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28
四季如春,遊人絡繹不絕的m市近幾天來了一個奇人。
不是最上等的酒他他絕對喝不下口;不是最漂亮的女人,他看不上眼;不是最奢華的車,他絕不去坐。但他卻並不是第一流的有錢人,至少他的口袋裡並沒有足夠他如此用度的錢財。幸好他還有一些賺錢的本事,他擅於相面,觀測風水。m市一名巨富對他的此等本事很是推崇,只是這樣,便就已足夠讓他過上很長一段第一流的日子。何況他還是個極其英俊、很有吸引力的男人,年紀看來也不大,這使得他在最容易花錢的一件事上,省了很多錢。別人要千金才能博得一笑的美人,他卻往往可以不費分文的得到。下了崑崙山,到了人間世界遊歷,竟然是如此逍遙度日。這脫去了一身羽衣的天師府小天師此刻看來一點不像是個一手掌天道的世外高人,倒更像是個走馬章台的花花公子。
m市的景致便是放到全世界也都是極好的,羽衣相卿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走出了終年白雪皚皚的崑崙山,到了這小橋流水,溫潤和煦的南方名城,自然是樂得好好遊玩幾日。
這一天,羽衣相卿陪著富甲m市的大佬出門遊玩,然而與其說是羽衣相卿陪著這位巨富,不如說是巨富與其女兒陪著羽衣相卿則更為妥當。羽衣相卿穿著一身只看看便就貴的離譜的風衣西褲,挽著巨富女兒的手走在前面,而一向頤指氣使慣了的巨富卻是低眉順眼的跟在羽衣相卿後面,除去了身上那套價格不菲的行頭來看,這富甲一方的大佬此刻活脫脫就像是一個小廝扈從,然而巨富面上卻是未有浮現出一絲不妥。滿是一副理所當然的神色。
「菲雅,前頭似乎是有個莊園,可能進去麼?走了這幾段路程,倒是有些疲累了。」羽衣相卿嘴上如此說著,然而一步一步自崑崙山巔走至m市的羽衣相卿只走幾步路便就會感到疲累,那才是最荒謬的事情。更多的只是怕向來養尊處優,終日腳不著地的巨富累著了而已。
而被羽衣相卿稱呼叫做菲雅的女子正是那巨富的獨女,此刻菲雅挽著羽衣相卿的臂彎溫婉一笑,柔聲柔氣的回答道:「此地是m市一處頗有名望的酒莊,其間水石花木圍合而成的環境是m市出了名的典雅精緻,若是天師想要進去一坐,菲雅這就帶路。」
羽衣相卿點頭,似乎是想到了一些往事。「自上次與魏言期把酒一話,倒是有許久都沒有進過酒莊了。勞煩莊毅前頭帶路了。」
「天師客氣了,客氣了。」羽衣相卿口中的莊毅正是這m市的巨富,腆著大肚腩的莊毅滿頭是汗,卻是一臉興致高昂的快走幾步,為羽衣相卿帶著路。「天師,晚輩知道您向來喝的是仙家,特意準備了自家酒窖釀製」
「入鄉隨俗,這酒莊裡有些什麼好酒,我倒也願意品上一品。」羽衣相卿沒有推脫也沒有接受,只是模稜兩可的如此一說,而後便就繼續笑嘻嘻的朝前走著。而莊毅似乎也是感覺到了這馬屁雖然不至於拍在了馬蹄上,但也沒點到妙處,當下心生些許遺憾,可莊毅對羽衣相卿有著怎樣的本事可是一清二楚,哪裡敢心生半點造次,當即陪笑著說道。
「如此可便就是這小小酒莊的大造化了。」
見了莊毅面上恭敬推崇神色越濃,莊菲雅略顯好奇的抬眉輕輕看了羽衣相卿一眼。莊菲雅被他在m市已算的上是至為達貴的父親叫來陪同羽衣相卿在m市遊玩的那一刻起便就知道這個相貌氣度都顯不凡的男子來頭極大,可莊菲雅此刻再見了自己父親的此番表現,心中只想著,這男子的來頭是不是太大了一些。
然而莊菲雅心中一念至此,羽衣相卿突然朝莊菲雅笑了一聲,輕聲說道:「我來頭不大,只是你父親太過客氣了而已。」
羽衣相卿說話的時機拿捏得恰到好處,莊毅快步走在前面,先行進了酒莊打點一些事宜。並沒有聽到羽衣相卿對莊菲雅所說的這番話語,而莊菲雅聽了羽衣相卿這話之後,滿面驚訝,幾乎就要愣在原地,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羽衣相卿說完一句,不再開口,緩緩挽著莊菲雅超前走去。
走進了酒莊,羽衣相卿才發現這地方恰入菲雅所言,的確很雅。有小河彎彎,有綠柳籠煙,尤其是在黃昏的時候,綠水映著紅霞,照得人臉也紅如桃花。穿過柳林,有幾棟以現代化手段來仿製的茅屋,每一個細節部分都刻畫的精緻,幾可亂真。酒桌都擺在外面的沙岸上,旁邊還幽幽的種著幾叢山茶花。
這幾株山茶花開的正是艷麗,廊道裡,有好些人正依著欄杆賞著山茶花。這些人裡,一身形瘦削的年輕男子恰好見了如一對璧人的莊菲雅與羽衣相卿挽手走了進來。瘦削男子眉毛揚起,只一眼看去就似乎再難把頭轉至別處。
在這瘦削男子眼中,莊菲雅就這麼踏著滿地黃花而來,鞋跟敲打著一首段譽無法忘記的歌謠。在人文精神濃郁的m市廝混了好些年,瘦削男子當然不會不知道所謂「青青翠竹,儘是法身,鬱鬱黃花,無非般若」,可是那一季黃花凋謝的時候,瘦削男子連「般若」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都忘記了。不是解脫,瘦削男子把他研讀了二十年的《金剛經》拋到了九霄雲外,心裡只有一種沉溺的大喜樂。
而羽衣相卿近到這酒莊內,也同樣一眼朝那瘦削男子望去。莊毅安排好了一張酒桌,羽衣相卿剛剛坐下,莊毅卻又站了起來。羽衣相卿只是一笑,隨意指點道:「廁所就在後面,沿小路走到第二個拐角處,朝右走進三十步再右拐一次就可看到了。」
莊毅也不問羽衣相卿是如何得知,不敢問也不用問。只是頗為感激的拜謝一聲,便匆匆走開了。
而在一旁的莊菲雅心中卻更是震驚了。莊菲雅來過這酒莊幾次,然而對這裡曲徑通幽,於隱秘之中生妙趣的建築佈局依舊是半點不熟悉,更不用說是如同羽衣相卿那般,只是坐著不動,隨意指點居然便就能說出廁所的方位。
莊菲雅此刻心中震動,心中又再將天師二字念叨幾遍,原本莊菲雅只當羽衣相卿是一道學大家,父親因為敬重而稱呼一聲天師,然後幾天相處下來,莊菲雅卻是發現似乎並非如此。「難不成,這世上真的有神仙。」莊菲雅心中暗道一句。
羽衣相卿卻是再度接過了莊菲雅的話頭,無奈笑著說道:「神仙這個東西,現在估摸著是沒有了,可說不定將來會有!」
莊菲雅似乎受了刺激一般,雙唇開合,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而不遠處的某人卻是看的更癡了,這廂邊莊菲雅還沒回過神,那廂邊瘦削男子卻是已經湊了過來,一臉傻笑。
「小姑娘,你身邊這人向來喜歡裝神弄鬼,莫要被他嚇著了。」瘦削男子笑瞇瞇的一邊寬慰著莊菲雅,一邊賞了羽衣相卿一個白眼。
羽衣相卿無奈笑著,打趣道:「本以為南侯有美人在側,怕是記不起我這位故人了」
「別這麼不要臉好麼?我們充其量也就是見過幾次,算個屁的故人。」南侯絲毫不給羽衣相卿半分面子。
莊菲雅看著南侯與羽衣相卿如此對話,只一想便就猜到這兩人是老相識,羽衣相卿來頭已是極大,這個瘦削男子敢於如此跟羽衣相卿說話,想必來頭一樣不小,兩方都不是普通人,莊菲雅夾在中間,不敢多言。
「佛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我這一觀,也如是觀得菩提心。」瘦削男子不再去看羽衣相卿,轉頭看著莊菲雅說道。
莊菲雅一時聽不懂羽衣相卿在說些什麼,只是好奇的問了一句。「你看到了什麼?」
「看到了很神奇的東西,但不能告訴你,也不能說出來,況且我也說不出來。所謂「言真顯諸妄,真妄同二妄」,一說出來,便已經是妄了。總之我懂,你不懂。等有一天你也懂了,那我便就歡喜了。」被羽衣相卿稱作南侯的瘦削男子卻是回答的語焉不詳。
羽衣相卿自斟自飲一杯,道:「妙手空摘星,滿身仙佛氣。」
南侯聽了羽衣相卿不合時宜的突然開口,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你是特意來找我。」
「算是!」羽衣相卿老實點頭。
南侯有些警惕的掃了羽衣相卿一眼,後者卻是波瀾不驚。「你想做什麼?」
「我來m市,是為了那件東西。」羽衣相卿給南侯斟一杯酒。南侯不敢去接羽衣相卿手上的酒,遲疑的看著羽衣相卿,不言不語。羽衣相卿見狀微微一笑。「我並不是要請你去偷,因為你不會去。」
聽了羽衣相卿這話的南侯似乎是鬆了很大一口氣,一把接過羽衣相卿手上的酒杯,一飲而盡,而後說了一句。「你懂我。」
羽衣相卿繼續笑著,笑的有些意味不明,不鹹不淡的笑聲搞得南侯很不舒服,就是連繼續喝酒的興致都沒有了,只是繼續看著莊菲雅的側臉,似乎是在看菩薩法相一般虔誠。終於,羽衣相卿再度開口:「你不會去偷那物事的因由是你知道你偷不到。」
「放屁!」南侯先是一愣,而後大怒,當即破口大罵起來。「這天下哪裡能找得到我偷不到的東西,我不去偷只是因為我不願意!不願意你懂不懂?千金難買我願意!你懂不懂?我南侯一雙妙手加上追風逐日的輕功前後三百年再難逢敵手,盜王之王的名頭豈是隨便說說的?」
羽衣相卿見了南侯臉紅脖子粗的樣子,笑的更歡:「我一開始也覺得此話不對,這天下雖大,可哪裡能找得到號稱妙手可摘星的南侯偷不到之物。」
「那是!」南侯鬆了一口氣,不無得意的晃了晃腦袋。
「可我一想再想,總覺得不對,當年天龍寺之物,曾經可是有人偷了去的。」羽衣相卿伸出一個手指,頗有節律的敲打著桌角,疑惑開口。
而南侯聽了這話卻是冷哼一聲,一臉無所謂的開口道:「那是當年與我齊名的盜聖齊五干的,可第二天就被小王爺捉了去,先斷九指,再廢武功。自此以後,這天下在無人敢打那事物的主意。」南侯說到最後,似乎是想到了那「小王爺」的狠辣手段,時隔百餘年竟然還是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
「可小王爺死了有三百年,三百年後,還是不敢?想來是過不了空相禪師那一關吧?」羽衣相卿倒是似乎並不懼怕那南侯口中的那位「小王爺」,當天一手遮天,屠戮眾生的大人物,如今卻不過是一堆白骨罷了!
「放屁!騎羊的!你繞來繞去到底想說什麼!」南侯聽了羽衣相卿這一堆略帶挑釁意味的話語,幾乎就要拍案而起。
「我想說你南侯只會吹牛!天龍寺那東西有空相禪師把守,號稱天下第一難偷取之物,齊五卻偷了出來,而你沒有!前後三百年再無敵手的大話說差了吧?」羽衣相卿一語點破那最後一層窗戶紙。
南侯的臉白中泛紅,由紅轉紫,最後漲成了豬肝色。原本這南侯雖然瘦削,但臉皮極為厚實,幾乎是刀槍不入,然而今天卻因為莊菲雅在側,這南侯的臉皮卻突然薄了起來。
「笑話!不就是小廟之中撈個勞什子盒子麼!我去去就來!」南侯當場就要站起來,作勢要去天龍寺一行。
「不行不行,這事太危險,你一世英明毀於一旦我可賠不起!在這說那空相禪師太過厲害,便是我師父都說天下問鼎不下二十人,但真正的強手唯一劍仙與天龍羅漢爾。」羽衣相卿一把抓住南侯的袖子,一本正經的假意挽留道。
「這種事豈是你說行就行,說不行就不行的?」南侯一甩手,氣憤道:「你且看好了,我這就將那東西偷盜出來,但這東西回頭我玩夠了之後可還是要歸還給天龍寺。你若想搶,便就要看你有幾分力了。」
他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已發現別人在笑。羽衣相卿在笑,生而菩薩相的莊菲雅也在笑。那種笑就像是忽然看見有人一腳踩到狗屎時一樣。南侯忽然發覺自己的腳踩在一坨狗屎上,好大好大的一坨。他再想將這隻腳拔出來,已經太遲了。
羽衣相卿微笑著歎了口氣,喃喃道:「請將不如激將,這句話倒真是一點也不錯。」
南侯慢慢走出酒莊,緩緩回頭朝裡面望了望,輕笑著晃著腦袋喃喃自語道:「天師府很厲害。光著羽衣小天師就很不得了,一劍仙則更是不得了。可天道無情,我南侯可卻也是懂的,為你們做牛做馬求一個安生不是不可以,但小王爺英魂我也是怕的緊,做事留一線,才活得長久不是?當年齊五就是因為沒我聰明,才落得了那麼一個下場。哼哼,前後三百年無敵手,還真不是隨便說說的!天龍寺盜寶?爾等且看好了!」
南侯離開酒莊之後,羽衣相卿與莊菲雅面對面坐著,莊菲雅斟酒,羽衣相卿慢慢喝著。
「你可知道他是什麼人?」羽衣相卿突然開口問道。
「不知道。想來是個極其厲害的人物吧。」莊菲雅搖著腦袋,實話實說。
「豈止是厲害,他的聰明總算不是當世第一,但前五總歸是排的上號的!」羽衣相卿言語間似乎對南侯極為推崇。
莊菲雅卻是笑著再度搖頭。「可我看來,天師卻是要比這人聰明許多,這人就算再聰明也不過是一個衝動易怒之人,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莊菲雅這一手馬屁拍的恰到好處,本以為羽衣相卿勢必會滿心歡喜,卻沒了那廂邊羽衣相卿一臉笑意卻是更顯苦澀。
「我哪裡能與他比,我不過是能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可真正聰明的人,不用看就能知道我看到了些什麼東西。我只是一顆棋子,他們才是博弈的手。」羽衣相卿只是在心裡說著這一番話,並沒有對著莊菲雅說出來,過了片刻才緩緩開口說道:「他可不是一個衝動易怒的人,知道為什麼一開始他總愛盯著你看,可到最後臨走時卻是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莊菲雅迷惑搖頭。
「他說的『言真顯諸妄,真妄同二妄』,一說出來,便已經是妄了。大抵是不會錯了,我托大妄言一句,猜測他的心思,想來是他見你有菩薩像,卻無菩薩心,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羽衣相卿說的話,莊菲雅似懂非懂。可羽衣相卿似乎並不在意這莊菲雅聽不聽的懂,繼續說道:「當年此人在x市,教了一落魄少年一手妙手空空之術,這少年機靈之下學會了將酒水換成白水的手法,而後波折種種,經年之後那落魄少年此刻卻已是天下第一等的地位富貴。這一段造化卻是南侯一手賜下,如今,我也要賜你一番造化,這便是你父親為何會對我恭敬至此的緣由。」羽衣相卿這番話說完,恰好趕上莊毅上完廁所回來。最後一句話落入莊毅耳中,這莊毅竟是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一臉感激涕零。莊菲雅愣愣坐在原地,眉目間滿是迷惑。細一看這雙眸剪秋水的美人兒,長相居然與蘇伊有九分相似,而神態更幾乎是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