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趙宗績(求月票!)
藏書樓上,自然是不備火燭的。
那少女原本擔心,這些強人會不會燒書照明,沒想到他們規規矩矩,只是推開窗戶,讓月光灑進來。
這樓上的窗戶極小,只能透氣,無法過人。因此二樓與外界之間,只有一道樓梯相通。
讓五郎把守樓梯口,陳恪便抱臂靠在牆邊,等對方來人談判。宋端平坐在個書箱上,玄玉和尚自然隨地打坐。
片刻的安靜後,陳恪打破了沉默:「對不起大家,讓你們置身險地……」
「如果換成是我們在裡面,你會去搭救麼?」宋端平問他道。
「當然。」陳恪不假思索。
「這不就結了。」宋端平攤開手道:「我們是兄弟麼。」
「嗯。」陳恪重重嗯一聲,使勁拍拍他的肩膀,又對玄玉道:「和尚,壞你修行了。」
「阿彌陀佛,」玄玉雙手合十道:「小僧這幾日,確實犯了很多戒。」頓一下,他小心翼翼道:「哥回川後,不要告訴我師傅……」
「靠……」本來挺悲壯的氣氛,讓這一句沖得面目全非,陳恪笑罵道:「你到底是為師傅修行,還是為自己啊?」
「這些日子有點困惑,」玄玉道:「可能這就是下山遊歷的目地所在。」
「哈哈哈,不錯不錯,」宋端平笑起來道:「如果一直在川中窩著,怎麼會有這樣刺激的經歷?」
「這回可刺激大了。」陳恪苦笑道:「其實我只是想,讓人寫個序的……當時可萬萬想不到,會有這般遭遇。」
「說起來,這傢伙絕對不是個老實和尚。」宋端平岔開話題,指控玄玉道:「你吹出來的每首曲調,他竟然都能聽出曲牌來!」宋代的讀書人,都是專門學習音律的,但沒聽說和尚也要學樂……而且還是艷曲。
「難道和尚就不能有個人愛好了麼?」陳恪仗義的替玄玉拆招,似乎越描越黑。
幾人在那裡說笑,那少女和她的侍女,卻聽到了童話破碎的聲音……那麼浪漫的形式、那麼優美的意境,竟然只是匪人聯絡的信號?什麼時候匪人也這麼高雅了?
真相太殘忍了。
「不可能!」小侍女憋了一肚子火,終於忍不住爆發道:「就憑你們這些匪人,不可能吹出那麼多的曲子!」
「怎麼不可能。」陳恪從懷裡,摸出他的柳笛,隨手丟給那小侍女道:「送你玩了。」誰知動作太隨意,偏出不少,正正落在那少女的胸口上。
「一試身手,抱歉。」陳恪不好意思道。
少女忙抱住前胸,她的侍女登時大怒道:「流氓,下三濫!潑才!」早些時候,他的髒手便按住自己的口鼻,現在又吃郡主豆腐,實在是太不可饒恕了。只是她罵人的詞彙太匱乏,翻來覆去就是這三個詞。
「窗子可敞著呢,你只管叫。」陳恪冷冷道:「外面人還以為,你們被怎麼了呢。」
「無恥……」小侍女氣鼓鼓的鼓著腮幫子,卻再也不敢吭聲。
「抱歉小娘子,把你們牽連進來。」陳恪轉過臉去,對那少女道:「不要害怕,只要我們能安全離開,不會傷你們一根汗毛。」
「多謝壯士。」少女最擔心的事情,似乎不會發生了,她也暗暗鬆了口氣。心道:『看來遇上雅盜了……』
說話功夫,一直沉默的五郎出聲道:「哥,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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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護衛教頭模樣的武士,提著燈籠,在眾人的注視下上了樓,大聲道:「大膽狂徒,趕緊把我家姑娘放了,要傷她一根汗毛,便等著碎屍萬段……」
「去你的吧!」『吧』字還沒說完,便被陳恪兜心一腳,踢下樓梯去了。
過一會兒,又換上一個來,這次態度好了很多:「諸位好漢請了,我家主人說了,只要放了我們姑娘,什麼都好商量。」
「我們什麼都不需要,只要平安離開衡陽。」陳恪沉聲道。
「這好說,我們這就可以備輛馬車,天亮就護送你們出城。」
「外面的禁軍答應麼?」陳恪冷冷道。
「這個不必擔心,」那侍衛自傲道:「咱們的馬車,沒人敢攔。」
「口氣夠大的,」陳恪笑道:「可性命攸關,你得讓我相信才行。」
「這……」侍衛不知該如何回答了,只好退下去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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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還是孩兒上去吧。」聽了稟告,青年對那華服中年人道:「他們解決不了問題。」
「還是為父親自走一趟吧。」中年搖搖頭。
「孩兒不成,您再上去。」青年堅持道,他的話不多,但有種不容置疑的感覺。
中年人對兒子,似乎十分有信心,尋思之後,還是點了頭:「去吧,你要小心。」
「是。」青年便接過燈籠,上了樓。
和陳恪一打照面,兩人便愣住了:「是你?」「怎麼是你?!」
這不正是那在船上夜夜相會的聊友麼?
陳恪頗為尷尬,乾咳兩聲道:「是啊,是我,真巧哈。」
「裡面的是我妹子,你能讓我先看看她麼?」男子輕聲道。
「看吧。」陳恪讓五郎閃開身子。
「燈籠留下。」五郎悶聲道:「這是藏書樓。」
「是我不對。」青年男子把燈籠遞給了五郎,心中不禁大奇,從沒聽說,有這樣愛惜書的賊人。
青年男子上去後,見妹妹完好無損的俏立在那裡,終於鬆了口氣。
「讓二哥擔心了。」少女輕聲道。
「日後卻不要去那些危險地方。」青年沒有噓寒問暖,只淡淡訓她一句,便轉向陳恪道:「請尊駕放走舍妹,我替她為質。」
「哥……」少女輕呼一聲。
「住口。」青年低喝一聲。
「二位不妨一起留下,」陳恪乾笑一聲道:「你這哥哥,是堂的還是表的,有沒有這小娘子金貴,我還不清楚。」
「也對。」青年點點頭,望向陳恪道:「也許,我有必要自我介紹一下。」
「極有必要。」陳恪點點頭。
「我姓趙,名宗績,頭上有一大串官職,不過沒什麼好誇耀的。因為我是大宋北海郡王之子,」青年歎口氣道:「現在,你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禍吧。」
『我靠……』陳恪張大嘴巴,這次確實玩大發了,竟然劫持了宗室,那小姑娘豈不就是個郡主了?但他很快閉上嘴,光腳不怕穿鞋的,連皇帝也敢拉下馬,你宗室算個球?
「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也自我介紹一下。」陳恪望著那青年,緩緩道:「我姓陳,名恪,至今頭上啥也沒有,因為我只有一個當知縣的爹,還被判了斬監候。」
「你是那陳希亮的兒子?!」那青年趙宗績有些吃驚道。
「你覺著會有人冒充麼?」陳恪聳聳肩膀道。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被抓了,說起來,也有你的責任。」陳恪攻心於無形,給對方造負疚感。
「我的責任?」
「要不是你把那余文帥誇成花,我也不會去找他告狀。」陳恪撇撇嘴道。
「告什麼狀?」趙宗績道。
「事到如今,告訴你也無妨。」陳恪歎口氣道:「我爹其實是被陷害的,他之所以遭此無妄,是因為他在調查嶺南兵敗的根源。」
「全國人都在反思,」趙宗績道:「為什麼就他會被陷害?」
「因為你們的反思,都停留在思上,他卻付諸行動了。」陳恪望一眼窗外的明月,幽幽道:「結果被他查來查去,查出了湖南兩廣三路軍政**窩案,自然要被收拾。」
「……」趙宗績默然,聽他繼續道:「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證據拿到手,抱著滿懷的希望去找那余文帥,結果……你也看到了,我被軟禁,案子也被他壓下來。」
「你也要體諒文帥,」趙宗績歎息道:「他要考慮平叛大局,現在不是查案的時候。」
「我不知道什麼叫大局!」陳恪冷冷打斷道:「我只知道,有惡不懲,這個國家便會到處都是惡人,有善不賞,這個國家就會沒有好人!」
「……」趙宗績無言以對。
「余文帥想取勝,是常情。但我從沒聽說過,哪個主帥能靠一幫貪污犯取得勝利!」陳恪將在心中憋了許久的話傾吐出來,大聲道:「退一萬步說,要是邀天之倖,叫他贏了這一場,可以想像,朝廷又會恩典那些犯官將功折罪,查都沒法查,讓他們逍遙法外,甚至繼續作惡!就算平定一個儂智高,還有張志高、李志高,都會被他們弄出來的。」
「我聽說,儂智高的勢力,之所以發展壯大,是因為有許多嶺南的漢人加入他,現在他的軍中,漢人更是超過八成,這到底是為什麼,不都是讓那班貪官污吏逼的?為什麼還要給他們體面,他們配麼?!」
「功是功,過是過,當以殊榮獎功勞,以峻刑懲罪過,兩者並行不悖。你們家就總喜歡有法不依、將功抵過,這才讓天下人心大壞!」——
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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