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年的冬天,御街上發生的這一幕,有些好笑,也有些讓人心酸。
老百姓不知道那個高大堂皇的皇宮裡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只是跪在這雪地裡,希望宮裡面那個勤儉節約的老太太能夠改變主意,將石堅留下來。
其實連石堅自己也不知道,正因為他的種種或明或暗的改革,將宋朝帶到了一個興盛的道路。可也是一條前人所沒有走過的道路。一旦石堅不在朝中,有許多大臣無法把持這個尺度,因此往往他前面一離開朝堂,後面就有事情發生。
石堅已經為這個宋朝留下了太多自己的印記與靈魂。試問,一個人連靈魂都沒有了,還能龍騰虎躍地活著?京城的百姓同樣也不知道,他們只是看到石堅一走,馬上朝廷就不會太平,在他們眼裡,這是因為朝中大臣太過無能,才造成這樣的後果。特別是去年,那是慘痛的一年。
百姓們不想再回到去年,於是他們用了最原始最淳樸的方法來請求朝廷回心轉意。
自從元儼進宮時,就開始有.百姓跪在皇宮外的大街上,這是一條世界最寬大的街道,如果石堅真把汽車造出來的話,這條長達十里,寬六百來尺的大街能夠讓五十輛汽車並排行駛。這是所有宋朝人的驕傲,雖然京城的地價貴到令人髮指的地步,可並沒有百姓對這條奢侈的大街指責,他們在這條大街上見證了宋朝漸漸地興起,特別是這幾年,京城繁華的氣象,翻遍史書,他們也無法看到相似的例子。
然而現在它又要經受磨難了嗎?
宮門大開,門口站著幾百個虎賁,.沒有一個人敢闖進皇宮去看。連那個科學狂人,邢家的那位大小姐帶著大學裡的學生,為石堅請威,她都不敢進去。那是天下最尊貴的所在。
然而上午過去了中午過去了,.下午也要過去了,可沒有看到大臣們散朝,明白了,那裡面出事了。聞聽這個消息,越來越多的百姓湧了過來,加入這一跪請的隊列。
終於出來了,可結果讓他們失望,石堅身上的官服.不見了,一襲白衣。以前石堅也喜歡著白衣,這個整個大宋最沒有架子的大官,一身白衣讓百姓難以忘懷。可今天這身白衣不同,那是因為他從宮裡出來。代表著什麼,官職沒有了。
他們想要攔阻,這個青年卻對他們說道:「各位好心,.在下心領了。可你們這樣做,反而是在害我啊。」
然後疲憊地鑽入轎中。
害他,對了,是太后要害他,是奸臣要害他。
一會兒,宮裡再次出現許多人走出來,那是皇上、.太后,還有大臣。
於是喊道:「不能再害石大人了。」
「不能再聽小人.的話,他去年將朝廷弄成那樣,太后啊,你再用這個小人,我們日子剛好起來,這回又沒有辦法過了。」
也沒有整齊一致口號,場面十分嘈雜,但前面的百姓喊了半句,也停了下來。因為他們看到太后裙衩散亂,就像從菜市場與那個潑婦轟轟烈烈地打過一場似的。
還有他們口中的小人,那個呂夷簡,還有幾個大臣,他們腮幫子腫起,嘴角還帶著血絲,重傷員李淑沒有出來,讓老太太扶進皇宮搶治。
這是怎麼回事?
天色漸暮,北風怒吼,皇宮城牆上的旌旗欲裂。
元儼歎了一口氣,石堅說得對,這些百姓能有什麼!他們只是想過一個安穩的日子,一日三餐不愁溫飽,那怕他們遭受再多不公,也感到幸福滿足。
他轉過頭來對劉娥說道:「太后,看到了吧。現在還有百姓喊太后,對你跪請,如果到了那一天,百姓連請求的耐心都沒有了。那麼大宋」
說到這裡,他手往下一壓,那意思,宋朝也就完了。
說完他鑽進了轎子裡,回去了。
這一場跪請,也沒有起到作用,因為劉娥病了,石堅則是閉門不出。什麼人也不見,別煩我,反正我現在不是朝廷官員。
但導致了另一場嚴重的後果。這個書樞一下下去了兩個大佬,只有兩個副相呂夷簡與王曙,呂夷簡現在不敢出門,據說他到了中書去了一趟,讓百姓一路差點用石頭將他的轎子砸碎。只剩下王曙一人,本來才幹稍顯不足,雖然他人品很正派,可光憑正派,是處理不了政事的。小事可以勉強為之,可大事根本不敢作主。陳堯佐都有吏材,可是他是樞密院使,不敢逾制管理中書的事務。
這些大臣一看這樣不是辦法,再度進宮請求劉娥與趙禎,趙禎是見到了,可劉娥拒見任何一個大臣。老太太這次也犯倔了,哀家也算是對趙氏江山鞠躬盡瘁,可不是讓石堅將自己說得一無是處,你們還反幫著他講話。
好,你們自己去管理。
這是寄托在石堅下位了,如果石堅還在相位上,她又是另一種想法了。事實上劉娥現在拿石堅無輒,一是石堅的權利是她賦予的,二他手裡還有一張免死鐵券。最多貶官吧,可人家現在什麼官職都不要了,怎麼處理?將他處死?現在老百姓都跪了一條御街,這風頭上她敢動這個念頭?
老太太又羞又惱,又是窩囊,還真病了。
可是政事不能耽擱啊。趙禎小心翼翼地見她,拒見!太監帶出話來,你不是相信石堅嗎?石堅不是要保你嗎?我不是你老媽了,你去找石堅去吧。
趙禎本來性格柔弱,一聽這話,連忙在殿外哭求。哭也沒有用,就是不見。
其實事情傳出後,夏竦在雲貴高原上正準備回來,叛區的平叛也接近了尾聲,這次總算真正立下了大功,而且這一次他是接受了教訓,對張方平種世衡等人的建議是從善如流。犧牲一點權利吧,總比自己蠻幹,最後失敗的命運好。這正準備要回朝顯一下擺,聽到這個消息,嚇得不敢回來了。
這邊的事務還有不少,馬路要修,百姓要安撫,管他屁事。這個傢伙精得很。這時候回到京城,那是自己下油鍋,自己找煎。
沒有辦法,於是趙禎又跑到石堅家門口,總得找一個主見的人出來想個辦法。朝廷不能再這樣拖下去吧。
然而石堅同樣也拒絕了他,說,我只是一個平民,沒有資格見到皇上。
趙禎真要急哭了,這都是什麼事啊。
其實朝政也沒有那麼艱難,就是現在書樞還有陳堯佐、王曙、盛度、薛奎,至於張耆自動將他排除在外。這四人雖然都不是宰相之材,或者說做宰相的資歷稍差了一點,但也都是人中龍鳳,勉強為之還是可以的。關健是他們手中都沒有權,不敢處理。
沒有辦法,趙禎再次帶著大臣到石堅家中勸解,不能讓這麼多大臣,還有皇上,一臉乞求地站在門口吧。石堅只好將中門打開,將他們迎了進去。
現在石堅也不知是後悔還是其他的心情。當初申義彬就說過此事,不能立即解西夏之圍,那怕那些人全部戰死。不立這個威,以後石堅麻煩許多,自從他立即接旨,就注定石堅以後這樣上上下下的命運。因為都有這樣的想法,反正有事時石堅一喊就來,那麼沒有事時,一腳也能同樣有多遠踢多遠。
現在石堅這一次大鬧,也只是亡羊補牢。
石堅開門見山地說道:「不難,只要草民一走,馬上朝廷有新的人事安排,政務就會立即恢復正常。」
對於他自稱草民,所有人都無奈地搖頭。可聽到他要走,一起才看到書房裡的所有書籍都開始打包了。這是真要走,以前石堅不管去什麼地方,只帶必看的書,不像現在這樣全部帶走,難道他不想回京城了。
「石愛卿,萬萬不可啊。」趙禎急了。
石堅一笑說道:「皇上,不管草民出於什麼目的,以這樣的語氣彈劾太后,過重了。」
石堅從來沒有漠視這種等級。就是他前世也不行,一個百姓攔在省長前面,潑口說道:「他娘的,你這個省長怎麼當的,下面老百姓全部下崗了,沒有飯吃了。你退位吧。」
保證走過來幾個警衛或者保安,將你關進黑屋子。輕則反思半個月,重則勞教上一年兩年。
沒有那個社會能夠做到人人平等,只有說讓大家很接近這個平等。
其實宋朝言論自由上,並不比他前世差,甚至還要好一點,封殺的事很少見。當然,最不公平的是女子,沒有辦法,因為戰爭,男少女多,想一夫一妻制,那是假扯。
「如果草民在京城,太后如何自處,而且就是太后還政了,草民也不能呆在京城,除非我真的做曹操王莽,那樣百姓議論,草民可以不顧,厚著臉皮還在朝堂上指手劃腳。」
無論逼宮還是逼政,在這時代並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如果石堅鐵下心來逼劉娥還政。估計范仲淹一班直臣最少有一大半與他翻臉。
「其實只要草民離開京城,什麼問題也沒有了。」
下句話石堅沒有說,那就是連老太太的病也會自動好了。甚至還假惺惺地說:「哀家不處理朝政,朝廷怎麼辦?」
老太太是一個權術大師,利用丁曹將寇李弄下去,再利用王石將丁曹弄下去,然後利用夏呂將王石弄下去,這樣一撥撥地弄,弄一次,權利在她手中集中一次。現在已經與皇上沒有區別了。真正的皇上,只是兩眼圓睜,還在哭請。
「不過皇上前來,草民正好有一件事,你帶給太后。現在草民有兩條出路。第一條草民遠離海外,除非有人動我的家人或者皇上你,否則草民終生不進入宋境。有違此,當如此。」
說著拿出一個筆筒,一折兩斷。
「不可!」一起攔阻。
當然不可,石堅這回不是歸隱了,而是一下子離開宋朝了。如果以前,他們還會想,離開宋朝你會到哪裡。現在不一樣了,都知道外面的世界還很大,以石堅的本事,到了哪裡不好混。但宋朝有什麼事情,再到哪裡請他,或者在歐洲,或者在非洲。未必能找到人,就是找到了,一來一去五六年都沒有了,什麼茶水也涼了,恐怕放在哪裡都成了臭水了。
「還有一條,那就是讓草民到河北去,經營幽雲十六州,為先帝將它們收回,天家的祖墳還在涿州。至於其他事情草民一概不問。」
這條辦法好,現在石堅呆在京城,與劉娥冷戰下去,也不是辦法。至少一個人低頭,劉娥低頭?那是不可能,如果她能低頭,早就沒有了這些亂蓬蓬的事情發生。那麼只有石堅低頭了,誰叫他是一個臣子。
可他們都沒有聽出來,石堅後面一句話。我只管拿下幽雲十六州,至於以後京城發生什麼事,那怕國庫裡空空如也,中原百姓全部造反,別煩我。
「但草民也有一句醜話說在前面,一旦草民接手幽雲十六州之事,所面對的是這世界最強大的國家。如果誰敢拖草民的後腿,草民立即帶著大軍回來誅他九族。」
到時候你別怪我造反,我也不是造反,但我真要殺人了。這是防止呂夷簡與夏竦之流,如果石堅不說出這句話,這些人真敢這樣做。
「還有將在外,軍令有所不授,在草民沒有收回十六州之前,拒不接任何聖旨。」
「雖然很特權,但奸臣當道,不得不為。皇上,你只向太后說一句話,如果我想做皇帝,不一定要在宋朝做,天下之大,容臣二十年,打下的疆域並不會比現在的宋朝少。如果太后聽了我這句,也不同意,那草民只有走。」
說白了,就是我在河北做軍閥也好,做土皇帝也好,你們別管,我還得要錢有錢,要物有物。這就要看你們對我信不信任,如果做不到這點,我離開宋朝。
別要把皇位當作多稀罕,我不在乎。
「這就是草民的底線了。」石堅說完做了一個送客的姿勢。
都不是傻子,石堅一是退讓,二是自保,說句不好聽的,就是避禍。不看到,現在京城中所有回鶻的護衛都讓石堅借玉素奴香的口,將他們調回來。
什麼時候石堅對朝廷產生了如此隔閡。
但他們沒有辦法,人家要求也不高,而且說得也有理。契丹沒有那麼好對付,這不是防禦,而是進攻,攻下後還要守住。沒有事急從權的權利在手,就是石堅也不行。而且在陝西就拖了他後腿過,人家說這話也無可挑剔。而且人家也說了,如果不同意,人家走人,至少現在也沒有拿過你一文俸祿,還倒貼了那麼多錢,立下的功勞數都數不過來。
不能因為他不做官了,就將他處斬吧?
一行人再次進宮,老太太早知道他們到石家的消息,人躺在床上,外面的消息靈通得很。趙禎回到皇宮求見,還是不見,最後趙禎下跪了,才接見。
這一次角牛,最倒霉最難受的不是劉娥,也不是石堅,而是趙禎,都成了進風箱的老鼠,兩頭受氣。
聽到趙禎的稟報,老太太首肯,做土皇帝吧,哀家讓你去做。於是聖旨下來,石堅以平章事的身份,出判知真定府。石堅接旨後,冷笑一聲,真大方,只是一個知真定府。
這可大有學問,他的權利範圍也只是真定府,甚至還要必須接受龐籍的節制。以一府之力,收幽雲十六州。石堅得了失心瘋不成?但石堅也沒有拒旨,咱們是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然後離開京城,這一次他離開京城規模可是很大,他府中的行李全部收拾走了。家中的下人,不願離開京城留下來,願意離開的全部帶走。他的府邸現在空空如也,連一根毛也沒有留下來。至於他的小妾紅鳶也用最大的馬車,將她與另一個大肚子趙蓉載上,沒有留在京城裡。
然後帶著護衛與玉素奴香的回鶻士兵,浩浩蕩蕩地離開京城。另外石堅還請了一支樂隊,一邊走,一邊吹打:契丹契丹,還我妻兒。
老太太,咱們不和你玩,都要進棺材的人,不值得。咱們和自家小娘子去玩玩智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