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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望江南】 第三三五章 蘭畔照雙衣 (中) 文 / 三戒大師

    八月十六,是陳恪大喜的日子。

    昨夜萬花叢中、如夢似幻已經過去,今日他將迎來新的開始。

    天不亮,他便被杜清霜喚醒,穿著簇新吉服的倭女們,開始為他梳洗打扮。

    待到穿衣時,便遇到了難題。原來,按照婚禮,在迎親前三天,男家給女方送催妝花髻、銷金蓋頭、花扇、花粉盤、畫彩線果等物品……這沒啥問題,一式兩份,不偏不倚唄。可是女方也同樣要回送羅花帕頭、緋袍、靴笏等,新郎迎親時的吉服。

    而且也不知是成心還是沒商量好,兩家送來的吉服冠靴,竟然是兩個樣的。

    「大人,咱們該戴哪一個?」阿柔捧一個羅花帕頭,阿彩捧一個銷金帕頭,為難的立在他面前。

    杜清霜在一旁掩嘴偷笑,其實這樣的麻煩,昨天就上演了。因為要提前一天『鋪房』,由男家備床席桌椅,女家備被褥帳幔;女家還要出人來男家鋪設房奩器具,擺珠寶首飾,並把出自自家女眷之手的大紅喜花貼滿門窗。

    柳家來鋪房的,是柳月娥的幾個嬸子嫂子。她們忿於自家嫡女落在人後……雖然說是娥皇女英,但陳恪封的是沮陽縣開國男,蘇小妹是沮陽縣君、柳月娥是舞陽縣君,誰前誰後一目瞭然。

    河東柳氏的貴婦,存心想壓蘇家一頭,找回這個場子來。她們點評著雙方的房奩器具、珠寶首飾,將自己的誇成寶。把對方的貶得不值一錢。可蘇家豈是省油的燈?史氏潑辣敢言,王弗聰穎練達,這兩妯娌配合的天衣無縫,不急不惱不大聲,將柳家人駁得啞口無言一肚子氣。

    可把曹氏給嚇壞了,柳家人都是練家子啊!這要是按捺不住,把蘇家的娘子打壞了。這婚還怎麼結?她趕緊把兩邊人分開,決定什麼都擺一對,用柳家的。就一定用蘇家的,保證不偏不倚,這才算了了帳。

    可是。家什能成對擺,帽子總不能成對戴吧?

    「哪個是蘇家送來的?」陳恪不禁暗歎一聲,聽說婚姻是人生的墳墓,老子得死兩回啊!

    「這個。」阿柔道。

    「先戴這個。」

    「那這個呢?」阿彩道。

    「你們給我帶好嘍。」陳恪道:「等我從蘇家出來再換上。」

    「大人真奸詐。」兩個倭女咯咯笑起來,旋即又想到個難題道:「可是回來時怎麼辦?」

    「笨。」陳恪淡淡道:「人在誰手裡,誰就是大爺……倭女們登時無語,乖乖給她們大人換上蘇家送來的吉服……換好了吉服,天已經濛濛亮了,陳恪離開自己的院子,來到正院的宗祠中。

    宗祠裡。陳希亮一身整齊,肅立在祖先牌位前,陳愉、陳忱、陳慵、陳恂、陳慥五兄弟,侍立兩邊……大宋朝是很通人情的,兄弟們沒有要務。都告了假,回來參加他的婚禮。

    陳恪在堂下站定,向父親行禮。

    陳希亮點點頭,便帶著他並眾子侄,行昭告先靈之禮。陳恪從父親手中接過一杯酒獻祭,跪拜祖先牌位後起身。

    陳希亮便沉聲訓導道:「往迎爾相。承我宗事。勉率以敬,若則有常!」

    陳恪趕緊躬身答道:「喏。惟恐不堪。不敢忘命。」

    陳希亮又囑咐眾子侄道:「小心護持,休要失禮。早去早回,壯我門戶。」

    「喏。」大郎帶著四個弟弟行禮,然後簇擁著陳恪出了祠堂。

    祠堂外的院中,迎親的家什和人員,早已備齊。陳家在京城落戶雖然只有幾年,但親朋好友還真不少。趙宗績三兄弟、曹評一家、歐陽發兄弟、狄詠、楊懷玉一家、李簡一家、蔡傳富一家、塗陽一家、錢昇一家、李全一家,還有白雅銘帶著一干一賜樂業人……滿滿的一院子。

    見新郎官出來,眾人一齊抱拳笑道:「恭喜恭喜。」

    朝眾人拱手還禮,陳恪笑道:「有勞諸位親朋了。」

    趙宗績為他胸前披上大紅的繡球,曹評牽過一匹通體雪白、披紅掛綵的『玉獅子』,另一手墜鐙,笑道:「新郎官上馬吧,休要讓新娘等急了。」

    「上馬!」陳恪點點頭,接過馬韁,利索的翻身上馬。

    「奏樂!」擔任禮讚官的歐陽發高聲道。關於奏不奏樂,曾經發生過不小的爭執,因為儒家認為音樂是跳動的,屬陽,對屬陰的新娘不合適。然而從五代開始民間卻喜歡婚禮奏樂,士大夫們發現,比起悄悄的進城、打槍的不要,吹吹打打顯然更符合喜慶的氣氛。於是在這個『禮崩樂壞』的年代,士大夫們也不再遵守古禮了。

    然而歐陽修認為,自己弟子已經是大儒,將來要垂范天下的,應該帶頭恢復禮儀,蘇洵深以為然。但柳老爺子堅決反對,他認為不吹不打不熱鬧,結婚有個啥勁?

    最後竟然驚動了官家,拍板道:『結婚是個熱鬧事兒,不奏樂怎麼行?』

    於是,在樂隊吹吹打打聲中,一眾迎親的親朋,便各拿花瓶、燈燭、香球、沙羅洗漱、妝盒、照台、裙箱、衣匣、青涼傘、交椅等物,跟著接新娘的花轎,浩浩蕩蕩跟著樂隊出發了。

    當然,陳家預備的花轎,有兩頂。

    陳家距離蘇家和柳家都不算遠,一路上都紮好了綵樓歡門,迎親的隊伍便順著歡門,吹吹打打便到了蘇家門口。

    蘇家的娘家人,早等在那裡。其中除了蘇軾的堂兄弟外,大多是嘉佑學社的一干同年……他們大都是上科或新科的進士,要麼還在放假,要麼是處於見習期,沒什麼政務,請假很容易。於是便集體告了假,前來京城參加陳恪和蘇家妹子的婚禮。

    曾鞏曾布一家子、呂惠卿呂德卿一家子、王韶、章惇、鄧綰、郟亶、林之奇、乃至張載程頤叔侄都來了……他們當官的地方,距離汴京太近,不來面上不好看。因為擔心蘇家人少,被柳家壓過一頭,這好幾十號進士便全跑到蘇家當起了娘家人,絕對撐場面,

    此刻見到新郎官,眾人嘻嘻哈哈的行禮,便將隊伍迎進了蘇宅。蘇家門額上,橫掛著一條彩帛,已被人扯裂下來。待陳恪進門後,眾人便爭著扯起了碎片,這叫『利市繳門紅』,連趙宗績兄弟都上手去搶。

    府中,蘇家早已擺好宴席,款待前來迎親的一行人,並分發紅包。

    陳恪則被請入了正堂,到一張放在床上的椅子上就坐,飲三杯酒,女家再遣人請他下來,連著請三次,才能把他請下來,這叫『上高坐』。

    陳恪下來後,趕緊向蘇洵和他哥哥蘇渙行禮,蘇渙撚鬚笑著點頭道:「明允得了個好女婿。」

    「不成器的很。」蘇洵板著臉道。

    陳恪唯有諾諾稱是。

    待陳恪出來,迎親的樂隊便作樂催妝。

    真要是這時梳妝打扮,黃花菜都耽誤了。事實上,小妹也是天不亮便起床,像陳恪一樣,拜過家堂並祖宗,聽了蘇洵的訓導。便回到房中,巧妝畫、鋪兩鬢,調和脂粉把臉搽。點朱唇,將眉畫,一對金環墜耳下。金銀珠翠插滿頭,寶石金步身邊掛。

    此刻,她穿著繡有精細的花鳥蟲魚的嶄新紅裙,華麗的裙服外還罩著一件紗制背子,腰間紮著一條蜀錦綵帶,上面墜下一根長長的絲絛,絲絛上綁著兩枚玉珮玉環,一枚玉珮吊在膝蓋位置,另一枚玉珮墜在腳邊……腳下是一雙漂亮的尖尖紅繡鞋。

    好一個明艷不可方物的小新娘。

    聽到樂聲,小妹緊張的絞著手裡的帕子,朝姐姐和幾個嫂子道:「我怎麼怪害怕的……」

    「怕啥,你姐才嫁過去幾天?」史氏笑道:「輕車熟路,保準不出紕漏。」

    這時候,外面已經在比拚詩詞了。唐朝時,有專門的催妝詩,宋人風雅,自然要發揚光大。哪怕平民百姓家結婚,也會各請秀才助陣,以免輸得太慘。如今,大宋讀書人的菁華,倒有大半聚在此院中,自然無需人捉刀,雙方你來我往,好不精彩!

    「咱們出去吧,別耽誤時間太長了。」八娘仍作新婦裝,輕聲道:「官家還要駕臨呢。」

    「你看看,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史氏搖頭道:「這姐姐忘了是姐姐,光把自己當成嫂子了。」她故意繞來繞去,逗得眾人一陣笑,蘇小妹倒也不緊張了,站起身道:「走吧……」

    「你看,又潑出去一盆……」史氏笑道,眾人絕倒……七姑八表牽著新娘走到門口,卻不讓小妹過去,而是唱著歌謠向陳恪討賞:「新娘領出門,禮多方才好。此不比平常買賣。十萬,綁一起才夠!」

    「自古以來,紳士不帶金。」陳恪笑著抱拳道。話音未落,他身邊的兄弟便奉上大把的紅包。按說就可以把新娘接出來了。

    誰知還有ど蛾子,史氏笑道:「久聞新郎官是智多星下凡,咱們有三道小題,答上來,新娘子接走,答不上來,對不起,我們還捨不得小姑子呢……分割……雖然只兩更,但真的很費時間。明天多更,求保底月票,大喜的日子,不想被落下……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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