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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劍崑崙 三七八 輪迴的結果 文 / 離人橫川

    秦越神色一凜,道:「還有一隻手?」審視著程鈞,似乎在看他是否信口開河,突然道:「你又何必說得如此玄虛,這件事本來只經過兩個人的手,篡改的人倘若不是你,那便是張清麓。」

    程鈞略一沉吟,突然笑道:「本來有可能是他。他一定改過。以他的性子,肯定會對上清宮有所隱瞞。不過往哪方面改,卻是另外一回事。你看他在事發之後倉皇逃竄的樣子,覺得像是黑手麼?」

    秦越略一想像,忍不住也是一笑,臉上寒冰略化,道:「依你說,不是你們兩個,卻是哪個?誰還有這樣的條件,還有這樣的需要?」

    程鈞心中安定,至此,他暫時化解了直面對撞的矛盾,把秦越拖入了自己的節奏。當然,這不是說秦越連這點轉移注意力的小把戲也看不出來,只是他願意跟著程鈞的節奏走。程鈞滿意的,也不是自己掌控了節奏,而且看到了轉變的希望。

    其實以秦越的修為,就算一直懷疑乃至魚死網破,又能把程鈞怎麼樣?若以程鈞前世的性子,別說秦越懷疑,就算全天下懷疑,也不過一笑置之,絕不多解釋一個字。若有人對他白刃加身,只有加倍報復,怎肯好言好語的解釋?說到底,還是看重九雁山的身份,不願意輕易拋棄。

    既然要解釋,不如從頭說起,程鈞自己也是剛剛抓到幾個靈感,就算不跟秦越說。也要自己整理一番。

    無視劍鋒,程鈞自顧自的靠坐在椅子上,閉目整理了自己的思路。秦越的劍鋒並沒有隨著他的身子動,只是穩定在空中,遙遙的虛指他。道:「本來很容易的想的事情,只是你信息太少,想像太多。因此說錯了一點。從九雁山傳出訊息開始,經紫霄宮到上清宮,經手的人豈能只有兩個?」

    「兩個可能。」不等他答話,程鈞伸出兩個指頭,「黑手要麼在北國,要麼在上清宮。上清宮不必說。能動手腳的人有,但是敢直接算計,又讓玄道入彀而不自知的人很少。我算來算去,就那麼兩三個人,倘若是他們出手……」

    秦越臉色微變,道:「若果真如此……那是真正的神仙打架了。有那等人物做仇敵……我等何時才能報此大仇?」

    玄道親自出手殺人,是九雁山生死大仇。那撬動天機,佈置棋局的人,又如何不是大仇?但若那動手之人連玄道都敢算計,他又是何等通天徹地的身份?九雁山以區區微薄之力,對抗天人。又要等到那年那月,才有伸張的指望?

    程鈞並未答話,道:「還有第二個可能。那就是有人在北國這邊動了手腳。」

    秦越道:「你和張清麓之間,難道還有第三個人?這等機密的事,竟也讓人插手……難道是?」

    程鈞道:「嗯,我們之間還有一個中轉,那就是斗星移海!」

    秦越道:「那海斗星盤……」

    程鈞道:「我剛剛拿到手,不好意思。」

    海斗星盤是秦越爆發的原因,也是他們之間一個純粹的誤會。秦越指責程鈞的地方,確實的有,誇大的也有,程鈞也並非沒有把柄,只有這個誘因,是真正的誤會。只有海斗星盤一開始就在程鈞手中,秦越之前的推論才成立。

    秦越沉默了一下,突然道:「原來如此。你雖然會推算天象,但深藏不露,我之前也不知道,張清麓就知道麼?他若真的知道,說不定反而不放心你了。既然不知道,總要有人來推算這一步。那只能是斗星移海。斗星移海表面上與紫霄宮只是平平,張清麓也斷不會公開讓她們推算,只能托付給其中的某個人。比如說嬴玥。」

    一開頭,秦越就很順暢的說了下去:「當初嬴玥給張清麓送東西,引來林通秀的覬覦,我那時沒想其中關節,也根本不感興趣。現在想來,林通秀所圖的,必然是和九雁山界門有關,想必就是推算過的星盤。嬴玥是張清麓的人,看她神色驚慌,明知道是西嶺劍派滅門的關鍵時刻,還不忘護送那件東西,以至於路途遭襲,也不敢輕忽。想必是真正到了緊要關頭。」

    「也就是說,那篇星盤中,必然昭示了巨大的變故,才會讓嬴玥如此著急。而如果她手中是真正的星盤。以你的記錄,推算出來的情形還是風平浪靜,她又何必如此著急?可見她知道的,應當是虛假的結果了。」

    「如此說來,斗星移海中必然還有內應,不是張清麓這邊的。而嬴玥……未必知情。」秦越哼了一聲,道,「你也說過,斗星移海散去了。她前腳走,斗星移海後面散的乾乾淨淨,哪有這樣巧的事情?倘若他們真的散乾淨了,為什麼你說的那個什麼群魔聚會的大會上,又有斗星移海的蹤跡?」

    不自覺的用左手敲了敲桌子,秦越接著道:「這場大會來的真是時候,時機掌握的如此游刃有餘。北國還沒亂,他們就已經組織了這麼龐大的聯盟。很有可能——斗星移海才是這次大會的主辦人,或者至少是知情人之一。只有他們能夠操縱局勢,提前預知時機,組織起這麼龐大的串聯。斗星移海中的某個人,或者說是他們背後的某個人,早就準備好這場盛宴了。他們不需要渾水摸魚,因為把水攪渾的,本來就是他們。」

    「只是不知道他們真正要撈的那條魚,是紫霄宮,還是上清宮?」

    「能在斗星移海中操縱這場變故的,又是哪個?」

    一長串推論說出來,秦越只覺得一陣疲勞,一隻手撐在桌子上,道:「你……你是為了調查幕後黑手,才去參加那個大會的麼?」

    程鈞長歎一口氣。道:「剛才這番想法,是你早就準備好了要跟我說的麼?」

    秦越一怔,道:「自然不是。我若早想到這些,我豈能……」說到一半,便即停住。

    程鈞道:「是啊。我若早知道這些。我豈能把海斗星盤給你?你我之間要談心,有一百種辦法,你以為我喜歡你用劍架著我的這一種?難道我犯賤?」

    程鈞自認為也算聰明人,但世上真有算無遺策的人?就算他能預知未來,他也看不透未來表象下的層層迷霧,更掌握不了瞬息萬變的風雲驚濤。

    他本來連天時的改動都沒意識到,直到昨日,他還把自己放在完全的旁觀者甚至被害者的位置上。剛剛將海斗星盤取出的時候。程鈞的頭腦才猛地清醒過來,一下子想通了其中的關節,這才意識到,整個事件是一張如此大的網,而他被捲入了如此深。

    他心中的震動,並不在秦越之下——秦越說他見死不救,他不可能認下這個罪名。但無論如何,他並不是沒有失誤的。

    即使自認為站在自己這一邊,但他終究沒有停止向張清麓發送訊息,他自信真實的信息只有他才能掌握。離開的時候,他也沒有隻言片語提醒。因為他自信災難不會在這個時候發生。

    如果他把自己當做清醒的外人,或者某一個普通的閣主,那這些事情都無所謂,他也不欠別人什麼,但如果他以領導者的態度,想要的是將九雁山真正掌握,那他做的就不夠。

    金子還需金子換,真心也只有真心能換。一個冷漠地接手者,不可能獲得九雁山的真正認同。

    秦越今天來問他,也是九雁山在問他,並不是問一個普通的同門,而是問下一任九雁山的魁首,從感情,從能力,你夠不夠資格?

    這一關畢竟要過,這也是他寧願處在威脅下坦誠自己的原因。

    程鈞突然想到,自己是不是應該流下幾滴眼淚?以他現在的心情和演技,要哭也並不為難,如果他真的落淚,哪怕是虛偽的眼淚,配合著隱藏的真相,以及身處層層誤會當中的處境,對於收服秦越效果應該非凡。

    不過從他的本性來講,他又不願意真下作到這個地步。

    即使不想證明自己對九雁山的感情,至少他還是證明了自己的能力。

    在他的引導下,秦越做出了這番結論,而程鈞自己的分析,其實和秦越差不多,除了一點——關於幕後的那隻手。

    對於那隻手的來處,他有自己的解讀,比秦越想的,要更加可怕。

    解釋到此為止。

    抬起頭,程鈞喝道:「撤劍。」

    秦越一怔,才想起自己的劍還指著他,本能的一抬手,程鈞用手輕輕一彈,長劍飛起,脫手而出,噹的一聲,落在地上。

    緊接著,程鈞伸手一掀,整桌子酒席翻倒,杯盤碗盞嘩啦啦撒了一地。

    秦越又驚又怒,顧不得手指被震得發麻,喝道:「程鈞你——」

    程鈞略停下腳步,道:「明天我按照原計劃開一個會,你來安排。沒問題吧?」不等他回答,大踏步走了出去。

    秦越盯著他的背影,過了一會兒,長歎一聲。

    就這樣吧。

    雖然這一次交談並不愉快,也並不痛快,但秦越想知道的,已經知道了。

    他本來就沒把程鈞想成多好的人,只要證明他沒有壞到他惡意想像的地步就足夠。難得今天他肯不加掩飾解釋一番——雖然大部分時間,是自己替他解釋。

    至少他願意承擔九雁山的責任。

    這就夠了。

    秦越對於程鈞的要求,真的不高。朱瑜那樣全心全意的領袖不會再有,也不會再有比程鈞更合適的人選。秦越一直害怕程鈞跌破他的底線,讓他無法逼著自己輔佐程鈞。

    事實證明,還沒有。

    那就這樣吧,再糾纏下去,也不會有更好的結果了。

    揭過這一張,重新開始。

    如果再說下去……秦越臉色抽搐了一下,程鈞始終忍讓自己,沒有正面交鋒,如果他收拾心情,轉而正面交手,說不定到時候痛哭流涕道歉的,就是自己了。

    一陣說不出的解脫感,讓他的心咯登一下,豁然開朗。同時,身邊的元氣也從透明的晶壁上傳來,以奇怪的韻律匯聚到他體內。

    洞府外面,程鈞愕然回頭,感受著元氣的變動,奇道:「這樣就想通了?我還擔心他真想不開,特意掀了放毒酒的桌子。倒是我小看他了,這時候化氣為精,倒也正當其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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