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你嗎?」靳青思不禁問道。
儘管已經確信是孔璋,但是靳青思仍然有些不敢相信。
靳青思這麼多年苦修,尤其是呆在這無涯海中被禁足,每日裡除了修煉便沒辦法做其他事,修為比起當初她遇上孔璋時已是有天壤之別。
但是面前的孔璋卻給予她高深莫測的感覺,這麼多年來,她對於孔璋的消息,一直都是聽說,直至此刻她才有點真的相信他真的反出了道門。「,
「當然是我,我來看看你。」孔璋淡淡的道。
兩人便這麼癡癡的站在這這無涯海唯一的小島上遙遙對望,良久,孔璋緩緩前行,向靳青思走去。
兩人越走越近,終於並肩,靳青思只覺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卻又不知該如何說起,喉龍一陣哽咽。
「這些年你可好?」
「很好,雖然有些辛苦。」孔璋答道。
「你當真反出了道門?」靳青思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看
這是她得到的關於孔璋的最後消息,她本來還存著萬一之想,這是師尊為了自己死心才這樣說的。
「是的。」孔璋點頭道。
靳青思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她出身星宿宮,星宿宮正是道門十六派之一,自然深深的知道道門的實力。
她的嘴唇蠕動了幾下,想說什麼,但是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
她很想問孔璋為什麼要反出道門,如果沒有犯下什麼不可饒恕的罪孽,或許自己可以求師尊出面求情,令得他只需像自己一樣被禁足個百十年。
不過理智又提醒她事情絕對不可能像她想像的那麼美好,此時面前孔璋的修為隱然在她之上,卻反出道門,恐怕所犯之事不小。
「那你與那位羽仙子成為道侶之事是真是假?」靳青思低聲道。
孔璋哈哈一笑,女人終究是女人,即使是靳青思也不免會介意這個,像羽紅袖那種女子當世卻是太少了。
靳青思只是勝在這數十年間被禁足無涯海,得以全力修煉,但以後突破天人境,羽紅袖說不定會先她一步。
「是真的,但現在什麼都不是了。」孔璋道,「我與她本是一場交易,她要借我作擋箭牌,其實心有所屬,我則是要借她當護身符,我才入蜀山派便得罪了宗門中的師叔,自己拜的師傅又隕於四九重劫之下,沒有人護持,我早就完蛋了。」
靳青思咬牙道:「當初,我應該違逆一次師姑之意,堅持讓你進入我星宿宮。」
孔璋微微一笑道:「我現在也很好,雖然道門不會放過我,但是要想殺我又談何容易。你不要如此去想,須知修煉到你我這種地步,道心堅固非常重要,如果陷於迷茫之中,道心不純,神識修煉上便會不進反退,於你以後突破境界晉階有莫大的妨礙。」
孔璋這番話說得真心誠意,靳青思也聽得半點不疑,因為她雖然還沒有突破至天人境,但是出自星宿宮,自進入真人境後,對於神識修持的重要性已經非常清楚。
「我此來星宿宮,本來是另外有事,不過聽到你的消息,自然要前來見見你。」孔璋凝視著靳青思道,「另外我有一句話要問你,我在這裡並不能久待,你可願隨我一起離去?」
靳青思眼眸中蒙起一層迷霧,嬌軀微顫,後面這句話,多年前她曾朝思暮想過,有一天孔璋能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然後這樣對她說。
但是現在聽到這句話時,她卻是遲疑了。
這些年,她曾經暗思過,若是有一天孔璋出現在她面前要帶走她,她會如何。
在聽到孔璋反出道門之前,她曾經想過,就算是師尊不允,她也會隨他而去。
但是到聽得孔璋反出道門之後,她便不知道自己會如何選擇了。
到得今天孔璋真的出現在她面前,問她可願一起離去時,她更是亂如麻。
畢竟她出身道門,這麼多年以來一直認為道門便是天下間的正義化身,孔璋反出自家宗門,就算真如他所說是在蜀山派中受了委屈,叛門而出也是難以被人原諒的。
不過,若只是如此,靳青思仍不會遲疑。
但是若隨孔璋而去,便等於以後要與道門,乃至與星宿宮為敵,這卻是她無法接受的。
孔璋微微一歎,已然知道答案。
他抵達星宿宮雖是為了破壞紫薇星君的管球而來,但同時也是隨心所至,了結自己入道前的夙緣。
修煉至他現在這地步,神念要進一步,心性便不能不純,道心方能堅如金剛。
最能影響他道心的便是姐姐孔幽,但是孔璋甘願被道門追殺,也要以羽紅袖的陰私,逼得她不敢洩露孔幽的存在。
孔幽不過一普通人,壽命長不過百歲,當她壽元盡時,不論是孔璋道心上的破綻便會徹底消失。
即使是羽紅袖到時候以孔幽的後人相脅也不會有絲毫用處,因為愛屋及烏這四個字是斷然不會發生在孔璋身上的。
除此之外,便是偶而會想起的靳青思。
他與靳青思相識於入道之前,那時道心未生。
到得後來修道煉法,但如同孔幽一般,靳青思亦一樣成為他修煉至途中的一段經歷,代表了他的過去。
過去不可動搖,不可改變。
自得到貝葉靈符後,他無時無刻不想再突破天人界限,達到聖階。
但是每次動用,以及研究貝葉靈符後,靈符到底不是他本身的境界,除了當時有反噬之外,更加有之後的悠遠效果。
這種悠遠效果就是會激起他道心中一些還沉澱存在的回憶,這種技巧本質上與修士歷劫時陰魔擾神一樣。
只不過陰魔是出自本能,希望能在修士歷劫時寄身,日後有機會在修士身劫時,有機會反客為主,重現人世。
而佛宗此舉卻也是同樣想影響信徒,或是得到貝葉靈符的人,所謂的導人向善。
不過孔璋卻是很敏銳的感覺到了這一點,自從使用貝葉靈符以來,想起靳青思的時候比以往多了何止數倍。
貝葉靈符此舉已經在開始影響他的道心,原本靳青思對他的影響雖然有,但是絕對沒有這麼在,怎麼都不可能與孔幽相比。
就算是孔幽,孔璋在作出以身為代價之舉後,道心上便不再是問題。
他自問本心再念及孔幽便不會再有絲毫波動,姐弟不過是各自追求自己想要的,求仁得仁。
但這段時間念及靳青思,竟然心神會前所未有的波動,這便讓孔璋隱隱感覺到了一些威脅。
貝葉靈符有對神念聚攏放大的作用,孔璋使用,便反過來也影響了他內心中的一些念頭。
因此此來星宿宮,他自然而然會生出想見靳青思一面的想法。
面對道心上的問題,孔璋採取的方法便是順其自然。
所以他見到靳青思後,便順自己的心意問她是否願意隨自己而去。
若她真肯隨自己而去,從此兩人亡命天涯,但就此真作一對道侶亦未嘗不可。
但靳青思的態度讓他知道她心中有顧忌,不過這其實對他來說只是需要一個答案而已。
修煉到這地步,孔璋要回答的是自己的本心。
貝葉靈符影響他,令他道心再起波瀾,他便順心而為問靳青思。
靳青思表明態度,無論結果如何,他便等於回答了自己的本心,貝葉靈符要再想從他的記憶中找到影響他的便幾近不可能了。
這一役,可以說是他與貝葉靈符在作最後的爭鬥。
靳青思緩緩搖頭,臉上神色奇怪之極,似歡喜又似悲傷。
「我不能隨你去的,若你沒有反出道門,便是天涯海角,我也隨你去得,但是你反出了道門,我再隨你去,從此便是星宿宮的死敵。」靳青思道。
孔璋微微點頭,「也好,既是如此,省得你為難,我手上這塊廣寒仙符本就是奪自你那位范師兄手中的。」
「啊,你把他怎麼樣了?」靳青思這才省起廣寒仙符落至孔璋手中的異常。
「他看我不順眼,我也看他不順眼,這次狹路相逢,仇敵相見自然是分外眼紅,他技不如人,當然是死在我手裡了。」孔璋道。
「你……」靳青思不由一陣惶急,范鈞追求她,她雖不允,但到底是同門,就這樣死在孔璋手中,仙符也被奪了,她知道了也不由得有些難受,但是想想不論是孔璋還是范鈞,前者已反出道門,遇上范鈞,斬殺了也不奇怪。
靳青思不由微咬下唇,一時間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該斥責孔璋兩句。
孔璋卻是不在意,反正他與道門現在也接近不死不休了,在星宿宮他同樣有大把機會殺人,才不過只是殺了一個范鈞,已然是看在要來見靳青思的份上有所收斂。
孔璋揚起手中那塊廣寒仙符道:「這塊仙符我雖是奪自他之手,但是也只是為了前來見你才用上,今日見過你後,這仙符對我也就沒什麼用處,還是還給你,你且收好吧。」
靳青思卻沒有接過這塊仙符,咬緊下唇,露出苦惱之色,似乎在思索什麼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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