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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晚時分,蘇愷聞趕到區裡跟周岐寶談事情。剛進周岐寶的辦公室,劉偉立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告訴他今天下午高天河找沈淮談話的結果。
得知熊文斌因疲勞過度住院,梁小林沒能找到他當面談市鋼的問題,蘇愷聞遲疑了一會兒,猶抱最後一絲希望的問劉偉立:「會不會是熊文斌真病了?」
「怎麼會?」劉偉立在電話說道,「梁市長不死心,特地打電話到醫院,在電話裡跟熊文斌請教市鋼的管理問題。熊文斌只說他離開市鋼這些年,已經不瞭解市鋼的情況,對市鋼的問題不好多說,他半句話都不肯多說……」
「……」蘇愷聞心裡並不希望沈淮插手市鋼的事情,因為這意味著在梅溪新區的事務上,要對沈淮做很大的讓步,所以他知道高天河找沈淮談話的結果,他是無所謂的,但他一直都寄希望熊文斌能重回市鋼主持局面。
熊文斌重回市鋼,未必能從根本上解決市鋼的問題,但應該能穩住市鋼當前的局面,不至於叫市鋼的情況變得更壞。
只要熊文斌能將市鋼的局面拖上三五個月,等合資鋼廠成功投產了,市裡在市鋼的問題上就能喘一口氣,說不定整個危機就能拖過去。
蘇愷聞跟熊文斌共同也有近兩年的時間,他知道熊文斌一直都在關注市鋼的狀況,他認為只要有機會,熊文斌不會拒絕重回市鋼的。
蘇愷聞萬萬沒有料到,熊文斌竟然跟沈淮同氣連枝,他也覺得問題真正棘手起來。
良久未聽見蘇愷聞吭聲,劉偉立在電話又問道:「你人在哪裡?」
「我剛到周區長這裡。」蘇愷聞說道。
「我跟譚書記在南園,要麼你跟岐寶也過來吧……」劉偉立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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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愷聞跟周岐寶趕到南園,剛踏步走進臨翠湖的一號樓,就聽見譚啟平的咆哮聲。譚啟平是在訓服務員,蘇愷聞跟周岐寶站在走廊裡,聽著聲音好像是服務員將茶水弄潑了書桌,叫譚啟平大發雷霆。
蘇愷聞跟周岐寶面面相覷,沒想到高天河與沈淮談話的結果,到這時候還叫譚啟平震怒不休。
蘇愷聞、周岐寶敲門進去,相貌清秀的服務員小周給譚啟平訓得眼角噙淚,臉色慘白的不敢回半句話。
看到蘇愷聞、周岐寶進來,譚啟平才叫弄潑他書桌的服務員出去。
「愷聞你晚上陪我回一趟徐城,梅溪那邊沒有什麼事情吧?」譚啟平問道。
蘇愷聞看著牆壁上的掛鐘,已經是夜裡七點鐘了,趕夜路趕到徐城,怕是要到凌晨了。他不知道譚啟平這時候趕去徐城,是做什麼。
「鎮上沒有特別緊要的事情。」蘇愷聞說道。
「那你跟偉立先去吃點東西,墊巴下肚子。」譚啟平似乎又恢復溫文爾雅的姿態,要蘇愷聞、劉偉立先去吃點東西,他卻完全沒有食慾。
蘇愷聞欲言又止,見譚啟平似要跟周岐寶談話,他便不作聲,先與劉偉立到樓下的小餐廳裡,讓廚房隨便整些東西過來。
「你們在路上時,陳寶齊打電話過來,代表趙秋華詢問市鋼生產整頓的情況……」劉偉立說道。
蘇愷聞愣了一下,這才知道為什麼他們剛才過來時,譚啟平會因為一點小事把服務員罵得狗血淋頭。
蘇愷聞也早知道省長趙秋華不是省油的燈,但也沒有想到他的手會伸這麼快。他問劉偉立:「這麼說,虞成震在省裡找到的靠山,真就是趙秋華?」
劉偉立點點頭,說道:「大概就是這樣吧……」
蘇愷聞知道,沈淮在跟高秋華談話過後,就直接找市委組織部長虞成震遞交他希望調去崳山的申請,同時又為月初攪亂會場秩序的行為,向市委組織部做了檢討——沈淮跟高秋華談話的事情還沒有傳開,要不是沈淮跟趙秋華有勾結,就只有虞成震給趙秋華通風報信,才能叫趙秋華這麼快就來逼宮。
沈淮、熊文斌都袖手旁觀,市裡要沒有能力去消化市鋼的問題,就阻止不了趙秋華插手過來。
省長趙秋華有借口直接插手市鋼的事,他在東華又有虞成震為援應,東華的局面真就是詭異了——蘇愷聞從他老子那裡學來的官場見解,叫他看不清形勢的變化。
「沈淮真要去崳山?」蘇愷聞又問道。
「譚書記說了,既然他要求去崳山,就讓他去崳山。」劉偉立說道。
沈淮主動要求去崳山,譚啟平點頭同意,只要沈淮暗中跟趙秋華沒有什麼交易,虞成震等其他常委也沒有道理跳出來阻止——沈淮去崳山的事情差不多就定了下來。不過,蘇愷聞不知道譚啟平是在怎樣的心情說這樣的話。
蘇愷聞這時候完全猜不透沈淮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完全看不透沈淮到底希望得到什麼,難道宋繫在淮海省給打得落花流水,給田、趙壓得抬不起頭來,就符合他的利益?
蘇愷聞甚至有一種將沈淮揪到跟前質問他意圖的衝動:你這個畜生,到底是想幹什麼?
「梁副市長呢?」蘇愷聞又問劉偉立,他本以為梁小林這時候應該在這裡,但過來後就沒有看到他的人。
「給譚書記罵得狗血淋頭,給趕去市鋼主持生產整頓去了。」劉偉立說道。
蘇愷聞不知道梁小林這時候去市鋼能有什麼作用,說到具體的業務,韓壽春應該比梁小林更擅長一些。他心裡又想,梁小林親自到市鋼坐鎮,有總好過無。
同時,蘇愷聞也不曉得,真要讓趙秋華插手市鋼的事情,他們還能不能幫梁小林保住常務副市長的位子?
趙秋華順著市鋼的籐摸瓜,說到底也是為了位子。不借市鋼危機,把梁小林甚至高天河搞下去,東華哪有位子空出來給趙秋華安插心腹?
蘇愷聞憂心忡忡,暗感形勢惡劣,除了田趙二人外,王子亮案也叫省委組織部長戴樂生對他們恨之入骨——說到底這也是沈淮闖出來的禍,這個畜生這時候竟然袖手旁觀去了!
蘇愷聞與劉偉立都沒什麼胃口吃東西,簡單吃了一些,又替譚啟平拿了一些食物端上樓。
譚啟平跟周岐寶談了話,就讓他先回去。
譚啟平在書房裡簡單吃了兩口,就讓黃羲準備車,立即送他及蘇愷聞、劉偉立去徐城,又從市局臨時調了一輛警車隨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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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城西山居內臨湖的一棟竹木樓裡,趙秋華抱著青瓷的茶盅,隔著雕花木窗,看著院子裡枝椏橫斜的幾株臘梅,慢條理絲的飲著茶。
陳寶齊敲門走進來,跟趙秋華說道:「譚啟平好像是正在往徐城趕……」
「隨他去吧,他總不會束手就擒的,我們也不能逼得太急,不然指不定叫別人漁翁得利了。」趙秋華說道。
陳寶齊知道趙秋華所說的「別人」,是指省委書記田家庚。
除了在東華市鋼集團12.9噴爆事故發生當天,田家庚作出徹查、整頓的批示外,到今天還沒有進一步的態度表露出來。
倘若如此就認定田家庚不關心東華的局勢變化,那他們就太蠢了。
「譚啟平到徐城後,我是不是跟他見一面?」陳寶齊問道。
他們要借這次機會,從東華撈足便宜,但也要避免逼迫譚啟平太甚,反而叫田家庚有機可趁——有時候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需要見好就收,這個「度」在哪裡,還是要大家坐下來慢慢談。
「不急,」趙秋華說道,「譚啟平又不是蠢貨,他知道權衡利弊。」
陳寶齊點點頭,就算操之過急,暫時也沒有他的好處。
陳寶齊又問道:「沈淮到底打著什麼主意,他這次竟然袖手旁觀?還有,宋家真就許他袖手旁觀了?」
「沈淮跟譚啟平在東華搞得水火不融,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再個,沈淮跟宋炳生父子關係似乎沒有相像中那麼和睦。我看啊,照他的性子,這時候沒有再捅譚啟平一刀,都算是客氣的吧?」趙秋華說道。
「譚啟平想用熊文斌主持市鋼,但給熊文斌拒絕——說不定這刀就是沈淮捅出去的。」陳寶齊猜測道。
趙秋華點點頭,他前後三次去東華,都跟熊文斌有過接觸,對這個人有些印象,知道他在東華的聲望頗高。譚啟平真要用熊文斌整頓市鋼,獲得東華市其他常委普遍支持的可能性很大,他還就沒有辦法直接干涉東華市鋼集團的事情。
不過譚啟平對熊文斌這個昔心心腹刻薄寡恩,趙秋華也聽虞成震說起,熊文斌這時候不願意替譚啟平去衝鋒陷陣,似乎也未必就是沈淮在背後搗鬼。
說到底,東華最大的變數,還是沈淮這個宋家不怎麼起眼的小輩。
「對了,你打電話給範文智,叫他明天上午到我辦公室裡來一趟。」趙秋華又吩咐陳寶齊道。
「好的,」陳寶齊點點頭,表示記得,又問道,「趙省長你晚上是不是就在這裡休息?」見趙秋華點頭,陳寶齊就退了出去,到隔壁屋給省鋼集團董事長範文智打電話,約定明天上午趙秋華在辦公室見他的事。
如今在國務院裡,副總理王源已經是咄咄逼人,盛氣相凌。雖然不知道王源在九八年換屆當上總理之後,還會有什麼大動作,但他們作為胡致誠一系的官員,處境想來不會比此時更好。
與其這時候去爭什麼制置點,還不如多撈些實地休生養息,等熬過王源五年的總理任期再作其他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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