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時分,皇城司的兵,和宗正寺的人,突襲了位於城東的博藝軒
那些清秀的小童,被趕到了院子裡,背貼著牆站著。此間的內管事依甯娘,俏臉薄怒道:「這裡是淮康軍節度使,汝南郡王四王子的宅邸,你們安敢亂來?!」
「奉旨,搜尋人犯。」趙從照把宗正寺簽發的文書一亮道:「這是宗正寺的籤文。」
「怎麼也得等我家公子回來吧。」依甯娘道。
「不用驚動四公子~~-」帶隊的皇城司指揮道:「只要把府上周管家交給我們,我們馬上就離開。」
「周管家早就回家了。」依甯娘心一緊,板著臉道:「請你們離開吧。」
「你說不在就不在?」趙從照冷聲道:「不會把他窩藏起來了吧?」
「他確實不在,諸位去別處找找吧。」
「抱歉,我們這麼回去也沒法交差」皇城司帶隊的指揮使,也不想得罪了趙宗暉,但趙從照此話一出口,他也只有跟上道:「必須要搜一搜了。」
「兩位」依甯娘秀眉一凝道:「要搜查府上,最起碼,等我家公子回來吧。」
「看在汝南王爺的面子上」秦指揮小聲對趙從照道:「我們還是等等吧。」
「嗯。」趙從照也不好做得太過,便點頭道:「我們進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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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派去的人返回,稟報道:「老王爺說了,四公子病著呢。只管搜查就是。」
依甯娘的臉色一下慘白。她知道,這是老王爺把四公子禁足了……
「那成。」秦指揮站起身道:「就到處搜一搜吧。」
伴著一聲令下,博藝軒中開始雞飛狗跳,不時還有瓷器破碎的聲音,每響一下,都讓依甯娘的心一抽。但她顧不得那麼多,隻身站在正房外,保護著趙宗暉的住處。
盞茶功夫。搜查完畢,因為依甯娘早就有所防範,所以別說那周管家,就連一點扎眼的東西都沒搜著。
「除了主人的寢室,其餘地方都搜過了。」秦指揮看看趙從照道。
「嗯。」趙從照點點頭道:「那還等什麼?」
「咳咳……」秦指揮這個汗啊,他可不是這個意思:「那好吧,進去看看。」
「不行!」依甯娘急了,伸開雙臂道:「不許髒了我家公子的房間!」
「怎麼說的來著,這叫此地無銀三百兩!」趙從照煞有介事道:「看來肯定藏在裡面了!」
「這……」秦指揮苦笑道,你們有仇還是怎麼著?不過話說到這份上。也只有進去看看了:「依大家請讓開吧,我們保準不損壞裡面的擺設就是。」
「哼……」依甯娘冷一聲,但還是側身讓開。
兵士們魚貫進去,趙從照也跟了進去。大聲道:「搜仔細了,所有能藏人的地方,屏風後,床底下,衣櫃裡,都不許落下。」
「趙寺丞。今日所賜,我家公子將來必有回報!」依甯娘恨不得咬下他身上一塊肉來。
「呵呵,不必客氣。」趙從照一臉憨厚道:「還堂弟一個清白,是做哥哥應盡的義務。」
話間,有侍衛從床底下,拖出一個大衣箱來,問道:「大人。這個要看麼?」
「能藏人麼?」
「當然。」
「打開。」
依甯娘卻如石化了一般,趙宗暉的房間都是她收拾,怎麼對這個箱子,一點印象都沒有?
箱子一打開,滿屋的人先是一陣失望,還以為趙宗暉藏在床底下的,能是什麼寶貝呢,原來是一箱子衣服。
士卒惱火的把裡面的衣裳統統倒出來,眾人便全都驚呆了,只見那壓箱底的,竟然是一件團龍紋的明黃衫袍……這可是只有皇帝才能穿的顏色和圖案啊!
依甯娘的臉,變得煞白煞白,尖聲道:「這不是我家公子的!」
「不是他的是你的?」趙從照道。
「也不是我的。」依甯娘汗如漿下道:「是有人栽贓陷害……」
「你休要血口噴人!」趙從照怒道:「自打開始搜查後,你就一直守著門,我們進來後,你也一直在裡頭,這麼大個箱子,怎麼栽贓?變戲法麼!」
「我不是說你們……」依甯娘無力道:「是之前有人……」
「跟皇城司說去吧。」趙從照完成任務不再廢話,把燙手的山芋扔給了秦指揮。
「全都抓起來!」秦指揮都驚呆了,半晌才回過神來道:「封鎖現場,誰也不准亂動,等候官家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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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從趙宗暉府上搜出了龍袍,石全彬匆匆趕來了,這放在哪個朝代,都是要抄九族的大案,哪怕本朝官家仁慈,他趙宗暉也少不了個幽禁至死。
到現場一看,他鬆了口氣,畢竟是伺候官家起居多年的老內監,石全彬一眼就看出,這不是真正的龍袍,而是戲台上所用的假龍袍。只是宋朝人的欣賞水平高,敷衍不得,所以都做得跟真的似的,非得內行才能分得清。
不過,你個王子藏這玩意兒幹嘛,在家裡唱戲扮皇帝?雖然談不上犯罪,但能把官家噁心死。
牽扯到皇帝最敏感的神經,石全彬也不敢徇私了,把那件龍袍收了,便趕緊往回走。
來到天井裡,依甯娘已經被抓起來了,她尖聲大叫道:「公公,我家公子是冤枉的,有人栽贓陷害啊!」
石全彬看看她,歎道:「誰說婊子無情?倒也是個忠心的女子。」說完搖搖頭,坐進轎子裡。
一刻鐘後,那件假龍袍便呈到官家面前,趙禎笑了,腔調奇怪道:「全彬,你怎麼看?」
「這,老奴不敢妄揣。」石全彬道。
「怕什麼」趙禎笑起來道:「但講無妨?」
「是。」石全彬點頭道:「那老奴就斗膽直言了,我覺著,趙宗暉被栽贓的可能比較大。除非吃了豬油蒙了心,他怎麼會在自己床底下,藏這個呢?」
「他就是被豬油蒙了心……」只聽趙禎淡淡道。
「呃……」石全彬馬上不敢言語了,他發現,官家還是生氣了。
正說話間,內侍在門口稟報道:「汝南郡王求見。」
「來的夠快的。」趙禎看看他道:「你報的信吧?」
「打死奴婢也不敢!」石全彬趕緊搖頭道。
「真不敢?」趙禎嘲諷的笑道:「昨天你讓你乾兒子出去幹啥了?」
石全彬險些嚇暈過去,雙膝一軟,跪在地上,顫抖道:「老奴一時糊塗……」他才知道,原來自己也被別人盯著。
「太讓寡人失望了!」趙禎緊緊攥拳,面帶薄怒道:「寡人的耳目,竟然也成了別人的耳目,讓我怎麼還能留你!」
「大官饒命!」石全彬磕頭碰得地磚砰砰作響,哀求起來:「老奴果真一時糊塗。」
「放心,寡人不會殺你。」趙禎歎口氣道:「交了皇城司的差事,讓胡言兌給你安排個閒職,頤養天年吧。」
「多謝官家恩典……」石全彬泣不成聲道。
胡言兌揮揮手,上來兩個內侍,將石全彬扶下去。
「大官息怒」待石全彬下去,胡言兌給趙禎端一杯茶水,輕聲道:「石公公沒有不忠,只是有些貪財了。」
「若非如此,寡人也不會輕饒他。」趙禎接過茶水,冷聲道:「寡人反覆說過,對內侍的要求和對外臣的不同,笨不要緊,我只要你們忠。」
「奴婢謹記在心。」
「觀其言行,石全彬也是新近被拉下水的。」趙禎歎口氣道:「看來我這允讓王兄,在家裡也沒閒著啊。」
「那還見不見他了。」胡言兌輕聲道:「汝南王爺還在外面候著呢。」
「不見了,就說寡人身子疲乏,他也病著,改日再覲見吧。」趙禎微閉著眼道:「至於趙宗暉的事,你讓他放心,孩子喜歡唱戲不算大毛病,寡人不會多想的。」
「是。」胡言兌出去傳話了。
待內侍們都走了,趙禎拿起那件龍袍,又笑了,小聲自言自語道:「真是個不吃虧的脾氣,不敲打敲打,日後還不知幹出什麼事呢。」
趙禎當了三十年的皇帝,見慣了爾虞我詐、奇謀百出,試問世上還有什麼手段能瞞得過他?只不過很多時候,他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罷了。
三天後,旨意下到了汝南郡王府中,趙宗暉指使下人,陷害舉子,造成後果十分惡劣,其用心之歹毒令人髮指!著奪去其一切職務、俸祿、禁足王府。汝南郡王趙允讓教子不嚴,著罰俸半年,嚴加約束諸子,算是給此案的交代。
那廂間,陳恪和宋端平,還等著官家雷霆震怒,把趙宗暉趕出京城呢……陳恪已經安排好了一條龍服務,只要小趙同學一離京,就會被『接』船上,然後一路南下,送到交趾,跟余靖團聚,如果余大人還活著的話……
誰知道,官家竟然讓趙宗暉在家中禁足,也太便宜這小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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