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鈞瞇著眼睛往天上看去,只見天上浮過一朵火雲,一人站在雲上,往下觀看。程鈞已經為小谷佈置了幻陣,從上面發現不了,那人顯然也沒有發現什麼端倪,十分疑惑。只聽他道:「怪了,明明應該是這裡啊。」
隔了一陣,火光微動,那人轉身離去。程鈞聽他的口氣,似乎是在找這裡,但也不管他,他若不回來自然最好,倘若回來,憑那人堪堪化氣為精的修為,也不算什麼大事。
過了一陣,天空又是一溜火光,顯然是那人去而復返,這一回他還是停留在山谷上方,道:「錯不了,就是這裡,哼,什麼人在這裡故弄玄虛,給我滾出來!」
這一聲吼叫滿山皆聞,程鈞不加理睬,只是暗自隱藏行跡,請琴劍二老收斂氣息,看那人如何動作。過了一會兒,那人自言自語道:「或許是沒人。」放開護身法寶,從天而降。
程鈞捧著琴劍站在山谷洞府洞口,就見那人落在地下,兀自不放開法寶,就頂著法寶四處查看。看那人三十多歲的外貌,一身棕黃色的法袍,倒也沒有什麼稀罕處,但再仔細看他頭上那件護身法寶,程鈞忍不住臉色一沉。
那法寶乃是一件色彩斑斕的小旗,原也沒有什麼特別,但是程鈞偏偏見過一次類似的法器,乃是高楓送給羅槐的法器。
琉璃火宗!
程鈞暗自冷笑,竟然是對頭人,倒也巧了。他本來失去了琉璃火宗的方向,事情又多,那地方說不定就逃過一劫。但這傢伙竟然好死不死撞上來,也算他倒霉。
那人查看一陣,便即止步,用小旗護住自己週身,靜立在原地。程鈞知道他在用精魂天地的搜魂術查探,過了一會兒。只聽那人叫道:「鼠輩。原來竟藏在這裡,還不快快現身!」
程鈞何等的經驗,一聽就知道他在虛張聲勢,想要詐出敵人。若在平時,自然不加理會,但這時大大方方走了出去。道:「說話放尊重些,誰是鼠輩?你才是不速之客。」
那人陡然見人出來,心中微驚。但隨即看清他的修為,比自己差一個天地,登時放寬了心,再聽程鈞說話衝動幼稚,顯然也不老道,更是踏實,伸手一抓小旗。冷笑道:「小子,你在這裡幹什麼?」
程鈞揚了揚頭。道:「我本是大宗弟子,剛下山歷練,要在這裡開闢洞府。怎麼了,礙你什麼事?」
那人眉頭一皺,道:「你來的不是時候。這裡早被人佔了。趁我不追究,快走快走。」他修為高出一籌,就拿出架子來轟人走,也是理直氣壯。
程鈞對他怒目而視,但過了會兒,還是道:「既然是……前輩你看上了,我也不和你爭執。」說著退開,轉身要走。那人突然道:「等等,你師門是哪裡?」
程鈞一回頭,微笑道:「天火神宗。」
那人神色一變,突然叫道:「給我留下來——」一道火焰脫手而出,直奔程鈞面門。
程鈞連看都不看,道:「你是琉璃火宗的人?」
這句話比什麼都靈,劍老忽的一聲跳了起來,罵道:「狗賊!」微微一抖,把火焰挑開,緊接著上前怕地一聲,砍上了那人的肩膀,繞不是程鈞「手下留情」叫的及時,這一下就奔著腦袋去了。
那人瞬間浴血,跌倒在地慘叫不止,程鈞喝道:「閉嘴。一個精魂真人雞貓子喊叫,就算是為了麻痺敵人,也不嫌丟人嗎?」
那人用怨毒的神色盯了程鈞一眼,果然閉上了嘴,看他神色,不但不是個軟弱的,怕還是個硬氣之人。
程鈞道:「怎麼,你還說這裡是你的地方嗎?」
那人一聲不吭,程鈞滿臉冷笑,道:「我天火神宗不是不講理的地方,你先對我動手,我將你制住,那是你活該。總算你琉璃火宗是個大宗門,好好分說,我倒也並非非殺你不可。」
那人呸了一聲,道:「天火神宗的狗種!你們的消息倒是靈通,知道等在這裡,我不知道哪個叛徒洩露了消息,可惜本座不是你們能擺佈的。落在你們手裡,我也不想活了,可你要想從我口中問出什麼,那是休想。琉璃火宗上下死絕了,也不怕你們。」
程鈞聽他言語,心中一動,暗道:怎麼,琉璃火宗和天火神宗對上了?什麼時候的事?當下冷笑道:「哦,你還挺有膽量的。說別人是叛徒,難道你不是嚇破了膽子,棄門而逃的喪家之犬嗎?」
那人怒氣勃發,道:「放你奶奶的狗臭屁!本座會怕了你們?你們天火神宗在離合山脈搞得天怒人怨,只要是火修門派,哪個不恨你們?我們明知道打你們不過,卻也要全門迎戰,絕不退縮。哼,我就知道你們再耍花樣,說一個月之後來,只是虛晃一槍,其實早就在這附近埋伏好了。」
程鈞哦了一聲,道:「說好了一個月之後……我怕是一個月之後,你們琉璃火宗跑的跑,散的散,和你一樣溜出來的大有人在,宗門裡面沒人了吧。」
那人道:「放屁,我是奉了……」說到這裡,突然住口,狠狠盯著程鈞,道:「呸,想要套我的話麼?從現在起,你休想從我嘴裡聽到一個字。」
程鈞也不著急,淡淡道:「我聽得夠多了。你奉了師命從門中來到這個小谷公幹嘛。」他露出一絲冷笑,道「天火神宗還有一個月時間,就要找上你們了,值此危急存亡之秋,派你一個忠心耿耿的死硬分子跑到這裡來,能幹嗎呢?兩個可能,要麼是把什麼東西拿回去,要麼是把什麼東西放下來。」
那人死死地盯著程鈞,嘴唇微微顫抖,程鈞道:「從你種種表現來看,前者的概率比較大,當然為了以防萬一,我要現在你身上搜一搜,倘若沒有搜到東西,就到谷裡面搜一搜,總會有結果的。你說不說有什麼相干?」說著走上前去,往他肩頭一按。
那人叫道:「小輩你敢——」
程鈞道:「我什麼都做得出來。你怕我殺了你麼?我又不需要滅口,我天火神宗做事坦坦蕩蕩,搶了你的就是搶了你的,回頭我把你東西沒收之後——這個沒收是全部沒收,你身上一條布都是有價值的,非要扒得一絲不掛才好——就送一頭仙鶴,讓他載著你回山門,降落在眾位同門面前,那時候你就揚名露臉啦。」
那人臉色憋得茄子一般,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程鈞突然伸手,在他靈台上一拍,喝道:「問什麼,你答什麼。」
那人本來心志動搖,被程鈞這一下偷襲得手,登時雙眼發直,道:「是。」
程鈞隨口道:「你叫什麼名字,來這裡幹什麼?」
那人聲音平平道:「我叫裴颯,是琉璃火宗長老座下二弟子……」
當下說出一大番話來,將前因後果交代的一清二楚。
原來此人是琉璃火宗唯一一位元神神君琉璃老祖座下弟子,叫做裴颯。程鈞的猜測不錯,前日,天火神宗找上門來,要琉璃火宗放棄道統,歸順神宗,這還罷了,還要獻出一百位天資出色的弟子充作火種。那使者很是囂張,直言道,只給一個月時間,一個月時間不準備好,那琉璃火宗就不必存在了。
這件事自然鬧得人心惶惶,天火神宗勢大,硬抗是扛不住的,若為了保住宗門,一百個弟子本來也值得犧牲。但天火神宗言明要琉璃火種,也就是修習過琉璃火神通的弟子。那琉璃火神通乃是門派中最重要神通,能夠修習的都是精英弟子,一共加起來也沒有一百個,倘若將這些人都交出去,那琉璃火宗一樣不復存在,更何況人數還不夠。
這個時候,老祖出來主持事宜,一面宣稱做好殊死一搏的準備,鼓舞士氣,另一方面,也開始悄悄轉移精英弟子和門中財產。門中財產分幾部分,小件的法寶由人分別帶出,大宗的財貨則藏在附近。
琉璃火宗在附近經營上百年,地形查勘了數遍,這個小谷早就被圈定作為一個臨時囤貨的所在,地底還建有和宗門內倉庫聯通的傳送法陣,就是為了以防萬一,轉移財產用的。這位裴颯奉命前來將地底修建的倉庫打掃整理,激活法陣,只等下面幾日之內,陸陸續續將財貨轉移到此處。
程鈞再三詢問了其中細節,壓著那裴颯往下走,果然在不起眼處找打了一處機關,正通向地下一處地穴。那地穴實在隱秘,雖然沒有設什麼隱身法陣,一派天然,但只憑偏僻,便躲過了程鈞他們的搜索。也唯有如此,倘若其中果然有人為的法力運轉,就算瞞得過程鈞,也瞞不過琴劍二老這樣的大修。
地穴地步,果然有一個塵封的法陣,程鈞檢驗之後,知道是傳送陣法,傳送的距離約在百里上下,忍不住好笑——踏破鐵鞋無覓處,這琉璃火宗的腹心居然就在眼前,那也是他們時運不濟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