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還是一個雪天,天空中的雪花翻滾,如同潑了滿天的鵝毛,在沒邊沒際的攪動。北風呼嘯而來,似是狼在嚎叫,鬼在泣哭,帶著尖利的哨聲。
可是石堅家中的來客一個個臉上帶著笑容。自從到了真定府後,趙蓉也沒有吝嗇,石堅的意思她也明白,現在來到真定府,暫時是不回會回去了。一百道聖旨也不回去,什麼時候劉娥死了,石堅才能回去。否則石堅就可能成為韓信那樣的下場。
因此她買了一間很大的房屋,這棟院子雖然沒有京城當初劉娥賜給石堅大婚的院子大,也沒有那個院落奢侈,可也不小,四進四出,還有一個後花院。趙蓉還在附近買下了幾十間民居,讓護衛居住。這些房屋的錢出得很公道,更沒有引起民怨。
這間院落最大的特點,就是客廳很大,就如北方人一樣,建築物也許沒有南方那種小巧精緻,可講究實用。讓趙蓉指揮著人,改造成了書房。但因為這一次來的人太多了,還是很擁擠,更不用提坐的地方了。
石堅還是先說了朝廷即將斷絕真定府經濟的事。然後說道:「當初皇上給本官特權,以一府之力經營幽雲十六州,任何人不得拖我的後腿,否則本官回京後會誅他九族。」
說到這裡,他將趙堇與趙蓉.叫出來,為他做證明。看到她們,一起下跪,皇室成員,不得不尊重。趙堇連連點頭,其實當初是石堅說的,不得讓石堅在真定府有特權經營,而且在幽雲未定之前,拒旨。不過趙禎也默許了。其實這中間還是有細微的差別的,可趙堇察覺不出來,趙蓉也不會說。讓石堅一說,他現在就是接受了軍權,也是奉皇上的聖旨,不算逾權,這樣就減少了許多將士的顧慮。
石堅說道:「我主英明,發覺朝中一.些官員鼓吹太平盛世,他不放心。親自冒著嚴寒,來到河東路,深入邊境之所,與民同苦,經常歎惜,朕在皇宮,如果這一次不出巡,根本不知道百姓們其實很辛苦。」
這是吹捧趙禎。既然吹捧趙禎.了,他也沒有反心了。不然只會為自己樹名。至少這一句話說到明鎬的心裡面,他今天的地位是趙禎破格提撥上來的。
「可惜一干奸臣為了弄權,不讓皇上親政,而來迷惑.躺在病床上的太后。實為恨事。本官來到真定府後,想辦法使大家生活過得好一點,還有為了謀劃收回幽雲十六州,因此準備了一些金錢,居然還要打這點錢的主意。當真我不敢誅其家人!」
說到這裡,他手狠狠一落厲聲道:「我就不信這個邪.了,他比元昊、張元之流還要難對付。」
其實也在警告一些軍中劉呂的黨羽,你們也別.鬧事了,我現在連呂夷簡都想誅殺,況且你們這些人。
石堅再次說道:「.當今主上賢明,許多大臣賢能,各位將士勇敢,百姓淳厚。此乃千古之未有之盛世來臨之前兆也,任誰也不能阻擋這盛世的到來!」
再次讓大家抬抬花轎。
石堅又說道:「先帝對臣視若半子,皇上對臣視若干臣。今天本官在這裡發下重誓,今生如若對皇上有半點違逆之意,我石氏滿門,有若此筆,不得好死。」
說著他還指著趙堇懷中的石檠,然後將一支毛筆折斷。
這個誓言發得可謂惡毒之極。但傳到朝中,無論是呂夷簡還是劉娥聽出來,這個忠也只是對趙禎忠心,如果趙禎出事了,那就很難猜出他要做出什麼事情了。其實聽到此誓言後,像王曾他們又是歎息又是高興,趙禎有點感動,當然更頭痛。呂夷簡之輩則感到一陣惡寒。
可老太太聽了後卻是一笑,說道:「任他在真定府折騰去吧。」
其實老太太在心裡還是很高興的。至少現在她也沒有讓趙禎下位的想法,這個石頭髮下這個重誓,對趙家江山有利。
可這些人聽不出來這中間的彎彎繞繞,只會想:看,人家石大人如此忠心,可這些奸臣們為什麼還要排擠他?就是功高震主,也是先把契丹平滅了,才能讓石堅退位吧。現在這樣做豈不是不知輕重。而且這些奸臣連個國家都治理不好,哎,老太后是糊塗了,是應當要還政了。
石堅突然揮手說道:「皇上萬歲!」
「大宋百姓萬歲!」
石堅都喊出了這個口號,全部跟著石堅喊起來。
其實石堅已經樹立了大義,我現在是忠於皇上的,忠於趙氏江山的,當然姓劉的我不會去管。有了這大義在手,他收攏軍權時,將士內心就減少了牴觸的情緒。
而且他來真定府是收復幽雲十六州的,也必須要收回軍權,否則他不能一個人就將幽雲十六州收回來吧。
說完了道義,再邊就談利,大道理固然重要,可實際的更要表現。否則這些士兵心裡還是撥涼撥涼的。本來日子過得就是苦哈哈的,朝廷馬上就斷掉他們的供給軍餉,這還能放心麼?這幾天下面都吵翻了天。
石堅轉過身來,對著真定府的通判池通判說道:「馬上你拿著我的存條,到銀行裡取出三百萬貫錢來。其中一百萬貫留作真定府的各項費用,包括各級官員的開支薪水,以及公用支出以及福利。」
池通判聽了大喜,他們也在發愁,像一些地位高的官員還好一點,一些地位低的官員正等著薪水過年,這聽說朝廷一斷經濟,正人心惶恐不安,如果石堅與朝廷再次角牛,他們這些人就只好餓著肚皮過這個新年了。而且石堅這次掙的錢可不是掛著朝廷的名義,可以說這些錢全是他個人的,他們也不好向他要。
「另外還有一百萬貫援助弱勢群體。知道什麼叫弱勢群體嗎?」
有了錢,腦袋也靈光了,池通判答道:「知道,寡孤老幼,以及貧困百姓,還有一些特殊情況導致家庭不好的。」
石堅點頭,然後又說道:「剩下一百萬貫,你馬上立即將它花掉,來購買真定府將士們的後勤供給,特別是現在天氣冷了,多準備棉衣棉被。」
聽到這裡,今天來的將領,大多數臉上都放起光來,這一百萬貫要買下多少物資,這一下子這幾個月內,士兵不會為物資發愁了。當然也不會為軍餉發愁,光物資石堅就出了這個大手筆,況且軍餉。
其實無論是龐籍還是明鎬都知道石堅的心意,這是變著手段控制軍權,可他手裡沒有軍隊,如何對付契丹。或者再像上次那樣,在滹沱河邊,將羊掛在樹上,嚇唬一下契丹人?那也不是長久之計,更況且他的本意不是防守,而是進攻。
果然石堅望著這幾十個指揮說道:「至於士兵的兵餉,每人先發十貫錢下去,各級武將另外也會有薪餉發放下去。」
聽到這裡,許多將領一個個眉開眼笑,十貫錢,可不是十文錢,這對於每一個士兵都不是一個小數目。有了這錢,不但他們自己,就是他們的家人,都能過上一個好年。果然是大宋的第一財神爺,財大氣粗。
石堅說到這裡突然來了一個轉折,說道:「不過在發放這筆錢時,我們還要有一件事,每一部抽出一半兵力,讓本官帶著你們到易州轉上一轉。」
其實易州還有一小半的土地屬於宋朝,不過石堅顯然不是指宋朝的易州,而是指契丹的易州。
石堅這樣做有三個目標,第一是增加士兵的信心,第二是為了策應申義彬,防止耶律燾蓉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
還真讓他猜對了,申義彬來到易州城下,被契丹人帶到了易州城衙,有人要把他帶到耶律燾蓉所居住的地方。申義彬當著契丹眾將官的面說道:「因為郡主是我們石大人的夫人,不能背下裡見面,以免大家誤會。」
說得冠冕堂皇,因為耶律燾蓉與石堅的曖昧關係,連肚子裡都有了石堅的孩子,背底裡偷偷摸摸地見面不大好。實際上不當著眾人的面,申義彬如何讓這些人起疑心。
耶律燾蓉還不好拒絕,只好腆著大肚子,從住的地方,來到衙門。
前面人一走,後面申義彬看著衙門裡坐著的各個官員,還有一些將士,都來了,想看看石堅身邊這個第一軍師長著什麼樣子。
申義彬喝著小茶,翹著二郎腿,看著這些人說道:「各位,真是很有本事啊,居然讓一個孕婦來庇護你們。契丹人現在真越來越有出息了。」
不是這個理,如果真刀真槍,他們那個怕石堅,關健是石堅不會真刀真槍,一個個詭計叫這些人無所適從,這種情況下不靠耶律燾蓉靠誰?
可就像申義彬所說,這件事這些人也不是甘心。以前耶律燾蓉是隱在幕後,只是劃策,並不出面指揮,現在露面在台前,在場面上這些人確實感到難看。
申義彬再次說道:「不行,在下回去還得和石大人說說,讓他勸少夫人回心轉意,這樣就不費一兵一卒,不但收下了易州,而且連你們也稀里糊塗地歸順了我們大宋。」
差點將這些人噎死。不過還真有人臉上變色,如果耶律燾蓉反悔,將他們一賣,還真有可能出現申義彬說的這情況。
說到這裡,申義彬再次捧著茶杯,自言自語地說道:「這還真是一個好辦法,我來替石大人想想辦法。」
還真想辦法啊?如果有石堅也早想出來了。不過這些將士,特別是那些粗人,臉上還真露出擔心的模樣。
衙門裡眾人一片沉默,各有各的心思。耶律燾蓉來了,她還沒有注意到這衙各人表情異樣的情況,都是老熟人,耶律燾蓉問道:「申先生,前來找我有什麼事?」
申義彬說道:「這裡好了?」
他在頭上指了一下,這不是那壺不開提那壺嘛?
耶律燾蓉臉上一紅。那件事提起來也不是很光彩。
她咳嗽了一下說道:「如果申先生來是為了說這些廢話的,那麼本宮就將你趕出去了。」
這裡還在我地頭上,輪到你要向我低頭了。
申義彬說道:「哦,差點忘記了正事。這一次來,是石大人聽說小少爺要生產了,特地送了一些東西給少夫人。」
他都好,這件事就當著眾人的面提起來了。耶律燾蓉臉再一次紅了。而且她還無從辨駁,不能當著這些人面說,我還沒有與你們宋朝石堅成親。可你沒有成親,為什麼肚子大起來?
申義彬手一揮,護衛抬上來許多東西,都是嬰孩必用品。
申義彬又說道:「我們石大人說過了,以後孩子生下來,如果女孩名字叫石大宋,男孩名字叫石一統。」
還來了一個大宋一統,統誰?只有契丹了。
耶律燾蓉冷哼一聲說道:「這個還輪不到他來作主。」
且不說這個名字不倫不類,就是有倫有類也不能取。
申義彬說道:「這個就不是在下所能作主的了,這是你們夫妻之間的事。」
其實耶律燾蓉現在見到申義彬有些尷尬,所以反應稍稍遲鈍了一些,不知不覺地墜入了申義彬的圈套。他口口聲聲說夫妻,少夫人,確實有了一些契丹將領,心中顧慮加重。
申義彬又說道:「少夫人,我們石大人說過了,他要你在易州好好經營,這樣他在真定府慢慢整治,你最好將幽雲十六州的軍權全部奪過來,再加上你的哥哥在做北院大王,這樣,北方就成了他一家的天下了。」
因為石堅在幽州將耶律重元扶上了皇位,後來遼興宗回去後,宋朝潛伏在契丹的探子還在繼續散播著謠言,說契丹讓遼興宗帶領下,弄得民不聊生,還不如讓耶律重元做皇帝,大家還有一個好日子過。
雖然明知道是宋朝的離間計,可遼興宗心裡面還是不舒服,於是在朝中將大臣清洗了一下。耶律燾蓉的哥哥耶律宗政也在清洗後上位,做了契丹的新北院大王。
這一句話說得極其惡毒,如果傳到遼興宗耳朵裡,現在他正疑神疑鬼的,不起疑心才怪。不要說遼興宗,就是堂下契丹眾人,臉上也齊齊變色。
耶律燾蓉才反應過來,原來如此,這是他對自己在宋境內散播的堅克木,石當立的反擊。
事實這件事傳出後,連劉娥對真定與易州這兩口子的爭鬥,也是哭笑不得。不過也讓她看清了這個石當立是如何傳出的,鬆了一口氣。
耶律燾蓉不怒反笑,說道:「你們石大人。」
「不對,應當是相公,在家從家,出嫁從夫。」申義彬一本正經地說道。
「好,相公吧,相公為南宋出生入死,可最後有什麼下場,就像申先生立下那麼大的功勞,可是朝廷是怎麼樣對待你的。不如你們石大人,相公,投奔我們契丹吧,我保證讓他做南院大王,如何?或者你申先生投奔我們契丹,我同樣也保證你高官厚祿,還會用皇室子女做你妻子。」
申義彬喝著小茶,故作沉思,說:「少夫人這意思,是你們兄妹已經控制了契丹?」
耶律燾蓉看著這個申義彬,同樣也差點讓他氣死,說的話太可惡了。她的胎氣都差點讓他氣動了,定了定神,才說道:「申先生,你也不要挑撥離間,我們皇上可不像你們宋朝那個老太后,那麼昏庸,一經挑撥,就不知道東南西北。」
申義彬點頭,說:「我知道了,少夫人的意思是現在你們全部控制了契丹,現在別的大臣建議,你們契丹皇帝也聽不見建議了。那我想想,不行,這還是你們一家人內部的事,我回去稟報石大人,如果他同意,我就來到少夫人面前,為少夫人出謀劃策,怎樣讓契丹和平演變成大宋的一個或者幾個路。「
曲解,他是睜著眼睛說瞎話,耶律燾蓉現在也發現了一些將士臉上表情不對,她氣惱地說道:「既然申先生來了,還想回到南宋?來人哪,將他拿下。」
申義彬忽然打開紙扇,將扇面朝著耶律燾蓉,耶律燾蓉一眼就看到上面八個大字,石堅的筆跡,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別人不懂,可耶律燾蓉懂啊,那意思你怎樣對付我,我怎樣對付你。
耶律燾蓉冷笑一聲,說道:「那又如何,我不相信他還會將我殺死!」
我就放過你,可石堅就不打我們契丹主意。不如現在斬斷他一隻臂膀。
這就是趙蓉所欣賞耶律燾蓉的地方,做事果斷,不像石堅做事顧慮重,固然是好事,可有時候有些拖泥帶水。
不過耶律燾蓉也沒有殺死申義彬,她要看,也要考慮。畢竟申義彬對石堅很重要,因此不得不慎重。但連同護衛全部關押到牢房裡。其實到這時候,連申義彬也在苦笑,沒有想到耶律燾蓉翻臉比翻書還要快,也出忽他的意料之外。
這一邊石堅正在看著這些將領的表情,他除了這兩點外,還有一個用意,現在自己動之以情,還用了大義、功勳、厚利來誘導,如果這種情況下,再不服從他的指揮,不用說,都是劉呂的鐵桿了。
這幾十個指揮一個個很激動,一是馬上大量的錢財到了手,二是跟著石堅到契丹轉轉?那是立功,揚眉吐氣。紛紛表示贊成,可也有好幾個指揮無動於衷。
石堅沒有客氣,將這幾個人點名,拉到一邊,對其他人說:「你們這就回去,馬上集合一半軍隊,我們前去契丹。」
然後散會。
現在沒有到整頓的時候,石堅說動就動,在真定府稍作準備,再次前去滹沱河。
還是那幾百個護衛,吹著鎖吶,跑到河邊搭橋。只是這一次帶了一些矮腳虎炮來。其實只帶了四台,雖然朝廷現在製造了不少,可漫長的邊境線,還有南方的戰事,分配下來,真定府不多,同時還要留下大量武器防禦,不然耶律燾蓉來個反偷襲,到時候也不好玩。實際上其餘都是在真定搶造出來的假炮,用來嚇唬人,根本打不響。
開始契丹士兵還不在意,但石堅放了兩炮,一個個慌神了,再次修工事。但明顯沒有上次積極了。第二天,山林裡再次響起鼓聲,還是沒有契丹將士在意。但他們忘記了一件事,其實石堅現在不需要架橋,因為河面完全冰封!
就在他們懶洋洋的時候,滹沱河上下游,水勢寬闊平緩的地方,同時也是冰層最厚的地方,無數的宋朝大軍,開始從冰上渡河而過,進入了契丹境內。
這些契丹士兵一看傻眼了。
石堅這才派范護樂到河前喊話:「投降不殺。」
還在猶豫不決,難道石堅真冒天下之大不韙,敢主動進攻契丹。
轟!轟!兩聲炮響,正好落在他們的陣中,隨著幾具屍體飛向了天空。
都開始將你們的士兵擊斃,還有什麼不敢進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