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璋正在絞盡腦汁之時,夜照空卻看到了他,那眼神祇停留了片刻,便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喉間發出怪異的叫聲,向著孔璋猛衝過來。
夜照空此時的形貌與他原來翩翩公子的樣子已經相去甚遠,軀體已經高達數丈,表面宛如火山口那半凝固的岩漿,就像是一團正在迅速冷卻的熔岩般怪異,只有頭部有著極為清晰的輪廓,腦後披著火紅色的長髮,整個人已經宛如妖魔一般。
他神智雖失,但是卻猶記著對孔璋的恨意,而且兩種魔質曾經交手,夜照空身上魔質的本能中對於孔璋亦標識為極強的優先級,僅次於己身的安全,因為兩者都意識到對方有可能是自己突破的契機。
只不過孔璋得出這一結論是自己的分析,而魔質本能是依靠的直覺,就像人餓了想吃東西。
夜照空現在淪為被魔質本能所控制,宛如野獸,但是相對的魔質本能也強得可怕,遠遠超過了當初孔璋魔質初生之時。
只一個眨眼的功夫,夜照空便掠過近百丈的空間,非常突兀的出現在孔璋的面前,兩手猛的伸出,在中途時,他那宛如岩漿般的血肉肌膚便已經凝固在一起,整個手像兩把刀刃一樣斬出。
孔璋心中暗罵,他本來還想他們繼續鬥下去,誰知道夜照空竟然緩過來後先找上自己,真真是倒楣到了極點。
看到夜照空找上孔璋,九嬰道人和蚿先生對望了一眼,互相一點頭,決定袖手旁觀。
他們本來就是存了利用孔璋之心,眼見夜照空如此兇惡,連佛門三僧憑借金剛胎藏曼荼羅大陣都沒有完全消滅,如何願意惹上身。
佛門三僧口詠佛號,先前那長眉老僧向滅度和尚道:「滅度大師,他們這些妖魔先鬥了起來,我們還是旁觀為好,反正有金剛胎藏曼荼羅大陣在,他們剛才進來容易,出去卻難。」
另一個灰衣老僧亦表示點頭同意,滅度和尚緊盯著孔璋道:「此人乃是道門通緝的要犯,十分狡猾不說,而且與這紅影妖魔一樣,身上有著異變,此次道門通緝他,不論死活,專門為了他還有一支由七位天人境修士組成的追捕小組。」
兩個老僧正是靈隱寺的法華和法海,他們已經夠高估孔璋,卻仍是想不到對方竟然有如此來頭。
三僧說話間,孔璋已經與夜照空交手幾輪,比起上次相鬥,孔璋看似凶險,實際卻如他所料,其實比上次輕鬆一些。
上次夜照空憑借魔質形態強行催動太上天魔之體,修為遠遠超過他,甚至幾乎提升到了可以天人境第四階修士一戰的地步,而且那時他還有神智。
現在夜照空的魔質形態比上次相見時更加強大,但是由於神智已失,現在並沒有主動施展太上天魔之體,只有在被三僧以佛光煉化時有施展魔體抵抗。
甚至連他掌握的空間法則也在他的攻擊中顯得凌亂不堪,孔璋與他鬥了幾輪,便知道其中緣故了。
由於宿主神智已失,魔質本能只有在生命受到重大的威脅下才會主動施展一些會讓它覺得極耗元氣的神通,那太上天魔之體雖然厲害,其實以夜照空原本的修為還不能完全施展,即使是他師兄黃泉當初施展都是取巧,依靠了法器玄冥九陰闇魔網。
如果強行施展,將會給魔質帶來極強的負荷,所以魔質本能主宰身體之下,除非感覺到所面臨的威脅帶來的損傷將大於施展太上天魔之體,否則並不會主動施展。
不過即使如此,孔璋也感覺到這樣鬥下去不是個辦法,夜照空對於在場的所有人來說都是個麻煩,都期望他能耗去對手的一部分實力。
但他偏偏找上自己,這可不行。
孔璋腦筋一陣急動,看了看四周,心中已經有了定計。
他陡的低掠,向下面的佛殿佛塔飛去,夜照空果然緊追不捨,跟著飛了下來。
兩人便在靈隱寺的禪林佛塔間打鬥起來,
孔璋哈哈一笑,一反剛才機巧靈動,不再竭力躲避夜照空攻擊,反而大開大闔,真元氣機盡出,與夜照空硬拚。
甚至施展了太清玄站有無形劍訣,在自己身周幻起一道道的黑線,那些空間刃一般的黑線無堅不摧,附近的佛塔雖然受著金剛胎藏曼荼羅大陣護庇,但也禁不起這借由空間法則衝突之力而凝現的空間刃,四周的佛塔宛如被無形的利刃所剖,轟然倒塌。
夜照空探手抓去,一段熔岩般的手臂頓時被割斷,向下急墜,只掉落了數丈遠,便變成一片紅色的流漿向夜照空飛去,重新回到他的身體中,然後手臂重新長了出來。
不過這也激怒了夜照空,魔質本能驅動下,那一片熔漿似的身體迅速凝固起來,身上長出密密的血紅鱗片,層層疊疊,整個軀體再度變高,足足長到七八丈高。
孔璋見夜照空施展了太上天魔之體,心中一凜,按照計劃便繼續將他向禪林佛塔中引。
夜照空的太上天魔之體強橫無比,就是孔璋借劍訣施展的空間刃也不能一擊即破,只能像水果刀割肉一樣一刀一刀的割傷他,而偏偏夜照空的攻擊力在魔體與魔質形態二重疊加後遠遠超過他,所以如果兩人對拼損耗,孔璋就只有甘拜下風了。
孔璋一路疾退,夜照空橫衝直撞的跟來,靈隱寺的這些佛塔建築頓時遭了秧,金剛胎藏曼荼羅大陣要想集中護住一處並不能,但是分散開來便力有不及了。
金剛胎藏曼荼羅大陣護庇下,其實一般修士要想損壞靈隱寺的建築並不容易,但是奈何現在動手的人也不是一般人。
先前孔璋出手時還好,施展的空間刃雖然鋒利,不過是一割一座,但是夜照空現在這麼蠻橫的撞來,就是一撞一路了。
孔璋被夜照空追得狠,心中大急,他這麼故意引得夜照空,是想指望靈隱寺按捺不住出手對付夜照空,他就可以脫身了。
而且兩者一交上手,那他就有機會打貝葉靈符的主意了,想不到靈隱寺的和尚當真烏龜,自己家被毀成這樣都還能忍住。
就在孔璋將心一橫,打算直接將夜照空引向他感應到,藏著貝葉靈符的那座佛殿時,靈隱寺終於有所動作。
一道白芒在夜照空頭上爆開,化作網狀般罩住了夜照空,無數根白線般的元氣流能束縛住了夜照空,若是孔璋這等感應下,便能感應到在夜照空間身上附著的每一根元氣流能都是類似先前內陣元氣圈那般,正爆發著密如塵埃的無數元氣爆裂。
所以以夜照空的魔質之強橫,也立即受到牽制,整個人厲嘶一聲,忽然將身子一縮,整個人蜷了起來,變成一個大皮球似的,以抵抗這暴裂的元氣爆裂。
數十丈外,孔璋微鬆了一口氣,靈隱寺終於忍耐不住,現在該輪到他看戲了。
這卻是那灰衣老僧法海和尚忍不下去了,佛塔紛紛倒塌,孔璋是故意,夜照空是根本不知道這有什麼,而九嬰道人二人是樂見其成。
但法海卻不能再看著夜照空這樣將靈隱寺拆下去,他一出手,法華和尚微一歎息也跟著出手,法海一人能操縱的陣法威能有限,再加上他便不一樣了。
滅度和尚也只好跟著出手,如此一來又變成金剛胎藏曼荼羅大陣對上夜照空了。
孔璋重新望向那感應到貝葉靈符的位置,眼眸陰睛不定。
現在靈隱寺和夜照空重新互相牽制,雖有九嬰道人二人在旁,但他們不知道貝葉靈符在佛殿中,正是去奪取靈符的最好時機。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孔璋內心總有一種危機感,彷彿那裡隱藏著極大的危險,令他遲疑不決。
他千算萬算,這金剛胎藏曼荼羅大陣他已有瞭解,陣法以貝葉靈符和另一些替代物為陣眼聚集四周的天地元氣以及佛門信仰的念力,然後由眼前的三僧主持並操縱陣法威能,可以說在這陣法內要和三僧對抗,不論是他還是夜照空最後都是輸,最好的結果不過是跑路。
但是現在有夜照空頂著三僧,那孔璋便有機會破陣,金剛胎藏曼荼羅大陣雖然厲害,但是靈隱寺畢竟已經衰落已久,其能調動的信仰念力早已不是當初全盛之時,而這信仰念力本身不但是陣法的主要威能之一,而且念力越大,能聚集的元氣便越多。
金剛胎藏曼荼羅大陣陣眼所在雖然肯定也是全陣防禦最強的地方,但是此陣在靈隱寺布下,同時壓制數大天人境修士,還要去斬殺夜照空,已是極致。
孔璋這時出手,那佛殿的防禦未必便能頂得住他的攻擊。
按理來說孔璋應該計較的是如何以最快的攻勢破開那佛殿的防禦,毀去陣眼,奪走靈符。
但是靈覺中生出的莫名警兆隱隱讓孔璋有著忌憚,這突如其來的靈覺來源於他的道心。
雖然他反出蜀山,但是道心上卻不退反進。
突破真人境時所生道心令他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但是之前的經歷和遭遇,以及一些牽掛總是讓他患得患失。
反出蜀山後,他幾乎是一無所有,反倒橫了心要再度突破。
修煉上再度突破,是他如今的人生目標,此事不關乎名利,而是一件讓孔璋覺得自己應該做,而且做起來非常開心的事。
而且也只有再度突破,才有可能在道門未來的圍堵截殺下活下來。
生死與興趣的雙重自我激勵下,他道心之堅之凝是前所未有。
因此無形在神念上,他又微微的向前邁動了一點,故能春江水暖鴨先知似的察覺著那佛殿中的危險。
但是,也因為道心前所未有堅凝,雖然內心莫名的感覺那佛殿中有極大的危險,孔璋卻仍是不肯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