氣息奄奄,隨著這人輕快的腳步,幾乎呼吸也感到困難了,他掙扎了一下。
那人似發覺他醒了,低頭流淚道:「大哥……千萬不要出聲,我是小真,我救你出去。」
她說著,熱熱的淚都滴在了陳宋的臉上,陳宋驚怔得打了一個寒顫,可是現在他連說話的力量也沒有了。
眼前情勢,似在一個漆黑密林之中,真可說伸手不見五指,陳宋感覺到頭和腳擦磨著枝葉,而宇文小真足下,更是發出喳喳枯葉的聲音。
他忽然想到,自己臨去梅園之時,宇文小真所交待自己的話,原來其中竟含有深意,自己真個糊塗;如果早想起來,何至於落得如此模樣。此時雖蒙她救出,要想活命,只怕是無望了。
這麼想著,不禁悲從中來,落下了幾滴淚,尤其是他感到口渴得唇舌欲裂,滿嘴腥苦,禁不住乾嘔了幾聲。
宇文小真又俯下身來,貼著他耳邊小聲道:「大哥!千萬不要出聲,我爹爹及他們都在後面呢,要是讓他們發現了我們,我二人都得死!」
她頭上的秀髮,在陳宋沾滿了血汗的臉上拂動著,一張櫻唇,更是幾乎貼在了陳宋的臉上,可是這些膩情,陳宋此刻是無法消受了。
果然,宇文小真身後不遠,有樹枝折斷及踐踏枯葉的聲音,宇文星寒憤怒地叱道:「朋友!你報個萬兒,你與我們為敵,對你是沒有好處的!」
白雀翁更是尖聲罵道:「***,你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你不打聽打聽,我們是幹什麼的!」
宇文小真一言不發,快步向前潛行著,這條路她因有見於先,所以記得很熟。七轉八轉之後,已把身後的父親等人,拉下了一段距離。
眼前現出了月光,驚魂未定的宇文小真,可絲毫不敢怠停,她仍然托抱著陳宋,亡命似地轉過了一條小河,河邊老槐樹上,拴著一匹黑馬。
她氣喘吁吁地把陳宋抱上了馬鞍,還沒有死的陳宋,內心明白,現在自己已經承這個姑娘救了出來;今後就是自己掙扎生死的時候了。
他雙手扣緊馬韁,終於說出了幾個字:
「姑娘……謝謝你……」
宇文小真趴在他腿上,哭道:「大哥,我只能救你到此了,否則父親回去見我不在,我這條命也保不住了……大哥!你傷很重,千萬不要說話,肅州你也不能呆了,快離開……愈遠愈好。也許天可憐你,還能保全你一條命……大哥!你快走吧!」
她一面說話,一面回頭看看,神色至為倉惶。陳宋在馬背上只覺得天昏地暗,搖搖欲墜,可是小真的話,每一句他都聽進去了。
他咬緊牙關,熱淚由臉上一滴滴和著血滴下來,他只能用頭來表示他的決心,來表示他的感激。
「快走吧……大哥!今後也許我們還能見面。大哥!我本來有很多話要問你的,可是現在來不及了,馬鞍子裡有我放的錢,還有你的幾套衣服……」
這時,陳宋只覺得肺部被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眼前金星亂冒,恍惚之中,聽著宇文小真斷腸般的聲音。忽然,宇文小真掄掌在馬股上擊了一下,那匹黑馬遂拔開四蹄,朝著眼前一片空曠的荒野飛逝而去。
馬鞍上的陳宋,在這匹馬才一起足之時,差一翻身跌下,可是生命之力,常是那麼的奇特;而垂死前,一個人更有超人的求生之力,那是不可理喻和不可思議的。陳宋竟能撲抱著馬頸,一任那匹駿馬,在無邊的大塊水草地上,拚命地馳騁。
黑夜之中,天上有星月,映著祁連山的背脊,像條大魚似的;還有萬里長城伸縮的蛇影,這中國歷史上最偉大的建築物,到了此處,已是終了。
可是這些,陳宋已沒有能力去欣賞了。
他只是喘息著伏在馬背上,兩膝緊緊地扣緊馬腹。因此馬蹄踐踏而起的水珠,弄了他一身一臉,他張開嘴,讓那些水珠濺射到口腔裡,否則,他真會渴死了!
也不知什麼時候,地上的水沒有了,他的手觸著馬頸,覺得全是熱熱的汗。
可是那匹疾馳的馬,仍是如箭一般地飛馳著。慢慢,這匹馬慢下來了,同時他耳邊似聽到有亂哄哄的人聲,可是可憐的陳宋,已經連抬起頭的力量都沒有了。
他聽到身側有人怪聲叫著,可是那是自己聽不懂的話,並且另有馬匹由後面追來。
馬終於停下來了,他最後的感覺,是那匹馬鼻子「噗嚕嚕」地打著噴嚏,人聲喧叫之中,他知道自己總算遇著人了。
心情一鬆,血復上衝,隨著「骨碌」一聲,他由馬背上翻了下來。
一個身著青衣,腰間跨刀的年輕男人,撥開他的眼,他只說出一個字:
「水……」
然後,他便什麼事情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