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將功成萬骨枯,林德終於明白了,這是一條必經的成長之路,如果不是敵人的屍骨,那就是自己人的毀滅。
無法避免。
隊伍緩緩行進,走了不到半天時間,在最為人困馬乏的時刻,甜水高地的草原上,一支大軍緩緩開來,不慌不忙的排成陣勢,將林德的去路攔住。
「該來的,終於要來了。」林德歎息一聲,沒有下令突圍,而是將隊伍停住。
這是一支足足有七萬的人類大軍,旌旗招展,鎧甲鮮明,一萬裝備精良的騎兵,在中部排成衝鋒陣型,兩翼有步兵方陣壓住陣腳,並有精銳的弓箭手掩護。
騎兵隊伍中央,一面繪製著金色巨龍的旗幟高高飄揚,旗下是一輛足足有五米多高的明亮戰車,戰車上刀斧手、盾戰士密佈,緊緊簇擁著兩個人。
大皇子席勒,索爾丹王國的軍神克倫威爾。
克倫威爾不慌不忙的排兵佈陣,一切做得頗有章法,七萬人的大軍如臂使指,井然有序,絲毫不亂,林德還沒有指揮過這麼多的軍隊,用心觀看揣摩著,頗有心得。
大皇子席勒摸著新蓄的小鬍子,洋洋得意道:「七皇子殿下,我的軍隊是不是很威猛?」
這聲音經過魔法加持,傳遍了整個戰場,林德的目光淡淡的打量著這支隊伍,這一定是洞穴人帝國給予的支持,軍容整齊,士氣高昂,在加上克倫威爾的訓練,絕對是一股精兵,林德也不得不佩服的點點頭。
大皇子席勒借助身邊法師施展的鷹眼術,看到林德的表情,得意得哈哈大笑:「七皇子殿下,我的軍隊,是不是鎧甲鮮明,武器精良。」
林德依舊不動聲色,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大皇子席勒興致勃勃:「七皇子殿下,這還多虧你提供給我的三千套武器鎧甲,洞穴人帝國出了不少工匠,照樣仿製,已經裝備了整整七萬人馬,七皇子殿下,你看這工藝如何?」
林德隨意掃了一眼,目光微微收緊,點點頭,嗓音洪亮道:「不錯,仿製得非常好。簡直是一絲一毫都不差。」
比起大皇子席勒的張狂,克倫威爾則顯得沉穩多了,他遠遠望見林德神情鎮定,目光中絲毫不慌亂,不禁有些奇怪。
「七皇子殿下,你不用在這裡拖延時間。」克倫威爾冷冷道:「你的六百騎士出了甜水高地,並突然襲擊了我們的隊伍,那名帶著兩面圓盾的女孩,殺掉了我們僅有的兩名鎮國強者,不過當我們軍隊聚合在一起,就再也沒給機會,六百騎士已經撤回了甜水高地。」
這是誅心之語,有打擊對手士氣的作用,林德瞧了瞧手下士兵,竟然沒有一個驚慌失措,所有人的目光都是無比堅定,絲毫沒有動搖。
經歷過一場生死大戰,他們已經成長起來了,林德暗自點頭。
只有黛枚公主,緊張得臉色蒼白,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角。
林德目光動了動,嘴角邊有了一絲苦笑。
「七皇子殿下,你已經被放棄了。」大皇子席勒大聲喊道:「你有沒有想過今天?」
出乎預料,林德竟然點了點頭,聲音中帶著莫名的哀傷:「想過,今天的一切,早已經在預測中,而且發生的幾率極大,都是我的一念之差,才導致今天惡果的發生,知道我的六百騎士為何撤退麼?因為他們要給我一個機會,讓我來親手彌補這個錯誤。」
「七皇子殿下,你錯了。」克倫威爾不遺餘力的打擊林德手下的士氣:「你的六百騎士撤回甜水高地,是因為我們的七萬奴隸,送給了你們一份意想不到的大禮,用不了多久,甜水高地就是我們的了。」
「是瘟疫麼?」林德呵呵一笑道:「將攜帶各種瘟疫的奴隸,夾雜在七萬奴隸之中,我們是來自異世界的入侵者,沒有針對這個位面瘟疫的抵抗力。」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克倫威爾吃驚的問道:「難道你已經與甜水高地取得了聯繫?這不可能,我們已經將這裡全面封鎖住了。」
「沒有什麼奇怪的,這只是一種推測而已,沒想到卻被我猜中了。」林德忽然鬆了一口氣,淡笑一聲道:「既然你們出了如此狠毒的手段,也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克倫威爾,你也不用在拖延時間,你想讓兩千輕騎兵繞到我們身後,堵截後路,早就被我發現了。」
克倫威爾眉頭一皺,他沒看到林德派出哨兵,心中不禁疑惑起來,倒是大皇子席勒沒有多想,高聲喊道:「七皇子殿下,你還是太過年輕了,你今天死在這裡,就是愚蠢的代價,希望你在地獄裡,能夠覺悟。」
林德又是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我是過於愚蠢了,但你不要以為,鋼鐸王朝和我一樣愚蠢,今天我要當著你的面,將你的所謂七萬大軍,殺得片甲不留,讓你知道什麼才是凶殘。」
幾名追隨者,聽見林德自信的宣言,心中疑惑,林德已經沒有什麼底牌了,他的最大的依仗就是污染者,如今正在四匹魔角戰駒拉著的車上,包裹在直徑五米多的巨蛋中,這是位面戰爭武器晉陞聖域的過程,現在還沒有動靜,這場戰鬥是幫不上忙了。
大皇子席勒哈哈大笑:「七皇子殿下,在我的印象中,你不是這等只會在嘴上討便宜的人,我真不知道你的自信來自於何方,克倫威爾,差不多了,動手吧。」
銀光閃閃的戰車上,克倫威爾拿起一面令旗,七萬人的隊伍,開始有序的動起來,儘管林德的兩千多人馬,與這支大軍比起來,微不足道,但獅子搏兔,亦要盡全力,克倫威爾絲毫沒有輕敵,隊伍行動中,陣勢依舊,彰顯出他強大的指揮能力。
中央的騎兵中分出五千,做好了衝鋒的準備,這時候林德的聲音響起來了,以聖域強者的實力,這聲音蓋過了戰場上的人馬嘶叫聲。
「大皇子,克倫威爾,你們真是井底之蛙,我們的鎧甲,豈能隨意使用?」
林德從儲物護臂內,掏出一個號角似的東西,交給身邊的蠍魔人奧布斯,吩咐道:「用最大的力氣吹響它。」
奧布斯面帶狐疑,不過他沒有多問,鼓起腮幫子吹起來。
嘹亮的號角聲,迴盪在戰場上,聲音逐漸變得尖銳刺耳,在醞釀戰前氣勢的七萬大軍,忽然如被捏緊喉嚨的鴨子一般,嗓子發不出聲音來,士兵們身上的鎧甲不斷的收緊,逐漸緊得無法呼吸。
騎兵們紛紛落馬,臉被漲得通紅,打著滾哀號著,步兵和弓箭手丟下了武器,如同被蹂躪的蟲子一般,有的甚至連眼睛都凸出來。
「啊!啊!發生什麼事?」大皇子身邊的刀斧手,盾戰士,也紛紛倒地,只有少部分沒有穿鎧甲的法師安然無恙,但卻是張皇失措。
轉眼之間,雄壯的七萬大軍,變成任人宰割的綿羊。
「這些鎧甲有問題。」克倫威爾穿著特製的史詩級鎧甲,沒有受到影響。
「怎麼可能,洞穴人已經仔細看過了,再說我們用的材料並不相同。」大皇子大汗淋漓,已經語不成調。
這種鎧甲的結構實在是太完美了,以至於洞穴人的工匠,根本提不出改進的方案,哪怕變動一點,都會導致防禦力下降,只能照著仿製,卻沒想到鎧甲的結構暗藏殺機,如果不配合魔角戰駒使用,只要吹響特製的號角,就會引起共振,逐漸收緊。
但林德的面孔上,卻沒有絲毫的喜悅。
「衝過去,將所有人都殺掉,一個不留。」
「主人,這,這太過浪費了吧。」邪獸人刀疤勸道:「能不能少殺點,我們還缺少奴隸呢。」
「一半怎麼樣?」林德帶著商量的口氣。
「還是太多了。」美杜莎伽麗也表示不同意。
「那就隨意殺死四分之一,然後將他們扒光,屍體穿在木頭桿子上,我們要讓阿爾海姆位面所有人都知道,這就是與我林德為敵的下場,至於大皇子和克倫威爾,他們的家眷在洞穴人帝國,如果抓不住,就讓他們回去吧,他們的懲罰還在後面。」
克倫威爾帶領少數的法師和親衛隊,掩護大皇子撤退,林德沒有派兵追趕。
林德還是心軟了,七萬多人,只有有五千忠於大皇子的親兵被屠殺,**的屍體被穿在木桿上,在草原上排成整齊的隊列,夜幕覆蓋了草原,這一幕恐怖的景象,連吃屍體的禿鷲,都不敢落下,即使是身經百戰的老兵,也感覺到後背發涼,不寒而慄。
「這種殺戮根本就沒有意義。」黛枚公主忍不住反駁道:「還不如交給我,讓他們成為奈落神的信徒。」
「意義非常重大。」林德聲音無比平靜:「從這一天開始,大陸上一定流傳著我的凶名,不要以為慘絕人寰的惡徒,會引起眾人圍攻,恰恰相反,這會讓人從心底戰慄,真正的恐懼,從而使得他們不敢與我為敵。」
「我還是不明白。」黛枚公主眉頭微蹙。
「這很簡單。」美杜莎伽麗亦步亦趨的跟在林德身邊:「今天我們不殺這五千人,明天就會有五萬人打上門來,那時候會死更多人。」
「也就是說殺人相當於救人了?」黛枚公主皺著好看的鼻子,有些明白了。
「沒有天生以殺人為樂的暴君,都是被逼出來的。」林德的心情,也有些低落。
這就是成長的代價,一名成功的領導者,必須要懂得權衡,有的時候,也要做一些泯滅人性之事。
不過當林德趕回甜水高地後,才發現他的狠毒,還遠遠比不上影魅公主。
女人的心,遠比男人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