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之中,有一部分水的顏色,分外幽深,彷彿水柱一樣,與外面廣袤的大洋分明是兩個顏色。
秦越先是一怔,然後從中分明嗅出了熟悉的味道,道:「這裡是海洞?」
老魔道:「就是這裡啊。島雖然塌了,但海洞沒有塌。這裡還是天然的庇護所。」他往地下一指,道:「進去吧。」
兩人一貓鑽入海洞,順著水流往下走,游了片刻,便見一道龐然大物盤在水下,鱗片在水底幽幽發光。
「龍,果然在這裡。」
秦越感歎一句,突然便覺不對,道:「這是龍麼?似乎比我上次見得小了一圈。」他兩次從龍身邊經過,也算刻骨銘心。
老魔道:「那是當然,因為這不是你見到的那一隻。」
再往裡面看時,但見那龐大的身軀伏在地上,一動不動,顯得毫無生氣。龍身旁坐著兩個青年,一個滿頭白髮,正是雲淵,另一個卻是個陌生青年,蹲坐在地上,雙目望天,透出一股絕望的意味。
老魔指了指那陌生青年,道:「你認得的那條龍,就是他了。他叫……叫敖升。」
秦越和白少卿都是「哦?」了一聲,隨即便心中瞭然,大妖尚且能化為人形,何況真龍?這一頭真龍看來很年輕,而且身體顯得極度虛弱,甚至能從手腕和脖頸上看到鐵鏈勒過的痕跡,想來就是那一直被囚禁真龍不錯了。
眼見敖升失魂落魄,秦越也覺得慘然。問道:「這位——」指了指那倒臥的龍形,道,「是誰?」
老魔抬了抬爪子。道:「一個小丫頭,那裡——看見了麼?」
秦越定睛一看,果然見水裡漂浮著一個女孩子,滿臉煞氣,穿著華麗的宮裝,頭頂著有兩個小角,身軀半透明。腳下虛飄飄的,似乎在隨著水流而浮動。仔細看了一看,白少卿道:「這是真靈?」
天生的靈物。死後靈昧不滅,反而直接魂魄出竅,形成半獨立的靈魂體,便叫做真靈。人類很難形成真靈。一般的妖物,如雲淵這樣的,也不夠資格,但真龍這樣的上古神獸,卻是真靈形成的最好選擇。
不過看這真靈活蹦亂跳的樣子,似乎情勢也沒怎麼糟糕。秦越看了看那敖升,心道:這等如喪考妣是做什麼?
就見那女孩鼓著腮幫子,在自己的遺蛻上方游動。突然下來,啪的一聲。狠狠地打了敖升一巴掌,道:「說,阿月哪裡去了?」
敖升被她打了一掌,躲也不敢躲,苦著臉道:「殿下,屬下實在不知道將她托付給哪位了。當時情勢那麼危急,我只顧得不要落在惡人手中,慌不擇路,只知道是個珠女,姓名來歷哪還來得及問?」
那女孩兒怒道:「珠女?下民!不配養阿月。哪個部落?」
敖升道:「屬下也不知道……不曾問……」
那女孩兒喝道:「混蛋,我要告訴父王!」
敖升面上露出絕望的神色,道:「殿下儘管稟報王上。屬下也沒打算苟活。不說龍苗一事,殿下如今……這樣的情況,屬下已經萬死莫贖。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死在兩個人類手裡。」
那女孩兒反而奇道:「我?我怎麼了?」
那老魔咳了一聲,道:「小艾,你死了你知道嗎?」
那女孩兒道:「死了怎麼樣?宮裡好多這樣的公公。」
敖升知道她指的是龍宮中許多老龍的真靈,盤桓在水晶宮中守護子孫,那龍女從小就見到這些真靈,與他們正常交談,也不覺得死了怎麼樣,但龍王肯定知道生死的區別。他在龍族之中頗有地位,但遠遠不能與龍女相比,這一趟自己未死,反而將龍女累死,就是剝皮抽筋也不能平息龍王之怒。想到這裡,垂下頭去,身子顫抖,發出一種嗚嗚的哀鳴聲。
那龍女見他如此,眉毛一豎,道:「怕什麼,沒用。不告訴父王好了。」
敖升抬起頭,道:「殿下,這哪是告不告訴的事……」
那龍女道:「找到龍柱,我還能活。他就不會知道。我盯著你,把阿月找到,我不告訴父王,找不到阿月,我要你的命。」
敖升呆了一陣,恭恭敬敬的伏地道:「多謝殿下。」
秦越在旁邊聽著,突然心中一動,道:「打擾兩位,但不知那阿月是誰?」
龍女並不理他,敖升看了他一眼,道:「啊,原來是你。你不是那兩個人類那邊的麼?」神色之間,厭惡畢露。
老魔出來解圍道:「你看錯了,他可是我們這邊的。專注打那邪惡人類的正義使者。和其他人都不一樣。」眼見自己說話並不怎麼有效,轉而問雲淵道:「雲小子,你來作證,咱們都是好人,是不是?」
雲淵一直面無表情的坐著,聽到老魔問自己,目光如利劍一樣的掃過秦越,秦越心中微寒,退了一步。雲淵才開口道:「嗯,是啊。」
龍女聽了雲淵作證,神色稍霽,道:「好吧。」既然她沒意見,敖升也就沒有意見,道:「阿月……是我族的新生化龍,你們叫做龍苗的。她有蒼龍血脈,將來必然是我蒼龍一族的新生力量,現在卻流落在外……」
秦越道:「若是這樣,我說不定知道那龍苗在誰手中。」
龍女驚道:「哪裡?」
秦越還未說話,就覺得水面一震,海洞的海水漸漸旋轉起來,雲淵噌的一聲站起,往上游去。
白少卿道:「我也去看看。」秦越唯一點頭,他已經起身往海洞面上鑽去。
秦越暫時不去理睬他們,道:「那龍苗可能在我一個朋友手上。他現在不在,一會兒應該就能見到。是與不是,咱們要一起確認。」
龍女和敖升一起起身。道:「他在哪裡?」
秦越道:「要見龍苗很容易,我們都是兩位這一邊的,絕不會阻攔。」不管怎麼說,先敲死了立場,見兩條龍都沒有反對的意思,他接著道,「可是想要平安離開。就難上加難了。上面有十來個凶悍的元神神君,沒有一個是好惹的。您兩位不過遇到三個神君,已經這般為難。若是一起遇上十來個,那又如何脫身?」
龍女板著臉,敖升神色難看,道:「若我在全盛時期……」
秦越笑道:「若您二位在全盛時期。我們全看您的臉色。可是現在不是此一時彼一時麼?說不得,就委屈二位,大家精誠合作了。」他沉吟了一下,道,「其實這個脫身的計劃,我們是有腹稿的。不過既然兩位在,危險上要加一重,籌碼也能加一重。這樣。我向兩位借一件東西……」
正說著,白少卿的身形從上面忽忽悠悠的下來。
秦越急忙問道:「怎麼樣?」
白少卿神色輕鬆。道:「船來了。」
海面上,十餘個神君坐在各自雲頭,有的輕聲交談,有的默然養神,甚至有的拿出釣魚竿垂釣,似乎都在表現自己的悠閒。但每個人都知道,這不過是鬥爭之前的小憩,一旦發現了龍的蹤跡,這些神君就會像進擊的獅子一般瘋狂起來。
那姓齊的修士懶洋洋躺在雲端上,一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的劍,一邊觀察眾人,感覺到他的眼光,有的人轉過頭去,似乎不願意與他碰面。
正在這時,那唯一一對男女修士突然起身,男修士道:「諸位道友,有些不對。」
這一聲打破了平靜,登時吸引了眾人的眼光。
姓齊的修士道:「古籐島的二位,怎麼了?」
那男修士道:「諸位,你們標記的人,還活著麼?」
眾神君都道:「還活著啊。」
那男修士道:「可否標記一下位置?」
眾神君都不言語,顯然對這等要求頗有顧慮,倒是那姓齊的修士道:「道友放下幕布,我可以給你標記。」
那男修士點頭,伸手一佛,一道卷軸展開,藍瑩瑩的水色充盈其中,道:「這是五百里海域,中間是我們在的地方。」
姓齊的伸手一點,光芒一閃,一個光點在中央偏左的地方亮起,道:「據我查知,那姓程的小子就在這裡。」
那男修道:「果然如此。師妹——」叫了一聲,那對男女同時伸手,各自點出一點,但光芒閃爍之後,卷軸上依舊只有一處亮點。
旁邊的修士道:「這是何意?」
那男修道:「諸位仔細看。」伸手指了指那光點,道:「不是我們不出手,其實是三個亮點的位置完全重合。」說著伸手一佛,海圖陡然擴大數倍,亮點變得更加大些,這才能看出,三個亮點以微弱的差距重合在一起,若不細看,幾乎分辨不出。
那女修道:「諸位儘管查看,你們的目標怎麼樣?」
眾人聞言不再猶豫,紛紛出手,每有一人點出一點,那個光點便亮了一分,十餘人一起出手,最後整個海圖上,只留下一個光芒四射的中心。
結果已出,四週一片沉默。
那男修看到眼前的情形,道:「諸位,你們有什麼看法?這不是尋常的事情吧?這些小蝦小魚集合在一起,難道是對我們不利麼?」
那姓齊的搖頭,道:「不像。看這情形,有兩個可能。第一,我們低估了這幫孫子的德性,就算背負著這麼多監視,還要窩裡鬥。他們已經被某個打贏了的傢伙囚禁在一起了,現在海裡的東西,歸了某個不被監視的人。」
眾人搖頭,道:「雖然有可能,但可能性太小,都是真人修為,不至於有這麼強力高於儕輩之上的人。」
那姓齊的道:「那就是第二種可能,在哪個地方,有一件很重要的東西,足以把所有的小隊吸引過去。現在這十一個小隊正在圍觀某個東西,動沒動手還在兩說。」他看了眾人一眼,道,「換句話說,他們找到龍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