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零更上一層樓
一劍,結果分明!
程鈞說完這句話之後,立刻撤劍——將來都是同門,又不是什麼大敵,保持這個姿勢,未免失禮。
代絳一臉呆滯,看著程鈞,一句話都說出來。怎麼也想不到,這場鬥法會是這麼個結果。
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秦越在旁邊,也是難以置信,即使他智謀非凡,平時也敢自稱算無遺策,但怎麼算,也算不到竟是這個結局。
過了一會兒,突然聽到一陣大笑。
代絳大笑不止,突然伸出手,三把兩把將最後三張符菉扯碎,道:「什麼狗屁保命符菉,還不如扯淡呢。程師弟,我真算服了你了。」說著伸手將程鈞摟住,笑道:「師弟,你跟我說說,為什麼你能做得那麼……見鬼?嚇死老……我了。」
秦越在旁邊笑道:「程鈞,九雁山的規矩,先入門為長,與九閣的排序並沒有關係。就是麒麟閣新晉,我們也都會稱呼一聲師弟。」
程鈞笑道:「明白。」代絳換了稱呼,顯然是承認了他的地位。但秦越沒有改口,自然是因為他還沒有進入劍閣的緣故。
代絳拍著他,道:「來來來,你悄悄跟我說,剛剛怎麼做到的?只說給我一個人聽吧。」
秦越怒道:「為什麼悄悄說,難道我便聽不得麼?」
代絳搖頭道:「旁人聽得,你聽不得。你這傢伙是個大嘴巴,要叫你知道其中奧秘,你還不嚷嚷的滿山皆知?到時候人人從我這鎮山閣走都踹門而過,我這老臉往哪裡擱?咄,你退散了。」說著抬手轟他走。
程鈞忍俊不禁,笑道:「倒不是什麼厲害,只是我對於符菉有些研究,取了巧而已。」
代絳道:「快別謙虛了。我當了鎮山閣幾十年,日日都在琢磨鎮山碑的事,怎麼沒能研究出什麼取巧的法子?你不說,我飯都吃的不香。」
程鈞笑道:「說穿了也很簡單。代師兄的鎮山石碑,一共發出了六百零一道符菉。一共十六枚離火符,二十七枚陽明符……」他一路數下去,端得如數家珍,娓娓道來,彷彿跟說家常柴米油鹽一般簡單。
代絳聽得張大了口,啊了幾聲,突然道:「你都認出來了?」他猛地搖頭道,「不對,倘若是我,用些時間能認全這些符菉,雖然困難,但也不無可能。但你才是第一次見到這些符菉。這些符菉不但並非連符常用的那幾種,而且繪製的方法,與市面上尋常符菉有著明顯的不同,我若不解說,尋常人連火球術都認不出來。你怎能輕易認出來?」
程鈞含笑道:「萬變不離其宗。這些符菉雖然與市面上的符菉構圖有些差距,但並沒有另成體系,不過稍加變化而已。只要觀其行,感其靈,總是**不離十的。這些符菉,攻擊符菉佔了二分之一,防守的符菉四分之一,剩下的都是並沒有直接傷害的符菉。這些符菉轉動的雖快,但上層與下層的符菉轉動有些速度差距。因此整個符菉圈的構成會在某些瞬間,形成全部由輔助無害的符菉組成的通道。」
說到這裡,程鈞輕鬆的道:「倒是小弟取巧,算好了時辰,從那通道裡走了過去。代師兄被我打了個措手不及,那可不是實力不如,只是想不到小弟如此投機取巧罷了。」
他說的輕描淡寫,好像真是個佔了便宜的小子。其實說來容易,做起來的難度簡直難比登天。
不說看出飛速旋轉的符菉之間有微妙的速度差,需要多精準的眼力,也不說計算出合適的通道時間,需要多好的心算能力。更不必說把握轉瞬即逝的機會,需要多快的速度和多果決的膽魄。
只在片刻之間,把一堆變異的符菉重新歸納整理,認出他們的本來面目,需要多廣博的符菉知識和多恐怖的經驗?
除了程鈞這符菉天道大師,世上就算有其他人,也不可能在築基期的時候來九雁山。那鎮山石碑對於符菉確實有極大的妙用,對於一位築基元師甚至精魂天地的真人,都堪稱曠世難尋的寶物,但對程鈞來說,也就是現階段還不錯的法寶而已。
如今只不過是代絳加上一件法寶跟程鈞這個老怪物比拚符菉知識,然後——他輸了。
不過如此。
代絳搖搖頭,抬頭想要說什麼,然後又搖搖頭,道:「我還是想不出這是怎麼回事,反正你很厲害的樣子。」他一拍手,道,「你對符菉的見識遠在我之上,我有點魯班門切耍大斧的感覺。我看你比我合適做鎮山閣。不如我讓位給你吧?」
程鈞一怔,還沒回答,秦越在旁邊道:「那你呢?」
代絳搓了搓手,道:「我去做劍閣啊。」
秦越笑吟吟的走上前來,道:「那我的天機閣讓給你做不做?」
代絳道:「那敢情好,我勉為其難……」話音未落,被秦越一拳打在肚子上,臉色漲紅,跳腳說不出話來。
秦越轉頭對程鈞笑道:「代絳這小子服了,走,咱們上去。」
代絳緩過一口氣來,道:「等等。」他指著程鈞道:「你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來。」說著腳步一點,轉到了鎮山石碑後面。程鈞在下面等他,過了一會兒,代絳提著一大罈子酒漿上來,道:「跟我喝點,我給你踐行。」
程鈞笑著應允,代絳跳上鎮山碑,坐在碑上,連倒了三碗,瞪了秦越一眼,道:「便宜了你,若不是程師弟上來,我這好酒就是澆菜地也不給你喝。」
秦越哈哈大笑,跟著上了石碑,程鈞坐在代絳對面,端起一碗酒來,與代絳一碰,一飲而盡。
酒液辛辣,入口猶如火燒,比之秦越的十蒸十曬的烈霜還要激烈,但一飲入腹,一團暖氣滾滾上來,也確實神識舒服。程鈞與代絳連干三碗,竟感覺臉上略帶酒意。
代絳喝乾最後一碗,將碗一丟,道:「師弟走好。我就不跟你上去了。等你登上劍閣,記得派秦天機下來給我報信,讓我也沾沾你的喜氣。」
程鈞拱手道:「一定。你等秦天機的好消息吧。」從石碑上一躍而下,落在對面。轉身往山上走。
至於被兩人一起指定為跑腿的秦越,咕噥了幾聲,還是跳了下去,跟著程鈞一起上山了。
程鈞疾走了一陣,酒氣發散一空,又慢了下來,如閒庭信步一般悠悠上山。秦越從後面趕上,笑道:「我還道趕到下一閣你就要開打了。」
程鈞道:「我哪敢不明真相就衝上去?自然還是等著請教秦兄。不知道下面一閣是什麼?」
秦越道:「下面麼,是咱們喜聞樂見的第二閣,百煉閣。」
程鈞點頭,這名字還真是顯而易見,必然是主煉器的。他自己是不擅長煉器的,但老魔擅長,不過想必挑閣也不是挑的煉器知識,不然以前那麼多閣主,就沒辦法從此經過了。取巧終究只是小道,處處取巧,一是不可能,二也是失了挑閣的本意。秦越這一關未必過得去。
秦越突然笑道:「對了,百煉閣看守對你們劍閣有些意見。」
程鈞愕然,秦越露出了一個怎麼看也像是幸災樂禍的笑容,道:「尹百煉一向覺得劍閣應該歸屬百煉閣。曾經言道:『天下金鐵皆為器。槍也是器,盾也是器,諸般法寶都是器,也不見他們單獨出來。凡人說起道士手段,為什麼飛劍法器要並排說?九雁山又為什麼獨獨劍閣要單獨成一閣?總有一日,要把劍閣併入我們百煉閣才是道理。』」
說到這裡,秦越轉頭對程鈞道:「當然,這都是一家之言。我對這些話是一點也不認同的。不過架不住尹百煉有些認死理。你小心些吧。」
程鈞苦笑道:「那我——」突然神色微動,與此同時,秦越已經道:「到了!」
兩人同時抬頭,只見一座山峰上,一座小小的台閣巍巍然立在那裡。
那台閣形制相當奇怪,明明是樓台的格局,但上無磚瓦,下無木石,黑黝黝的甚是生硬,彷彿金鐵澆築,渾然一體。在樓閣後面,還有一個高高的煙囪,正自裊裊的冒出濃煙。空氣中隱隱浮動著一股硫磺味。
程鈞抬頭看向那煙頭,道:「尹百煉閣主正在煉器嗎?」
秦越失笑道:「不是。咱們這樣的修為,煉器哪裡還需要冒煙燒火?那百煉閣自建成起,那煙囪就豎在後面,冒出的煙霧是常年不斷,三百六十日無休的。不過煙霧的顏色根據不同的時間有所差別。今日冒得是白煙,說不定是在煉製白金法器。」
程鈞心中一動,道「莫非這煙囪,跟那鎮山石碑一樣……」
秦越道:「正是如此。那煙囪就是百煉閣的鎮閣之寶了。至於具體的功用麼……」
話音未落,就聽有人道:「來得好快。代師兄那一關如此好過了麼?」
就見一道人影穿閣而出,一身衣裳多少有些灰撲撲的,目光看向程鈞,道:「是新的劍閣師弟麼?請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