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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望江南】 第二一三章 漫長一夜(求十月保底月票!) 文 / 三戒大師

-    趙宗漢外宅被查抄的消息,轉眼震驚了京城,首當其衝的便是汝南王府。[.51.]

    「好、好…」汝南郡王趙允讓,雙目噴火的盯著前來報信的趙宗楚,說這兩個『好』字的時候,他嘴角顫抖,頭和須也跟著抖,顯出老年人要中風的症狀。

    幾個兒子原本一臉的怒氣,看到父親這樣,都露出驚惶的神色。趙宗懿和趙宗輔趕緊奔過去,扶著他,撫著他的背:「父親,不要急,不要急,你可千萬要保重……」

    「死不了……」趙允讓慢慢停住了顫抖,兩眼卻仍直勾勾的盯著趙宗楚,像要吃了他一樣,嘶聲道:「昨日我讓老四去,告誡你們不要輕舉妄動,你沒聽到麼?」按下葫蘆浮起瓢,老頭是越來越狠自己,生這麼多禍害作甚來著?

    「聽到了……」趙宗楚低著頭,小聲道。

    「那你還敢!」趙允讓重重一拍几案,像一頭憤怒的老雄獅,咆哮道:「還敢!」

    「爹,我可是聽話的,」趙宗楚委屈道:「其實十六也不敢亂來,是他手下那些搗子膽大妄為,盯了十幾天,終於覷見機會,才先斬後奏的。」

    「我早說過,整天跟那些搗子打交道,終有一天會讓他們害了!」老九趙宗愈是個看重門第的傢伙,最反感這兩個兄弟,和低賤的搗子混在一起,出言諷刺道:「怎麼樣,我說著了吧!」

    「閉嘴!」趙允讓冷冷的看他一眼道:「再怎麼也比你整天泡青樓強!」

    趙宗愈討了個沒趣,縮著頭不再搭腔。

    「唉……」趙允讓長長一歎道:「多子多孫多冤家,古人誠不欺我。」

    「父親,事情已經發生了,再多說也無益,咱們還是合計一下。怎麼過去眼前這關吧。」趙宗懿輕聲道。

    「是啊,父親。」趙宗輔也搭腔道:「好在宮門落鎖。包拯最快明早才能承報官家,還有一夜時間,什麼事情都能發生。」

    「嗯。」趙允讓打起精神,緩緩道:「老四。你怎麼看?」

    「這是天子腳下,鬧得這麼大。想要完全蓋住是不可能了。只能想辦法,把十六摘出來。」趙宗輔足智多謀,是趙允讓信賴的智囊。他望向父親道:「有三個辦法。一是讓刑部把案子接過去,現在管刑部的王素,是我們的人,只要案子到了他手裡,一切就好辦了。」

    趙允讓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再就是。求范縝和唐介說說情,兩人素來與包拯相善。」趙宗輔看看面沉似水的趙宗實道:「儘管都是出了名的直臣。但他們現在最執念的,是立儲之事。眼看大局已定,豈能節外生枝?我想,從大局出發,他們會幫這個忙的。」

    「還有第三,就是找韓相公幫忙,這個肯定立竿見影……」趙宗輔壓低聲音道:「只是跟他搭上線,怕以後就要被他主導了。」看來韓琦的強勢,真是深入人心吶!

    「那可未必。」趙允讓冷笑道:「老夫親自去會會他,誰主導誰,還未可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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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抄完趙宗漢的外宅,天已經黑了。

    「軍用弩弓二十張丈,箭一百壺;苗刀、陌刀等各類刀具五十把;長槍十桿;各種迷藥、毒藥、不計其數。」包拯坐在開封府的簽押房中,聽掌書記稟明查抄的清單:「丐幫花名冊五本,賬冊五本……」

    「聳人聽聞,聳人聽聞吶!」包拯的臉上沒了笑容,黑如鍋底道:「身為大宋王子,在天子腳下,窩藏歹人,儲備兵刃,勾結匪類,這是要幹什麼,幹什麼?!」

    陳恪坐在下首,一臉的默然,心情卻截然相反……這一次,不光夠趙宗漢喝一壺,連趙允讓也要吃不了兜著走,官家啊官家,這次已經把老東西屁股,擺正在你面前,此時不踢、更待何時?

    他現在所盼的,便是趕緊天亮,趕緊把這份清單擺在官家面前……可惜,做主的不是他,而是對面的老包。

    「告訴左右廳二位推官,今晚一同辦案、連夜突審,務必在天亮前,取得所有人的口供。」發完感慨,包拯沉聲道:「除了趙宗漢外,其餘人皆可用刑!」

    「是。」掌書記應下,快步出去傳令。

    「今夜,無眠啊。」包拯長長提一口氣,好像要上場的拳手一樣。他看看陳恪,笑道:「仲方,你可願意陪老夫對弈,以打發這漫漫長夜?」

    「榮幸之至。」陳恪微微訝異,心說我又不是你開封府的人,幹嘛不讓我回家?

    「好,咱們先吃飯。」包拯笑道:「別嫌老夫的吃食粗淡。」

    「晚飯簡單點好。」

    包拯的老家人包勉,便抬了一張小飯桌進來,擺好了二米粥、煎餅和幾碟小菜,煎餅旁邊還有一碟醬。

    「這是我老家的大醬,味重,你可能吃不慣。」包拯吩咐包勉道:「你把過年時,官家賜的那壇俾縣豆瓣拿來。」

    「不用了,那是我老家的醬,整天吃也沒啥感覺,就換換口味吧。」陳恪笑道。

    「也好。」包拯笑著點點頭,教陳恪用煎餅捲著菜,蘸上醬,然後大口咬下去。這種充滿了粗獷意味的吃法,哪裡像在食不厭精、燴不厭細的汴京城,怕只在北方鄉下才有。

    陳恪卻吃得大呼過癮,倒不是煎餅蘸醬有多好吃,而是這種豪邁的感覺,讓他十分舒服。

    見他吃得慣,包拯便不再管他,自己也捲了煎餅,大口大嚼起來,然後呼嚕呼嚕喝粥,一頓飯吃得地動山搖。

    不一會兒,兩根煎餅、一大碗粥下肚,包拯拍拍肚皮道:「飽了!你慢慢吃。」

    陳恪也吃得差不多了,端著粥,這才開口道:「龍圖,你許他們用刑,不怕屈打成招?」

    「將來你做了地方官就知道了。」包拯緩緩道:「什麼叫潑皮無賴?嘴硬脊樑軟,心黑耳朵背。任你威逼利誘、口舌費盡,也休想問出一句真話……但一打,就全招了。」說著淡淡道:「當然,還有個原因是時間太緊,估計他們只能在開封府大牢裡待一夜。」

    「然後呢?」

    「估計就要被提到刑部大牢了。」包拯笑笑道:「老夫在這個官場上幾十年,早就見怪不怪了。不過今晚,你倒能開開眼。」

    「開眼?」陳恪輕聲道。

    「下棋,下棋。」包拯讓包勉撤了餐具,把桌子一撤,便擺上棋盤。陳恪一看,竟然不是圍棋,而是象棋。

    「老夫不願下圍棋。」包拯解釋道:「平日裡算計的不夠麼,還得到棋盤上算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纏纏綿綿、淋漓不盡,端的是不痛快!」

    「還是這個好,排兵佈陣、直來直去,男人。」他一邊擺棋一邊道:「你會下吧?」

    「還好。」陳恪不禁苦笑,啥時候象棋和圍棋,也分男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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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猜先之後,包拯開局『當頭炮』道:「他們綁架六郎的原因,似乎與當初行刺你,如出一轍。」

    「他們非要說,我拿了那幾十萬貫。」陳恪不假思索的把『馬』跳道:「我也沒辦法。」

    「不是老夫不相信你。」包拯提『馬』道:「而是這案子呈上去,官家也一定會問,那三十萬貫,到底在不在你手裡!」

    「不在,他們是想錢想瘋了。」陳恪出『車』,斷然道。

    「不在就好,」包拯拱『卒』道:「明年春闈,三郎必定高中,以你的能力,不出數年,就能飛黃騰達。老夫雖然側身官場幾十年,但為官太拙,也沒什麼能教你的。」

    「龍圖過謙了,」陳恪提『車』道:「你能教我的太多太多了。」

    「老夫只教你一點,那就是一個『誠』,大宋天子寬仁,遠超前代。」包拯緩緩道:「你生活奢侈點,脾氣大一點,都不要緊,但官家最不能容忍的,便是一個『欺』字,一旦欺君,終生便休想再獲得官家的信任。」說著歎口氣道:「文相公當年只是偷偷給溫成皇后送禮,便被官家打上了個『猶多私』的烙印,直接導致他再次失去相位。你是大宋未來的希望,不能失節啊!」

    「學生謹記。」陳恪知道,包拯其實還是懷疑自己,只是沒有證據,這番話,半是敲打、半是勸誡,但終歸是老先生的金玉良言,自己須得牢記在心,方不負他一片諄諄之心。

    但是趙宗績需要這筆錢,自己也需要這筆錢,所以只能下不為例了。

    事實上,陳恪猜得雖不中亦不遠。汝南王府對陳恪接連採取行動,讓包拯不得不懷疑,那筆錢落在這小子手裡。

    可儘管他百般調查,但那死去的大龍頭,心思極為縝密,做事幾乎不留痕跡。加上中間經歷了水災,已經找不到任何證據,證明錢落在陳恪手中。

    況且包拯是惜才的,所以寧可相信他這一次,只是敲打一番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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