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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九十章 地牢 文 / 離人橫川

    程鈞穿過後院,來到道觀的東南角,從角落裡往前走,默默數著方位,走到第九步的時候停了下來。

    應該是這裡了。

    程鈞對鶴羽觀很熟。當然,他是第一次到這裡,但是這裡是道門下的子孫觀。天下的道門道觀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什麼方位是十分地方,都有著十分嚴格甚至刻板的規定。只要熟悉了一個道觀,其他道觀就都熟悉了。凡是道門親傳弟子,沒有一個不熟悉這道觀中的規則的。[.]

    比如程鈞腳下的地方,就是監牢。

    腳下一踢,一道大門鎖應聲而落,地下的石板升起,一道向下的階梯露了出來。

    程鈞沿著階梯而下,來到了最裡面的地牢。

    道觀的地牢很規矩,一般來說無非旱牢水牢兩種,這地下的是旱牢,除了陰沉狹窄,倒還乾淨,只是多少有點潮濕,呆的久了,骨頭容易疼。

    最裡面的牢房裡,關著一個人,那人被鐵鏈吊在屋頂上,腳尖剛剛夠到地,這是一個很累的姿勢,上不去下不來,近乎拷問,十分殘忍,尤其對一個孩子來說。

    聽到腳步聲,那孩子緩緩抬起頭,可以看見原本就白皙的臉上已經慘白的不似人色,額頭和臉頰上,佈滿了細密的汗珠。見到程鈞之後,那孩子目光中露出了複雜的神色,囁嚅了一聲,並沒有說話。

    程鈞隔著鐵欄,手指輕輕一揮,一道金色的光芒閃過,鐵鏈應手而斷。那孩子砰地一聲,摔在地下,因為手還被鐵鏈捆著,沒能借上力氣,就這麼倒在地上。

    程鈞並沒有打開牢房,反而蹲下身,從上面看著那孩子,道:「你果然在這裡,景樞。」

    景樞抬起頭,聲音多少有些有氣無力,但是聽起來還隱隱有昨日那種冷靜的影子「我在這裡並不算什麼,重要的是您在這裡。」說完停頓了一下,道:「既然你在這裡,那麼……我師父已經死了吧。」

    程鈞點點頭,道:「是啊。」

    景樞聞言,露出一絲黯然之色,眼圈竟然紅了,還隱隱能看見眼淚盈眶的跡象,「是嗎,他也到了……到了……」

    程鈞道:「你果然會為他傷心,是因為一直合作愉快的關係嗎?」

    景樞臉色一白,目光直直的盯著程鈞,道:「你……你……」重重的歎出一口氣,道:「你竟然連這個也看穿了。不錯,我還活著,這不是一個很好地證明麼?雖然我是真的恨他,但是從某個角度來說,我們是一直的合作夥伴,我造孽不比他少。」

    程鈞道:「你們的合作模式還是挺有趣的。我看你果然憤恨與他,但你們之間又有著某種默契。你不斷的驅動替死鬼去找他,如果他死了,你固然得償所願,但是那些人死了,你也無所謂。你們聯手製造了恐怖的難以逃脫的氣氛,逼得到來的修士一點點進入陷阱,最終的結果大同小異,那人的血池裡,添加了新的養料。」

    景樞道:「我從開始,是真的一直在等,等待能殺死他的人出現。自從師兄被他害死,我就想要他死。可是我本領低微,如何能與他對抗,稍不小心,只有被他殺了,就像他對我師兄那樣。因此我不得不尋找幫手,只有是來觀裡的人,我都會給與幫助,只要他們能替我殺了他。可惜,這麼多人來的,不但沒有一個是他的對手,而且嘴臉還很難看。昨天那對師兄弟你不也看見了嗎?這裡來的人大都是那樣的。我漸漸地發現,只有利誘才是誘騙他們的最好方式,因為他們都是一群唯利是圖的小人。那時候我就想,讓這群人去死,也無所謂。」

    程鈞聽著,笑了笑,道:「那也很正常。道觀中只有兩個人,你無時無刻面對著的都是敵人,還要擔心自身的安危。這麼大的壓力,別說你一個孩子,就是成年人,又如何忍受?心理扭曲已經是小事,再過些日子,就是真的瘋了也是尋常。」

    景樞道:「是嗎?原來我已經不是正常人了,我還感覺我怪不錯的呢。」說著,竟露出一絲自嘲的笑容,或許是鳴升老道死了,他心口壓住的一塊大石終於搬開,因此神態竟有解凍的趨勢,「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不殺我。他捏死師兄只如同捏死一隻螞蟻,生生的用師兄祭煉了他那把血旗。我想他要再殺我,也是早晚的事,若是不殺我,或許是像養豬一樣,等到哪日養得肥了,再一口氣宰掉吧。」

    程鈞道:「說實話,他不殺你,我也想不出來其中的道理。是不是你們之間的師徒情誼,畢竟沒有完全斷絕?」這其實真是有令人費解,即使他兩人有默契,畢竟景樞和那老道全不是一條心,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壞了那老道的大事。景樞本人雖然聰明機警,但畢竟是個孩子,考量並不周到,更何況心存恨意,用他哪裡順手?隨便收一個魔門的弟子誘騙過路的道士也很容易。從一般的利害看不出景樞倖存的必然性,或許只能歸結於複雜難測的人心。

    景樞臉色驟然漲紅,狠狠地掙扎了一下,怒道:「誰……誰和他有師徒情誼?我們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說完眼光更加波動,誰都能看出裡面清晰的水痕。「也許早年間有吧,但是他如今如此……如此惡貫滿盈,連師兄都殺了……師伯死後,道觀就剩下我們三人,本來是相依為命的,他翻臉無情,難道我會心存僥倖嗎?」

    程鈞不語,景樞對於鳴升老道,分明還有師徒之情。至少這份感情,遠勝於對待那些路人的感情,因此他每次挑唆人與鳴升老道動手都是矛盾的,明面上他是相信自己恨死了老道,但心底其實更希望那老道獲勝,所以每一次失敗之後,心情反而會有一絲竊喜,這才是他對於這種驅狼吞虎的遊戲樂死不疲的原因。不過這些誅心之言沒必要說,說了也只有讓景樞更加痛苦而已。

    只聽景樞啞聲問道:「喂,你為什麼不殺了我?」

    程鈞抬頭一看,道:「怎麼,這種事也要問?」

    景樞道:「鳴升老道是壞人,我也是。你別看我好像屢次提醒你,但是都是不安好心,才不是想要幫你。我說了,我造的孽比他更大,你為什麼不連我一起殺了?」

    程鈞笑道:「那我先問你,你為什麼被關在這裡?」

    景樞語塞,道:「我……我……」

    程鈞道:「平時你也這麼行事,也不見他如何對你,這一次如此嚴懲,不是因為做出了什麼違背你平時行動原則的事情麼?」

    景樞露出了幾分倔強,道:「不錯。我想要放你走,因此開門被他發現了。可我也不是真的為你好,我只是……」輕輕一仰頭,露出幾分傲然「我在觀裡兩年了,只有見到你,才真正覺得你是我一直等得幫手。我想,如果錯過你這樣的人,就算再等十年,等到我死,大概也不會有更好的人選了。可是你只是半路偶遇,並沒有精心準備,畢竟吃了虧。如果你因為準備不足落敗,那就失去了這個大好機會了。因此我寧願這次放你走,我知道你這樣的人肯定還會再來。你下次再來,就是十足十的把握了。」

    程鈞道:「我要是不再來呢?」

    景樞倔強的咬著嘴唇,道:「你肯定會再來,要不然就算我看錯了你。」過了一會兒,道,「反正我不是因為真正的好心才放你,你別搞錯了。」

    程鈞忍不住哈哈大笑,覺得這個倔強的小子太有意思了,雖然因為環境的壓抑,心裡有些不健康,但是只要這份倔強還在,就有再挽救的可能。笑了半天,道:「好吧,那我告訴你,我不殺你,還要放你的理由。理由就兩個字。」

    景樞道:「什麼?」

    程鈞道:「沒有。」

    景樞咬牙道:「你耍我?」

    程鈞道:「我耍你做什麼?還記得那天在荒郊野外,沖和問你,這附近有道觀嗎?你怎麼回答的?」

    景樞一怔,前日的情景慢慢浮現,自己當初是怎麼回答的?「沒有。」想著,他不由自足的說出口來。

    程鈞道:「雖然不是什麼大的善心,憑借這兩個字,說明你還有一份人心。說明除了鳴升老道勾引過來,本身就無路可逃的人之外,你是盡自己的努力不牽扯無辜的旁人。種什麼因,結什麼果。因為這兩個字,我救你一命。出來吧。」說著輕輕一扣門鎖,嘩楞一聲,一股火苗在他手中跳躍,吱吱幾聲,燒斷了鎖扣,將牢房門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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