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章立人家,葉之然和章立人對坐小酌。楊紅梅不停地炒幾個菜出來。葉之然看著腰裡束了一條圍兜,裡裡外外忙進忙出的楊紅梅,笑道:「嫂子,你想撐死我們二人啊!」
楊紅梅淺笑吟吟地說:「最後二個菜了,你們哥倆現在都是忙人,難得回家裡吃飯,我總要讓你們滿意了,才能留你們一個念想,好知道什麼時候該回家。」
「要留住男人的心,先要留住男人的胃。嫂子倒是明白人。」葉之然打趣道。
「他啊?」楊紅梅白章立人一眼,說道:「一出門就忘乎所以,一個禮拜滿打滿算也就最多在家吃二頓飯。」
葉之然忙打圓場:「嫂子,立人現在身份不一樣了。他是縣公安局黨委委員兼刑偵大隊長,管著全縣的社會治安環境,忙一點是自然的。」
「我倒是希望他還在派出所裡工作,每天還能看得到他人,至少還可以幫我管管兒子。」楊紅梅嘮叨了幾句,說:「兒子上初一了,現在功課明顯增多,我做完家務還要管他的作業,每天忙得團團轉。」
正說著,章立人的兒子拿著作業本出來問母親:「媽媽,幫我看看這道題目有幾種解法?」
楊紅梅輕輕彈了兒子一個腦崩,笑著說:「你還真是『現世寶』,剛說到你,就巴巴地出來丟人現眼了。今天葉叔在,你問葉叔叔去。」
章立人的兒子本就不怕生,和葉之然又熟,就理直氣壯地拿著作業本過來問。
等葉之然打發走小的,章立人開口問葉之然:「怎麼樣?和王靜語這娘們搭班,還合得來?」
「還好,王書記除了喜歡在上級領導面前做作,其他的倒還可以,沒有前任書記那麼強勢。」
「怎麼?對秦大明有看法了?」章立人敏感地分辨出他語氣中的變化,詫異地問道。
葉之然搖搖手說:「秦主任是個人物,我只是因感而發。」
章立人又問:「你要我調查財政所的劉志超,莫非懷疑劉志超有縱火嫌疑?」
在章立人面前,葉之然不需要藏著掖著,他坦然說道:「財政所的著火,在時間上很蹊蹺。」
章立人感興趣地問:「怎麼說?」
「出事的當天,何貴田向我匯報鄉政府食堂賬目有問題,同時又發現『望山酒樓』的往來賬目也有問題,正打算第二天調集資料做一番調查,誰知道當天晚上就把鄉政府的報銷憑證、往來賬目燒個精光。」
章立人是刑偵大隊隊長,嗅覺靈敏,一下子從中察覺出一絲味道來,慎重地點點頭說:「知道了,我先從外圍瞭解一下劉志超和武望福之間是否存在某種關係。」
見章立人一下子找到問題的關鍵點,葉之然笑道:「姓曹的!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果然有神探的嗅覺。」
章立人道:「你這是誇我呢還是寒磣我?」
葉之然又看了一眼章立人,說:「我聽排灌站的林國強提起,武望福和秦主任以前走得很近,不知道有什麼關係。」
章立人小小的驚訝了一下,當著楊紅梅的面,也不好多問什麼,就點了點頭,沉穩地說:「知道了,我順便摸一摸其中的關係。」
楊紅梅不樂意地說:「你們怎麼回到家還在談工作上的事?就不會輕鬆點嗎?」
葉之然樂呵呵地說:「嫂子批評得對,我麼兩個都不讓你省心了。」
楊紅梅一本正經地點頭說:「就是,你也老大不小了,和念悅妹妹的事究竟怎樣?她開學後,我就沒機會碰到她了。」
「嫂子,我和念悅的關係挺好的,基本上每週都能在j大見面。念悅也常提起你呢,等放了假,她會來看你。」葉之然說道。
楊紅梅就笑了起來說:「難為她還記得我,這麼冰清玉潔的一個姑娘,我看著都覺得喜歡。小葉,你可別欺負她。」
「你這不是鹹吃蘿蔔淡操心嗎?葉長的生活作風你還信不過?」章立人不滿地說。
楊紅梅嗔道:「小葉我當然信得過,我就信不過你,是不是升了官就想去**良家婦女?」
章立人無語:「······」
葉之然哈哈笑起來,說:「嫂子,你把立人管得這樣服帖,如果我說出去,縣局的人沒幾個相信。你可能不知道,刑偵隊的警察看見立人可是像老鼠見到貓,服帖得很。」他心裡對章立人倒是充滿尊重,一個成功的男人如果肯服老婆的管教,很能說明他的品格。
楊紅梅笑道:「管他在外面像條龍,回到家就得乖乖的像條蟲。」
章立人一瞪眼,道:「來勁了不是?在小葉面前敗壞我的光輝形象也罷,如果在外人面前這樣醜化我,瞧我不仔細收拾你。」
楊紅梅嬌嗔地說道:「好,好,給你面子,我不說你了,你們哥倆喝酒吧。」
葉之然搖搖頭說:「真吃不消你們兩夫妻在我面前打情罵俏,這不是禍害我嗎?」
三人說笑了一會,楊紅梅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說道:「對了,我聽學校的老師說,城南的那家娛樂城很開放,舞廳、卡拉ok廳常有漂亮女人出沒,你們兩個都不要去這種場所。」
「嫂子放心吧,我和立人都把握得住自己,偶爾陪客人去一次,也知道掌握分寸。」
「既然這家娛樂城有問題,立人,你們公安局就沒聽到一點風聲?也不去管一下?」
葉之然接口道:「嫂子,娛樂城的存在從另外一個層面來說,可以美化投資環境。現在地方領導最看重的是gdp的增長,在所有工作中,以吸引投資為第一要務。這種背景下,自然會迎合投資商的需求。」
章立人點點頭說:「是啊,國家領導人都說了,『不管白貓黑貓,能抓老鼠就是好貓。』現在投資商就是天王老子。我們這裡還好,聽說外市還有投資商到酒店開房間**,警察在門口站崗的,就怕被其他不瞭解情況的警察給沖了。」章立人歎口氣說,「警察這門飯,現在也難吃了。」
楊紅梅雙目瞪得滾圓,詫異地說:「還有這種事?鬼子、台靶子豈不是不用槍炮開路就能糟蹋婦女了?」
葉之然心想,這話還真不容易回答,事實就是如此。如果解釋說這些婦女是自願的,恐怕會引來楊紅梅的更猛烈的反駁。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哪有婦女願意做這種事的?這和鬼子拿槍指著婦女做這事,沒有本質的區別。
他只得說道:「只有國家富強了,百姓都過上富足的生活,才不會被**害。我們這些做領導幹部的,最大的使命就是讓百姓富裕,縮小貧富差別。」
楊紅梅搖頭說:「現在的領導,嘴裡說要縮小貧富差別,其實是在製造機會擴大貧富差別,說的和實際做的完全是兩回事。我們看領導幹部的好壞,不僅要聽其言,還要觀其行。」說到這,又對葉之然說,「小葉,我可不是在說你。」
葉之然笑笑,說:「我級別不夠,你說不到我身上。」回過頭又對章立人說,「立人,你想辦法調查一下這家娛樂城的背景,我感覺這個娛樂城不簡單,他們在六樓、七樓設了個俱樂部性質的營業場所,能進去的都是有級別有財富的人,裡面的活動內容更不為人所知。」
章立人便點頭說:「我也聽說了,我暗地裡去摸一下情況,做到心中有底,有備無患。」
葉之然深深點頭。
兩人本就親密,又共同經歷了生死考驗,這種深厚的友情和相互間的信任已刻進骨子裡。不需要惺惺作態說些無謂的話語。
因為在自己家裡,楊紅梅也不刻意控制兩人的酒量。當晚,兩人都喝得酩酊大醉。葉之然就在章立人的客廳裡過了一晚。
次日,葉之然參加縣委舉行的全縣幹部大會,市委組織部領導宣佈了王文重的新任命,王文重被任命為常嘉縣委副書記兼組織部部長。會後,縣委宴請市委組織部領導,葉之然被留下陪酒,又醉。
第三天,縣政府召集全縣各選區的人大負責人和行政負責人開會,統一思想並徵求改進意見,為三天後舉行的縣級換屆選舉做最後的準備。晚上,與會的幹部在「望山酒樓」大堂聚餐,縣長候選人張順強和各副縣長候選人一桌桌過來敬酒,葉之然推辭不得,自然是捨命陪君子。再次大醉。
回到宿舍,接連嘔吐了四五次,只感覺五臟六腑都吐了個乾淨,葉之然才迷迷糊糊地酣然入睡。
第四天,經濟小區的副主任打電話來,說有重要客戶有意落戶小區。這次是投資實業,請他務必出面招待,葉之然的臉色就變了。再去喝酒,不是拿自己的腸胃肝膽開玩笑嗎?當下嚴詞拒絕,指示經濟小區副主任代表鄉政府出面宴請。
當晚,在葉老家吃完飯,葉之然把連續三天大醉的情形說給葉老聽,葉老連連搖頭,和才叔一起感歎官風日下,人心不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