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儼的問話很巧妙,就是呂夷簡想說慌都不行,上面還有一個劉娥端坐,如果他說慌了,以後劉娥也不會相信他。
問得好!包拯等直臣心中想道。現在都明白了,人家翁婿是來品理的,就是你處理人家得要有一個罪名吧。不能不給人家一個辨解的機會。所以一起放下心來。現在就看這對翁婿與這一班奸臣對斗了。
呂夷簡也非同凡物。他說道:「王爺,我都不懂了,本官身為參知政事,議論朝政大臣,也在情理之中,為什麼我在太后面前不能議論石大人。難道他比皇上更重要,連談論一下都不行!」
元儼讓他氣得樂起來。
然而無論呂夷簡這一著說南答北,曲解話題,答話已經心虛。如果他沒有說過石堅的壞話,大可答道,本官可以發下重誓,沒有非議過石不移。
元儼沒有再理睬他,現在想立即扳倒呂夷簡是不可能的,無論是石堅還是他自己。除非石堅謀反,或者用最激烈的方法,將太后強行趕下台去,讓趙禎親政。那樣朝廷立即動盪起來,元儼也不願意出現那種局面,石堅也不想。
其實這場朝爭,石堅能安然.無事,保住性命,就達到了目的。以後朝中沒有事便罷,或者他能做一個太平宰相。如果有事,他就等著挨罵吧。恐怕他一輩子也不要想抬起頭。要麼到宣州去做一個知州去。但那是百姓不瞭解真相,一旦瞭解真相後,還會將他的生祠砸得稀爛。
呂夷簡也不是這麼無能,其實這.個人很有幹才。只是現在宋朝的情況與歷史上那個宋朝情況不一樣,無數的新事物出現。呂夷簡思想保守,根本無法適應。真要說,就是不保守也不行,只有石堅才能把握這個度,有誰見過新大陸的?有誰見過科技開始飛躍的?呂夷簡不行,王曾不行,王欽若也不行。最少十年後,大家逐步適應後,石堅才能撒手。
以前就是石堅不在相位,也在.一旁指導,偏差才不會太大。可一旦石堅裝呆,等著亂吧。況且現在呂夷簡急於表現自己的本事,越表現越亂。
不過這一點也只有石堅有數。別人都認為是呂夷.簡無能。真是無能,石堅都不會再次將他破格提撥上來。可丁謂、王欽若、夏竦、林特之流那個沒有本事?秦檜沒有本事?沒有本事宋高宗最後都不會害怕他了,聽到秦檜要死了,宋高宗開心得不得了,那是自作自受。
元儼舉了舉拐仗,呂夷簡嚇了一跳。如果這個老家.伙發神經病,用這拐仗在自己頭上敲上一下,還無輒。
元儼說道:「別逞口舌,本王還看著你,這回你再將.國家弄得民不聊生,到時候就是太后不責備,本王也要用這拐仗將你打成尿壺。」
說完後轉過身.來,對劉娥說:「太后,如果說別人,我還可以諒解,但是石不移,除了幼年時,從少年起,太后可是看著他成長的。一度太后也將他視作半子。石不移是什麼品性,你連這點都看不出來?」
連識人的本事都沒有,還在主持朝政?還要穿龍袍?
沒說,但話音在。劉娥在簾後身體再次哆嗦,氣得,噎得。如果說石堅說話強硬了,以上犯上,元儼算什麼?他不是以下犯上了吧。
也不是看不出來。就怕著萬一,趙禎又十分相信石堅,萬一自己一蹬腿,以後石堅萬一有了歹心,趙禎還防不勝防。最可怕的是趙禎甚至主動將權利全部放給石堅。
老太太自己也繞糊塗了,又想用,又防著掖著,那行。要麼不用,石堅手中也就沒有權利。用人不放權怎麼可能?既然用了就要信任,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那有她這樣有事了就立即讓石堅來撲火,沒有事了就立即下放。就是諸葛亮早不厭其煩。
「太后擔心石大人掌權過重。可以商量,相信石大人還會主動交出權利。可是太后卻指使著這群人潑了那麼多髒水,難道想今天處斬石大人不成?」
這都是一條條大罪,如果成立,完全可以推出午門斬首示眾。
「王叔,哀家什麼時候指使他們彈劾石不移的?這是大臣自發彈劾。而且太祖就留下制度,言者不論罪。這樣奸邪才不可以躲避行蹤,宵小就不能善自行動。」
「太祖是付於了大臣這樣的權責,可沒有說過污蔑無罪。」
你不能曲解,彈劾也在確有其事,否則還會要處置的。不然就成了武則天初年時,那種混亂的情況,無數忠臣烈士讓一群來俊臣之流搞得烏煙瘴氣。你作為太后不能曲解,如果你一曲解,這天下就亂了套了。而且你還沒有武則天那種要放就放,要收就收的本事。
「太后雖然沒有說出,但有些事情要說出來嘛?這群人都不是簡單之輩。如果治理國事,一個個都是群窩囊廢,但鑽營斗角,載贓嫁禍,一個人比一個人的本事大。」
下面沒有說了,就是你端一杯茶的動作,他們也知道你心中的想法。何必要說出來,需要說出來他們才明白,都沒有本事潑石堅那麼多髒水了。太后,你就不用狡辨了。
「石大人有沒有反意,我沒有看到,可是我看到石大人為相這麼多天,日夜操勞,又想最好的政策貫徹下去,又要小心地維護著各方面的利益,讓所有人得利。同時為了維護太后與皇上的威名,將所有功勞一率推在太后與皇上身上。有不好的事,自己擔待。如果這樣都有反意,這天下,」元儼搖了搖頭說:「沒有大臣可以讓太后相信的了。」
薛奎等一幹部大臣全部點頭,連與呂夷簡關係不錯的陳堯佐與宋癢都暗下裡承認此事。
「至於權利,當初太后為了安慰屢次三番,讓石大人受傷的內心,以及更好的將國家整頓下去,當著先帝的靈位發誓,給了他尹霍之權。可是石大人有沒有用過?幸好沒有用,否則太后現在恐怕會叫禁軍將他滿門抄斬了。」
就是這樣小心謹慎,還主動減小手中的權利,你還不放心,如果石堅真一手遮天,大操大辦,雖然是為了國家,可真有可能讓劉娥想辦法殺死。或者象李煜一樣死得不明不白。
說完後,元儼施了一禮:「太后請三思。」
石堅暗挑了一下大拇指,老丈人不簡單,這話說得多有水平。句句都在情理之中,就是老太太想要發作,都無從發起。
元儼這才環顧了一下,那些現在噤若寒蟬的大臣:「各位,現在不敢亂叫了吧?你們潑了那麼多髒水,能不能讓石大人辨解幾句?」
允許你們說人,至少讓人家反駁一下吧。現在誰敢反對他,李淑也不叫了,只是直哼哼,估計再讓石堅踩一會,血流得差不多,也只是出氣的份,沒有進氣的份。這是一個榜樣在這裡。
石堅這才鬆開了腳,在他身上踢了一腳:「站起來,我有話要問你。」
現在李淑也沒有了剛才那個意氣風發的樣子,整個人聳拉著腦袋,像一隻秋霜打過的茄子。其實現在他因為過度失血,腦子已經開始發暈了,「嗡嗡」地作響,金星兒直冒。
劉娥再次開口,說道:「王叔,可否讓御醫替他包裹一下。否則他真的有三長兩短,也有礙王叔的名聲。」
實際上她已經變軟了,石堅再加上元儼,這個份量足夠重,況且石堅還神出鬼沒,也不知道有什麼後手安排。今天石堅發飆,讓她心裡面沒有底,別要說別的,就是石堅打著讓她還政的口號,這底下一大半大臣會贊成。別看剛才斥責石堅的聲音很大,可人數還是不多。
石堅與元儼也沒有阻止。
等到御醫替他包好的傷口後,石堅再次把他揪出來。
李淑嚇了一跳,說:「石大人,饒命。」
嚇得,剛才石堅連劉娥都指著鼻子,現在捏死他還不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況且剛才自己已經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
他還真把自己當作一個人物了,石堅犯得著與這樣的小人計較嗎?現在他的目的都差不多達到了,弄死李淑值得嗎?
石堅說道:「這位李校書說的話恐怕也是你們大家的意思。四條,幾十條罪名。只是昨天在呂夷簡家中商量了半天,也算是有本事的。」
不說呂大人,連字也沒有了,直接說名字。而且說有本事,這叫什麼本事?是陷害忠良的本事,說出去也沒有光彩。
呂夷簡沉聲說道:「石大人,他們到我家只是商議國事,請不要污蔑本官。」
「商議國事?偏巧商議的人正好今天全部對本官彈劾?呂夷簡,天下掉金磚,昨晚正好砸到你手上了。」
連一本正經的薛奎聽了後也大笑起來。
「敢做就敢為,不承認,別人就相信了嗎?現在你是他們的頭領,不帶頭,而逃卸責任,不怕他們寒了心,以後不再跟隨你了?」
這句話說得更毒。
呂夷簡差點讓他氣得吐血。
這些人似乎都忘記了一件事,石堅不是不能說,只是不想朝堂上變得就像菜市場一樣,所以平時不喜歡多爭執。當初元昊就是讓他生生用話逼得氣暈過去。
石堅繼續說道:「公道自在人心,我也不想與你多說,讓史書來記載你吧。我還是正事要緊。首先還要還我一個清白,否則我馬上就要讓你們把我變成了李林甫王莽了。」
「這個李校書,你為了榮華富貴,做了他們狗腿子,來,我就從你開始。你說我曲解先帝遺詔。太后在此,皇上在此,八王爺在此。別忘記了我有另一項本事,那就是過目不忘的好記性。」
沒有這記性,他也不會記得住那麼多東西。這也是天下公認的。
「當初是什麼情形,先帝對兩旁所有大臣說,朕要和你們說的話就是石侍郎自幼就是自學成才,沒有人指導,他有些事不合禮制,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山寨,眾卿不可諫。當然,臣多謝先帝對臣的寵愛,如果先帝在時,肯定不會讓臣受了這麼多委屈。」
說著,他朝著西方永定陵的方向跪了三個響頭。站起來還用衣袖拭拭眼睛水,感謝是真心的,但更多的是打一副悲情牌。同時也說了,我現在很委屈,否則老太太還以為自己好欺負的。我感謝的也只是先帝,與你沒有關係,不要動不動好像對我施了多少恩惠一樣。
然後說道:「當然,臣也無福消受得起,只要不在暗中拖我後腿,也許現在幽雲都收回中原了。那一天,我是終生難忘,後來丁謂阻攔,先帝才改口,說你們不要再在此事上爭論,朕也退一步,但是石侍郎以後娶何家女子為妻,無論是什麼人都不得干涉。那怕他就是娶了公主或者是郡主回來,也不能因此免去他的職務。皇上,太后,王爺,臣可說錯了一字?」
這件事,都過去了多少年,這幾個人只記得一個大致的映像,不過史官已經將這件事記於史冊之中,石堅也不敢造謠。只有佩服他的記性。
「從不可諫到不可諫本官娶妻,降了多少步,各位大人可以想像。」
如果不可諫,在他少年時就等於變向地擁有了霍地尹之權。現在只是一個不讓人干涉他的婚姻罷了。這不是相差多少級的問題,是沒有辦法比。別說石堅娶玉素奴香,就是娶十個玉素奴香,也沒法比。不用多說,直接辨斥了李涉曲解宋真宗遺詔的鬼話。
「可是臣還是小心謹慎,正因為有了這遺詔,所以玉素甫他們才有這想法,將女兒嫁給我,一是臣薄有了一點受惜家人的名聲,為女兒著想,二也是想聯繫與中原的關係。」
這更說得絲絲入扣,沒有第一條,直接說出第二條,立即有大臣說了,你石堅代表著什麼中原?
「其實有時候我也很無奈。比如玉素奴香公主,都拖了好多年了,她的護衛都與我的護衛為此事打了起來,郡主也是看到不能再拖下去,同時為了國家的好處,才想通過太后逼迫我表態,做個決斷。我為了國家都成了男昭君了。」
聽到回鶻護衛都開始打架,開始有大臣低聲議論此事。確實如石堅所言拖得太久。最後男昭君,讓大家會心一笑。
「至於你說的功成身退,我都不知道你從哪裡說起,別忘記了,我只是一個偏遠萬里的經略使,不算權重吧。是幾十道聖旨將我請回京城的,不是我不經皇上同意,直接逾制接管亂局的。」
再次讓老太太啞口無言。
「再說,我結黨?請問是誰在結黨。說老實話,我最痛恨結黨!特別是一群小人之黨,該殺!」
凶狠地瞪了呂夷簡一眼,讓呂夷簡嚇了一跳,他也怕將石堅逼得狗急跳牆。別看呂夷簡有權謀,可石堅有智慧,真想置他於死地,並不是多難的事情。當初少年時,就是通過井屍一案七繞八繞的,將丁謂弄死了。自己比起丁謂當初的權勢還差得太遠。現在石堅歲數漸長,威望更高掌握的資源更多。真鬥起來,自己不是石堅對手。
「或者在你們眼裡,王大人,蔡大人,薛大人,連魯大人,都是我的朋黨。當真?」石堅說著來蔡齊面前,說道:「當初先帝遺詔,我的婚事不可諫,蔡大人諫了多少次了。如果按照遺詔貶下去,蔡大人回家是種田去,還是經商去。」
諫一次降三極,蔡齊諫了多少次了,什麼級也降沒了。
「這就是所謂我的黨,居然互相進諫。難道把一班直臣全部弄下去,讓你們這群小丑在朝中來個群魔亂舞,瞬間將這江山敗完了才開心?再問你們,這些年我推舉了許多人是不錯,可有幾個不在其位上發出光亮?」
「為國而!其實我何嘗不知道功高震主的道理。太后,臣問你一句,臣是不是說過,一旦大宋達到了真正盛世時,臣就將告退?」
自己摸摸良心。
劉娥自然不會回答,但她沉默不說話,也是默認了。以她的身份,雖然不樂意,也不必要撒慌。
「各位,你們也許看到我擺平了許多困難,可你們可否想過,我連睡覺都要想著國事。而不是你們,在想看怎樣向別人載贓。」
咚,又是一腳,李淑痛苦地叫了一聲,向後跌了下去,隨著他癱倒在地,不起來了。
估計這場朝會結束後,他最少得大病一場。特別是剛才一腳,石堅踢的還是他的心窩,如果不是冬天,衣服穿得厚,就是這一腳,也要他休克。
「還有什麼逆黨之妹,如果不是和延郡主拖著她那個姐姐,都有可能早幾年前,李織就將我刺殺。當然你們會很高興。只不知,下回遇到困難時,會不會將我當作救命稻草?救命之恩,我為何不報答?何為纏雜不清!還有公主,雖然委屈了一點,可臣也不想。只是對她更關心一點。示問,本官對公主如何!?」
不但對公主,石堅對他所有妻妾都讓人無可挑剔,當然身份是委屈了一點,可當時宋真宗遺詔就說過此事了。不准諫。
石堅突然提高聲音道:「請問你們,篡改先帝遺詔,誣蔑大臣,攻擊忠臣為奸黨,篡改公主心意,指鹿為馬,該當何罪!是不是按照律法來處置!」
好嘛,這三條罪名同樣也不小,而且石堅還說的事實。如果處置下來,不說殺頭,這一班大臣全部得下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