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鈞訝道:「哦?是你的老對頭來了?」心中暗動,這空度既然是空忍的死對頭,這等關鍵時刻自然出來搞破壞的了,只是不知道他要出什麼手段?
空忍自然也想到了,道:「他見不得萬馬寺被定為下院,這樣他再做什麼手腳就是跟元空禪院過不去。這兩日是他唯一的機會了,務必要阻止這個儀式。不過也奇怪了,他有什麼本事呢?連我也打不過,難道能對付上院的師叔?」
程鈞道:「不能威嚇,自然是利誘了。」
果然就聽神津喝道:「你本佛修,鬼鬼祟祟的成何體統?就算你說的是真話,你曾經是元空下院門下,但現在既然已經開革出門,已經不是門中弟子。看來已故的神正師弟面上,我才來這一次,你還有什麼話說?」
程鈞道:「神正?」
空忍道:「我師祖。」眉頭皺了起來——難道神津認得自己的師祖?他來得晚,對於神正師祖,是連面都沒有見過,更沒什麼瞭解,倘若空度拿這個做文章,他也無解,這一招他是先天輸了的。
空度笑了笑,道:「師叔祖莫急。您跟我來,與其說是給過世的先師祖面子,不如說急得是師祖留下的東西。那東西現在不在我手上。」
神津臉色一沉,道:「難道你是來戲耍老衲的?」大袖一揮,袖子因狂風吹的鼓起。
空度道:「師叔祖勿惱,您這樣的身份。不惜長途跋涉趕來,屈就北國小小下院,自然是對那件東西十分看重了,我就是再大膽,也不敢這樣糊弄您。那東西雖然不在我這裡,但我知道它在哪裡。而且那東西對我來說困難重重,對您來說唾手可得。」
程鈞心中暗道:原來這和尚來的另有目的。小和尚要麻煩。
神津臉色稍和。道:「那東西在哪兒?」
空度先不回答,道:「這東西現在只有弟子一人知道,弟子想帶師叔去找。卻孤獨無靠,力有不逮。」
神津哼了一聲,道:「你就是要先談價錢。說吧。你想要什麼?想要法器和靈石麼?還是要功法和神通?」
空度搖頭,道:「弟子現在連立錐之地都沒有,哪裡能顧念那些身外之物?」
神津略一沉吟,道:「你想要重歸元空下院門下麼?那也不難。過兩日我就正式掌管萬馬寺,到時候再將你收入門下,給你個親傳弟子也就是了。」
空忍輕輕哼了一聲,低低道:「這哪夠打發他的?」
空度微微搖頭,道:「師叔祖雖然厚愛,但是弟子還是覺得不安心,不安心就沒辦法辦事。」
神津心中漸起不耐。道:「你要怎樣?快說出來。別兜圈子了。」
空度見他神色,就知道他耐心有限,正色道:「弟子想要兩件事。第一件事,北國是我的傷心地。我不想在這裡呆著了,還請師叔祖為我引見到天府本宗門下。若能拜在一禪師座下,那是再好也不過了。」
神津哼了一聲,道:「禪師——我還沒拜在禪師門下呢。你想去天府佛國?那也行,本宗每三年會有下院弟子推薦去本宗的名額,到時候我給留一個就是。」
空度笑道:「多謝師叔祖。還有一件事,我雖然得蒙師叔祖收留。可以回歸本寺,但寺中有我一個大對頭,他本事大過我,看見我得了這些好處,肯定要找我的麻煩。為了我的安全計,空忍必須死!」
空忍怒極而笑,嘿嘿了兩聲,語氣之中帶著說不盡的諷刺。
神津遲疑了一下,道:「你說的是現在的方丈空忍?這孩子還不錯啊。」
空度笑道:「我也沒說他不好啊。可是他再好,如今已經成了您拿那件東西的阻礙,您說,是那件東西重要,還是一個下院的小弟子重要?這裡面的關節,您可要分出輕重。」
神津呆了片刻,道:「我知道了,你把東西藏在哪裡說出來吧。」
空度道:「您答應我的條件了?」
神津沒精打采的「嗯」了一聲。
空度道:「請您當面說一句——我神津,答應跟空度拿了東西之後,親手殺了空忍!您要說得明明白白,我才好放心。」
程鈞突然笑道:「咄咄逼人,不知進退,徒然惹人厭惡。你這對手不怎麼樣。」
空忍嘴角抽搐,似乎想笑卻也笑不出來,心中暗道:倘若神津真要來殺我,我能躲開嗎?想了又想,光憑自己,就算能逃得性命,也要拋棄萬馬寺,成了一個喪家之犬,和空度正好掉了個兒。光想到前景,便覺不寒而慄。
果然神津臉色難看,鬍子鼓了鼓,似乎難以啟齒,但終於還是喝道:「我答應你,你帶我找了東西,我便親手殺了空忍!好了麼?快快說出來,再耽誤片刻,我要你的小命!」
空度歎了口氣,道:「好,我說了,那東西就在空忍手上。」
過了一陣,程鈞突然「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神津聞言,先是一呆,隨即勃然大怒,邁一大步上前伸手掐住了空度的脖子,罵道:「你果然在消遣老子!老子掐死你!」大怒之下,老衲變成了老子。
空度掙扎著說道:「他……不會……給你……我給你……要……要……」
神津雙手收緊,喝道:「老子用你要?空忍會比你還混賬?他若不給我,我到時候再殺他不遲,現在我就先殺了你!」雙手用力,只掐的空度雙眼翻白,舌頭伸出。
眼見這一場陰謀就要以鬧劇收場,只聽身後有人道:「到此為止吧。」
神津驟然回頭,就見門口站了一個黑袍僧人,臉色發白,神情僵板,不似活人。心中一凜,手便放開了。雖然自己情緒激動,一時不察,但此人能夠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此地,修為不會比自己差。
最奇特的是,此人竟也是個佛修。雖然身上氣質偏於陰沉,但也有佛修特有的護體佛光,這可奇了,北國哪有另一個這麼高明的佛修?
那僧人走上前來,姿勢怪異,彷彿殭屍跳躍,黑夜之中一片靜寂,沒聽到他半點腳步聲。就見他合十道:「這位師兄莫怪。空度是我派來找你的,他不懂事,得罪了師兄,還請師兄原諒。小僧在這裡給師兄賠禮了。」
程鈞又驚又喜,笑道:「怎麼,還有這樣的轉折?有意思了。」
那僧人走的是另一邊,與程鈞他們正在兩側,互相之間也沒發現。程鈞有一點感應,但那人身法極快,還沒如何就已經到了山頂。
空忍氣笑道:「哪裡有意思了?」
程鈞道:「你不覺得這人的氣質很眼熟?」
神津冷笑道:「怎麼?你是幕後主使?其實是你想要殺空忍?還是你想去天府佛宗?我看你修為不弱,就是來路不正,想要棄暗投明麼?」
那僧人緩緩往前走,眼見兩人就要直面撞上,神津退了一步,把中央的空地讓了出來,空地上還有一個萎靡在地的空度。
那僧人到了空度面前,突然飛起一腳,把他提到了牆上,砰地一聲,竟穿牆而過,滾了幾滾,險些滾到山崖下面去。就見他回過頭來,歎息道:「師兄切勿誤會。我們來找你,是為了一件大事。這人只是我們門下一個跑腿。之所以派他來找您,只是因為他熟悉萬馬寺,方便與您聯絡。哪知道這小子滿心私心,竟將公事放在後面,倒先跟您扯了許多不相干的私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您放心吧,我們會狠狠教訓他的。」
神津聽得匪夷所思,道:「公事?大事?我沒有興趣,我還是先做私事要緊。」
他既然知道了東西在空忍哪裡,滿心想的都是趕緊去拿過來,了卻自己的一樁心事。至於這突然冒出來的奇怪僧人,還有他口中的「大事」,自己不想知道半分——他有個感覺,倘若和這些人扯上了關係,麻煩一定會接踵而至,到時候不知道要怎麼脫身。
那僧人笑道:「不知道這私事是什麼?我們還有些人手和財貨,倘若能夠幫助師兄,那是最好不過了。」
神津甩袖道:「老衲自有拆對,不需外人插手。」
那僧人呵呵一笑,轉頭對著剛剛緩過來,偷偷爬進來的空度問道:「這位大師想要的是什麼?」
空度咳嗽了兩聲,道:「就是我們廟中秘藏的……佛門九字真言手印,臨字不動明王印。」
那僧人,包括在地下看的程鈞和空忍一起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個——說來也好笑,空忍都差點被害死了一次,也不知道自己懷璧其罪的罪魁禍首是什麼。
這九字真言法印是程鈞和空忍一起從秦山寺拿回來的,本以為是萬馬寺慧性僧人偶然得到的寶貝,沒想到卻是元空下院鎮寺秘藏。這九字真言法印可算是一門佛家頂級神通,況且已經散佚,世上會的人少之又少,陡然在北國出現,倒也真能惹佛門修士覬覦。
神津聽空度說了出來,又驚又怒——這東西實在是關係重大,正好這僧人也是佛門一脈,若也起了貪心,以他的詭異修為,自己就要多許多麻煩。
哪知道那僧人聞言,笑了起來,道:「我道是什麼,原來是法印,那都是些不打緊的東西。這麼說來,我們這裡有一門『兵』字大金剛輪印,師兄有沒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