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九魚目混珠
「一封——兩封——三封——」程鈺靠在窗邊,數著窗外的劍光。
「今三道劍光傳信,為什麼只有三家?程穆嚴三家,難道那風林觀的老道不傳信麼?大哥可是就差指著他的鼻子罵了。難道他被大哥收買了,所以把大哥的話當做沒聽見?」她搖搖頭,轉頭看向程錚,道,「二哥,看你不舒服,是不是剛才大哥做戲的時候出手太重,真傷到你了?」
程錚臉色稍微一白,搖頭道:「沒什麼,別跟兄長提起。」遲疑了一會兒道:「只有三道劍光,大概是程家沒用飛劍傳信吧。畢竟程家就算有傳信用的飛劍,程薄也沒帶出來。我是有些擔心,大哥做戲做的過了。他本來不是說好,要在三家之中挑起矛盾,分而治之的麼,怎麼突然弄出這一出來?當時把我嚇得不輕。」
程鈺道:「也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兄長是個步步為營的謹慎人呢。沒想到他說發瘋就發瘋。」
程錚不敢如程鈺一樣隨便編排程鈞,搖了搖頭,道:「大哥必然是有他的……」話音未落,一道劍光穿入房中,程鈞飄然而落。
程錚和程鈺一起起身,程鈞坐下,笑道:「有點意思,本來早該回來,不過道觀那邊發的是一式三份的追魂劍,因此費了點功夫。」說著將一個乾坤袋放在桌子上。
程鈺驚道:「您真的把所有飛劍傳書都攔截下來啦?怎麼會?您才一個人啊。」
程鈞道:「並不麻煩。真正用飛劍傳信的只有風林觀,三道劍光是他一家發出來的。那三家還是尋常的仙鶴傳書,那有什麼難以攔截的?也就是攔截飛劍的時候用了點功夫,不過有陣法在,終究沒關係。」
程錚只覺得這大哥實在琢磨不透,道:「這些飛劍傳書想必是為了報告您在席上說的那番話的吧。您何苦等他們傳信再去攔截呢?如果您不想讓他們發傳書,可以不說那些話啊。在席上說那麼激烈的言語,我還以為您就是要挑事,讓他們激動犯錯呢。」
程鈞道:「說的沒錯,我就是要挑事。」他將乾坤袋一拋,道:「這些信件早晚要送出去,我等著那邊接信的反應呢。不過不是現在。不說飛劍傳信如何快捷,就是那些仙鶴飛的也不慢,從上陽郡城來回也不過四五日功夫,我要是現在放他們離開,不就走不開了?」
程鈺訝道:「您要走?去哪裡?還會來嗎?」
程鈞道:「當然回來。所以我說要你用衣冠塚行移靈之事。就是為了拖住這邊。程、穆、嚴三家的人跟著你一起走,我卻要趁著隊伍行進的時候,出去辦點事。這般時間……」
程鈺道:「大哥,我來吧。」
程鈞笑道:「什麼就你來?」
程鈺道:「既然大哥要離開,可是又不能叫他們發覺,那必然是要有人扮演您了。我來這個差事。」
程錚怒道:「胡鬧。你與大哥相貌本來就不是太相似,而且身形分明是個少女,怎能不叫人發覺?不要逞強。」
程鈺道:「若是你要是扮演大哥,那程錚誰來扮演?不會叫我吧?這麼換來換去多麻煩,還不如我來直接扮演大哥。我手中有一件得自九雁山的法器,模擬容貌輕而易舉,何況只是稍加修飾就足夠。大哥既然跟他們翻了臉,就是為了一路上跟他們少接觸,遠遠地有個影子就行。我再用些心,誰能看出來?」
程鈞略一沉吟,道:「你若有這個信心。那便試試——」見程錚要說話,道,「情形你來控制,若是覺得程鈺不行,你把她換下來。我給你們各自留一道遁符防身。無論何時,以保全性命為第一。離著西城有五日的路程,這五日應當平安無事,隊伍離城我就走,到達到西城之前一定趕回。在我走第三日,你們把飛劍都放出去。五日之後我不回來,就在西城之前遁走。」
程錚點頭,程鈞道:「遇到事情,你們兩個多商量,有什麼事情兩個聰明人是好的,但若是兩個各自為政的聰明人,那可不是什麼好事。」
程錚再次點頭,突然沉吟了一下,道:「大哥,這件事結束之後,上陽郡會怎麼樣?程家……會怎麼樣?」
程鈞道:「我也不知道。如今我沒計劃理會程家。主要是在與守觀爭執——如果他們不主動捲進去,那麼這一回我也不會上門找他們的麻煩。結果取決於這封信——」程鈞指著乾坤袋道:「傳書會直接影響到那邊的決策。禮尚往來,倘若他們一心要用什麼方法招待我,那我也只好接招。這幾封傳書我也沒有看。如果你想看,就去看看。」說著起身走出房門。
程鈺帶他進去,轉頭看著程錚,低聲問道:「二哥。你會看裡面的信嗎?」
這句話不止是看的意思,也許這裡面的信決定了程鈞之後對付程家的手段,可能會導致程家就此萬劫不復。但如果程錚願意,在信上稍微改動幾個字,把這邊的情形稍微隱瞞一些,或許結果就會完全不同。程鈞自己不看信,反而讓程錚看,就是默許他改動其中的意思。
程錚沉吟一下,打開乾坤袋,道:「看看無妨。」
程鈺神色略帶憂慮,她對於程家的感情比程錚淺的多——無論是愛是恨,終究是心存關切。程鈺除了自家人,並沒把程家放在心上,她只是有些憂慮兄長之間會產生嫌隙。
程錚將乾坤袋倒轉,幾把飛劍落在桌上。那飛劍早就被程鈞用特殊的手法擒住,光芒扭曲不止,卻是動彈不得。旁邊放著幾封書信,卻是仙鶴傳書,仙鶴自然早被程鈞另外控制,只有信件留在此處。他卻沒看那幾封單獨的信,隨手取下飛劍上的信件,並沒有破壞封印,只用神識一一探過,神色十分淡漠。過了一會兒,將飛劍原封不動的放回乾坤袋,走了出去。
眼見程鈞在露台上乘涼,程錚走過去雙手遞過,道:「大哥,我看了一下守觀的信件,有一個淺見,不知是否能用。」
程鈞道:「你說。」
程錚道:「那道觀發信,是按照三劍同發的方式送信。我們再發信的時候,只送兩把飛劍出去,如何?」
程鈞嘴角一挑,道:「好主意。」程錚也是一笑。
程鈺在裡間看見,終於露出放心的笑容。
第二天,盤城的隊伍在一片詭異的氣氛中啟程了。
本來那道宮使者來的便蹊蹺,再加上言行如此乖張,簡直就是瘋子。三家人都是一夜沒睡,討論其中對策。但無論如何,在本家沒有做決定之前,對於這個使者,也只有笑臉相迎。不然自專行動,稍微有些差錯,就是傾族之禍。
風城道人將一行隊伍送出門去。那隊伍領頭是幾個道童開路,後面是三家的修士,或者騎馬,或者乘車。之後是道宮的使者程鈞獨自一人,坐在一輛特殊的轎攆上。最後是程錚壓著靈車移靈。
隊伍行進的甚是沉悶。第一天程鈞還跟大家吃了一頓飯,但是酒席上又鬧了點不愉快,程錚和程欽打了一架,程鈞大怒,順手把程欽扔到了程濟腦袋上,又把桌子掀了。從此這一行隊伍再沒一起吃過飯。
程,穆,嚴三家跟這個晦星早就互不順眼,但是一來程鈞的身份太高,他們也不敢得罪。二來程鈞說得明白,到了西城就請當地守觀做東道主,準備所有拍賣事宜,其中包括那把人道巔峰的法器。拍賣之後,隊伍就解散,除了程浙的靈車跟著程家一起回歸本家,剩下兩家人來去隨意。
穆家和嚴家雖然謀求再傳弟子不成,還跟程鈞翻了臉,但到底對於一把有法寶潛力的法器還是動心的,畢竟整個上陽郡都是沒地方尋去的。再說此去西城不過五日路程,忍一忍也就過去了,因此這個隊伍也就沒解散。程家幾人雖然對於還要跟著這個討厭的使者走一路回郡城十分惱火,但別人都沒意見,他們當然也沒法反對。
更重要的是,傳回家族的信件,始終沒有回音。這倒也尋常,畢竟世家這種東西,雖然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但往往內部關係錯綜複雜,若沒有強力的人物專斷,決定大事效率也不高,這件事又事關重大,幾天沒有回音,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一路無話,四五天時間轉眼而過。
到了第四天,程錚將飛劍放出,這才真正的將信件傳回郡城。這時,已經比旁人預計的時間完了整整五天。
而到了第五天,程鈞順利歸來。
程鈞回來之後,顯得有些精神不振,似乎很是疲憊。程鈺跟他交接過後,化做道童跟在身邊,見他如此,甚是擔心,程鈞搖頭,道:「事情進展很是順利。現在只要等壞消息來就行了。」
程鈺暗暗做鬼臉——世上哪有不等好消息,專門等壞消息的道理?
但程鈞既然已經平安歸來,那麼事情就是往好的方面進行。在西城這裡,應當是發生了一件激烈精彩的大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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