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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望江南】 第三零四章 虛張聲勢(下) 文 / 三戒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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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南熏門到宣德門前的御街,長達十里、寬為二百二十步,不僅是帝王鑾駕、鹵簿出入、諸國使者晉見的必由之路,也是大宋王朝繁華強盛的象徵。

    御街大道兩側,是兩條玉石砌岸、晶瑩生輝的水道。時維初春,水中荷蓮翠綠生津,兩岸桃李芬芳、梨杏競妍,好一個春花爛漫的時節。今日春和景明,萬千花樹下人流如潮,文人騷客賞花吟詩,達官貴人攜妓游春、浪子王孫尋花問柳、墨客書生鬻畫謀生,自然也少不了商販攤主大聲叫賣,乞丐扒手穿行其間……御街上一如四時的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一輛裝飾華貴的馬車,在禁軍護衛下,緩緩行在人流當眾。車上人一直透過車窗,望著外面的世情百態。直到他緩緩關上那扇窗,外面的嘈雜聲才漸漸變小。

    「兩年不見,京都別來無恙。」一身緋色官服的陳恪,望著讓自己魂牽夢縈的汴京御街,幽幽感歎道。

    「變化還是很大的,只是表面上見不到。」他的對面,坐著紫袍玉帶,一臉嚴肅的趙宗績:「工商繁華、物價騰貴,民情也變得有些陌生了。」

    「別說這是因我而起的。」陳恪苦笑著揉揉鼻子。

    「就是因為你,滇銅入京之際,大戶之家紛紛大把撒錢,市面上的銅錢一下多了幾倍。」趙宗績正色道:「還能像往常一樣麼?」

    「好啦,別那麼嚴肅,這應該只是暫時的波動,」陳恪笑道:「大宋的經濟總量擺在那裡。是承受的住的。」

    「但願如此吧。」趙宗績低聲道:「你知道麼,這一年來,京城一直有一種言論,說你把滇銅引進國內,是變『錢荒』為『錢慌』。因為擔憂銅錢越來越不值錢。大戶們把幾十年積攢下來的錢財,一股腦拋到市面上。這不僅引起了物價飛漲、奢侈浪費,還使本就不富裕的百姓,變得愈發困窘。還說若不加以阻止,必然會引起民不聊生。出現大亂。」

    「危言聳聽!」陳恪狠啐一口道:「市面上缺乏流通貨幣,是桎梏大宋幾十年的枷鎖,打破它,好處遠遠大於壞處,豈能因噎廢食!」頓一下,他才壓下火氣道:「我敢打賭,那些人誇大其詞了。等我回頭好好調研一下,是只有汴京物價飛漲,還是全國都這樣。要是前者,那就是正常,若是後者。那才是不正常。」

    「放鬆點,人紅遭人妒,這是難免的。」趙宗績笑笑道:「大宋朝過去兩年的風頭,被你一個人佔盡了,你說別人能不嫉妒?只要一出問題,自然就有人爭著抹黑你。」

    「原來如此……」陳恪歎口氣道:「我說。官家和富相公,都不提滇銅和錢荒這茬……」他是灑脫之人,不會為一件事而糾結。搖搖頭,便甩到腦後道:「不說那個了,先管眼前吧,怎麼樣,緊張麼?」

    「緊張?我的《字典》裡從來就沒這兩個字。」趙宗績一臉不在乎道。

    「那一定是本缺了頁的字典。」陳恪笑道:「改日我送你一本新的。」

    「去你的。」趙宗績啐道。

    「謝謝啊。」陳恪突然輕聲道。

    「謝我幹什麼?」趙宗績看看他:「莫名其妙。」

    「我知道,這次談判干係太大。誰都不願出頭。」陳恪輕聲道。

    「你以為我願意出頭啊。」趙宗績苦笑道:「我都是給逼得沒法了。」

    「什麼情況?」

    「這兩年,我混得可不怎麼樣。」趙宗績幽幽一歎道:「在宗室學堂中。屢屢被趙宗實壓一頭……」

    「我記得你說,你比他強來著。」陳恪道。

    「那是他平時藏拙了,一旦拿出真本事來讀書做學問,我還贏不了他。且人家背後有高人指點,每每能摸準官家的心意,自然無往不利。」趙宗績歎口氣道:「加上授課的師傅,心眼也偏得厲害,你說我怎麼跟他比?」

    「然後呢?」

    「這裡面還有個關鍵人物,趙宗實的妻子高滔滔,也是自幼由官家和皇后撫養起來的。她很得官家寵愛,這二年裡費了不少心思,緩和了官家的態度。官家不愛記仇,又和汝南王叔感情很深,現在已經和好如初。」

    「也就是說,你又一次落後了?」

    「一直在落後,哪有領先過?」趙宗績鬱悶道:「實話說,我這兩年,已經竭盡全力了。但差距就是越來越大。我父親說,關口在於,趙宗實背後有人,我沒有。」頓一下道:「所以這次,我存心要放手一搏,能把這個差事辦好嘍,比說一萬句好話都強。」

    「放鬆點,」陳恪輕聲安慰道:「日子還長著呢,勝負遠未可知。不過你說得對,咱們上面沒人,這是個硬傷,一時沒有法子解決,就只能把招牌先打起來,自然會被官家和百官看在眼裡。然後慢慢等待時機,一點點逆轉過來。」

    「嗯。」馬車駛入遼國使驛館,趙宗績重重點頭道:「看我的表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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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汴京百姓對遼人的反感,達到了十幾年來的**,所以開封府不得不將遼國使驛館用木柵子圍上,又派重兵把守,不許閒雜人等靠近。

    驗明身份後,柵門打開,馬車直接駛入院中。

    院子裡,契丹人也是如臨大敵,面色不善的望著從車上下來的宋朝高官。

    趙宗績板著臉,看都不看那些凶神惡煞的契丹兵,在一種隨員的陪同下,大步進了使驛館正堂。

    正堂中,一個頭戴貂帽,垂著貂尾,大刀金馬的坐那裡,看到宋人進來,沒有絲毫的起身的意思。

    趙宗績登時心頭火氣,他和陳恪的身份倒沒什麼,可同來的還有傳旨太監,那是大宋官家的代表!

    那使者既然能充當使節,自然熟知禮節,他應該向那太監行禮才對。現在卻裝病逃避行禮,分明是擺出態度——我就不把你宋朝當回事兒了,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懂麼?

    趙宗績冷冷的看著那使者,沉聲道:「耶律德容,你忘了禮節了麼?」

    「哎呀,抱歉抱歉,」耶律德容正是遼使的名字,他漫不經心的揉著膝蓋道:「某家腳痛,站不起來。只能坐著回話了。」

    「十幾天前,官家接見時,還見你健步如飛。」趙宗績提醒他道。

    「老毛病了,一到這時候,就犯病。」誰說契丹人實在了,滑頭起來一點不比漢人遜色。

    「不行禮就無法宣旨,不宣旨就沒法開談。」趙宗績冷哼一聲道:「還是等你腿腳好起來,或者換一個腿腳好的過來,我們再談吧。」說完,一抱拳,轉身就走。

    就在他要邁出廳門時,便聽身後一聲:「慢著!」趙宗績長鬆了一口氣,這遼使要是一根筋到底,他可就難了看了。

    但契丹人畢竟還是心虛了,這說明他們連施壓談判的底牌都沒有,只是在虛張聲勢而已……

    宋人轉回身來,耶律德容在兩個侍者的攙扶下,緩緩起身,向宋朝的中使大禮參拜。

    趙宗績見狀心下大定,遼人但凡還遵守宋朝的禮節,就沒有開戰的想法,剩下的無非就是鬥嘴皮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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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方坐定,按例介紹己方隨員,得知陳恪的身份後,耶律德容勃然變色道:「你就是那殺人兇手的哥哥?」

    「什麼殺人兇手?」陳恪冷笑道:「我聽聞契丹人最信守承諾、最敬重勇士。原來這為數不多的美德,也都是騙人的。」

    「胡說八道!」耶律德容怒道:「我們遼人重信守諾,敬重勇者,都真的不能在真了!」

    「那我就奇怪了,雙方已經簽訂生死狀!」陳恪咄咄道:「你們那個蕭延已經簽字畫押,又有若干人作證,為何卻不認賬呢?何況你們還是遼國使節,難道大遼國連這點信用都沒有麼!」頓一下,他一臉輕蔑的笑道:「死傷勿論的生死決鬥,當然生死各安天命了!要是我弟弟死在那一場,我只會堂堂正正的向你們提出挑戰,絕不會像你們一樣耍賴!」

    要論牙尖嘴利,十個契丹人綁在一起,也比不過一個陳恪,何況他們本來就理虧。……陳恪又將事情提高到一國信用的高度上,還提醒他們什麼是男人的報仇。契丹人要是再糾纏下去,他們自己都要鄙視自己了。

    果然,那耶律德容面色數變,憋出一句道:「我們也是這樣想的,但你們宋人,不給我們繼續決鬥的機會!」

    「哈哈哈……」趙宗績見把遼人的借口堵上了,便及時出聲道:「怎麼不給,想決鬥的話,隨時都可以安排!」

    耶律德容登時無語,被六郎脆殺的蕭延,已經是使團的第一高手了。想要派更厲害的,除非從國內調大內高手過來,但一來二去幾個月都過去了,遠水解不了近渴。便不再糾纏道:「決鬥是肯定的,但是眼下,我們只想要回我們的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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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還有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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