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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望江南】 第二八九章 無恥的小陳 (上) 文 / 三戒大師

-    事實有時候比傳聞還離譜。宋軍的確已經進入大理境內,而且沿途的部落紛紛簞食壺漿、以迎王師,青壯子弟還踴躍參軍……這些不可思議的情報擺在大人物們的案頭,自然引得幾家歡喜幾家愁。

    歡喜的是段氏皇族。

    對於獻土稱臣的段家兄妹而言,他們孤注一擲的押寶宋朝,如果熱臉貼了冷屁股,宋朝根本不理會、不派兵,那可真要完蛋了。但讓他們深感欣慰的是,宋朝人展現出了高貴的品質,不僅留在大理的官員親自上陣、保衛龍首關。離開的陳副使更是不負所托,以讓人無法想像的速度,帶來了天朝的援兵。

    「陳副使真乃信人啊。」自從楊允賢離開大理後,就一直提心吊膽的段思廉,終於鬆了口氣,對乃妹笑道:「明月,這次全虧了你。」因為王韶等人,他對宋軍極有信心。

    「害哥哥以江山相贈,妹妹是罪人。」段明月絕美的臉上,閃過淡淡的憂傷道。

    「哎,不必這麼說,」段思廉卻想得開:「我這皇帝,本就是高智升為了堵住悠悠眾口,才豎起的幌子而已。現在大宋封我為滇王,世代鎮守大理,雖然沒了皇帝的虛名,卻實實在在的成為大理之王,對我段家,有百利而無一害。」他有些快意的笑道:「更重要的是,高相國偷雞不成蝕把米,心情一定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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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國府中,一身紫衣,玉帶纏腰的高智升,臉上掛著濃郁的陰雲。

    高昇泰立在一旁,低聲稟報道:「楊家又催了,要我們馬上起兵響應。」

    「楊允賢的腦袋裡。填的是柴草麼?」高智升怒哼一聲道:「我憑什麼幫著他造反?」

    「應該是父親一直勸和。讓他始終抱著幻想。」高昇泰道:「現在聽說宋軍入京,楊家自然病急亂投醫……」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高智升又哼一聲道:「當初聽我的。他楊家仍可以毫髮不傷。現在倒好,損兵折將不說,人家段思廉也沒興趣跟他談了!」

    「有消息說。吐蕃人不習慣大理夏天的天氣濕熱,軍中疫病流行,已經撤走了大半。還有人說,是吐蕃人嫌攻城損失太大,已經得不償失,不願再幫著楊家了。」高昇泰輕聲道:「無論如何,吐蕃人正在撤軍,這是事實。」頓一下又道:「而且他們沿途大肆劫掠,造孽深重。」

    「那是必然的。賊不走空,何況吐蕃人本來是強盜成性。」高智升淡淡道:「這筆賬,國人肯定算在楊家頭上了。」

    「父親。咱們該怎麼辦?還死保楊家麼?」高昇泰輕聲問道。

    「唉……」高智升吐出長長一口濁氣道:「不保怎麼辦?有楊家在。咱們才安全。要是楊家不在了,段思廉靠著宋朝。肯定不放過咱們。」說著看看兒子道:「不過這邊的事情,你就別操心了,為父會處理好。你趕緊回滇東,去迎接宋軍。再晚一會兒,我們的那點老本,就要被他們收編乾淨了。」

    「是。」高昇泰應一聲。

    「無論用什麼辦法,拖住他們,不要讓他們來大理城。」高智升又吩咐道:「為父會盡快督促楊家停戰的。」

    「是。」高昇泰又應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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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軍前鋒營中,范鎮等了一宿,終於見到了領著七八百蕃部青年返回的陳恪。

    「讓大帥久等了,罪過罪過。」久與蠻番打交道,陳恪似乎也沾染上些野氣,從馬背上翻身而下,大笑著朝他走來。

    「無妨。」范鎮看著那些用黑布纏頭的赤腳青年,正魚貫往大營裡走去,本想笑一笑,卻實在笑不出來:「陳判官這又招兵了?」

    「是啊,」陳恪點點頭道:「徵兵三萬的任務太重了。沒法子,只能邊走邊征了。」

    「那也不能濫竽充數啊。」范鎮繃不住了,埋怨道:「你難道不知道,邕州招峒兵的教訓麼?」他說的是四年前,邕州方面奏請朝廷,招募數萬峒兵,以蠻制蠻。朝廷認為是個好主意,便批准了。誰知道推行幾年下來,空耗了巨額的錢糧,募到的峒兵卻一盤散沙,作風萎靡。甚至一有軍事行動,便先給敵方通風報信,不僅沒什麼作用,反而嚴重拖了剿匪的後腿。

    後來,邕州知州蕭固實在忍受不了,想要解散峒兵,誰知卻引起了嘩變,知州衙門都被亂兵攻佔了。得虧王罕等人臨危不亂,調集大軍包圍了亂軍,這才沒有使事態擴大。但最後為了安撫峒人,還是保留一半的建制。

    這件事成了官場的笑柄,打那之後,再沒人敢招番人為兵。所以范鎮一看到滿營的蠻番就頭皮發麻,心裡一個勁兒的埋怨陳恪年輕不懂事,這才一見面,就教訓上了。

    陳恪卻不以為意道:「大帥只管放心,我招的夷兵,不會走峒兵的老路。」

    「你哪來的信心?」范鎮冷笑道:「年輕人就是這樣,沒出事前,都覺著自己天下無敵。」

    「下官的信心,首先來自於精心的選材。」陳恪也不生氣,依舊笑瞇瞇道:「這些傢伙,都是我嚴格挑選出來的,一準不會讓大帥失望。」

    「我看除了樣子千奇百怪,面帶憨相之外,就沒有什麼特別的。」范鎮不屑道:「連漢話都不會說,怎麼當我漢家的兵?」

    「樣子奇怪不要緊,換了衣裳剃了頭,就全都一個樣了。」陳恪笑道:「至於『面帶憨相、不會說漢話』,正是我徵兵條件中的兩個。」

    「此話怎講?」范鎮驚奇道。

    「我在徵兵時,除了身強力壯、手長腳長,不滿四十之外。還有十不要——家裡獨生的不要;在大理或大宋待過半年以上的不要;會說漢話的不要;在寨子裡當官的不要;喜歡吹牛、高談闊論的不要;長得白的不要;太聰明的不要;偏見執拗也不用;膽子小的不要;但平日裡不服管束的也不要。」

    范鎮聽得一愣一愣,半晌合不攏嘴道:「你這是挑女婿還是徵兵啊?」

    「都是關係重大,寧缺毋濫啊!」陳恪淡淡笑道:「好在雖然要求高些,但還是有六七千人入選啊。」

    「怪不得,你這營裡的新兵,除去衣裝,看上去都差不多一個樣。」范鎮恍然道。基本上,陳恪招來的,都是些手腳比較長,肌肉較結實,眼睛比較有神,看上去比較老實的小伙子。

    「概括來說,就是一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為人老實,遵紀守法。服從命令不怕死的二愣子。」陳恪兩手一攤道。

    「噗……」范鎮強忍住笑,陳恪身後的柳月娥卻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這一笑,卻把她的女兒身份暴露了。

    范鎮先是一驚,旋即又露出釋然的笑。士大夫的修養,讓他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接著問道:「「這樣子的兵有什麼好處?」

    「西北軍為何還能保持戰鬥力,與西北民風純樸,以奸猾畏死為恥。他們能父死子繼、兄亡弟及,整個村子都成了寡婦村,卻仍然爭相從軍,殺敵不休。」陳恪沉聲道:「而在內地,人人好逸惡勞,貪生怕死。這種人組成的軍隊,根本不值得信任。我曾經親眼目睹過兩廣湖南軍隊的腐朽,深恨那種無處不在的奸猾習氣。所以我招兵,第一條規矩,就是只吸收不投機取巧、不怕死的老實人當兵。因為事實已經無數次證明,在戰場上是絕不能投機取巧的,怕死的會先死,而老實人——終究不會吃虧。」

    「這裡多是與世隔絕的部落,其部民彪悍敏捷,是天生的山地戰士。更難得的是,他們仍大都保留著純樸的情操。就像一張張白紙一樣,全看我們怎麼教了。」陳恪笑笑道:「但這就要求從零開始了,下官實在是自討苦吃。」

    幸好他是戚大帥的粉絲,對《紀效新書》和《練兵紀實》還有些印象,再加上曾向狄青請教,又有楊文廣就近指導,不然還真不敢攬這瓷器活。

    不管怎樣,他是把范夫子鎮住了。范鎮不再張口閉口的『不行』了,丟下一句『先練練看吧』,便要返回中軍。

    陳恪把他送到營門口,柳月娥敗露了身份,自然不好意思相見,早就躲進營帳了。

    「那個,還請大帥保密。」陳恪有些尷尬道。

    按規定,軍中是不能帶女眷的,但對被寵壞了的文官來說,這一條形同虛設。范鎮曖昧的笑笑道:「人不風流枉少年,不過得悠著點。小心日夜操勞,未老先衰啊。」

    「大帥誤會了,」陳恪哭笑不得。

    「原先是誤會了,」范鎮哈哈笑道:「我們還以為,狀元郎好男風呢,都不敢來你營裡。我回去告訴他們,只管放心好了……狀元郎的相好,其實是女的,哈哈哈哈!」

    陳恪滿臉黑線——

    分割——

    一晚上起來五次的新爹傷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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