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延福宮的東門晨暉門旁邊,有一個很小不知名的宮殿。如果不是刻意地去找,就是在這兒經過都能將它忽略。就是這樣,按照李氏的地位,這樣的待遇已經是不錯的了。畢竟等到山陵峻工,新皇帝就要大婚,劉娥已經在為此安派。像她只有一個婉儀的身份,能夠擁有一個獨立的宮殿,已經是越格的了。
風雨依然沒有停息,只是雨水的勢頭稍稍小了一點,這個宮殿門口新年張掛的兩個破舊的燈籠在風雨中飄搖著。兩個婦人就站在這宮殿的二樓上,眺望宮裡的動亂。對於宮中有人想要圖謀不軌,她們早就聽說過了。後來又聽說讓那個石大人將這些人抓了起來。沒有想到今天又再次爆發,還這樣猛烈,這簡直就是在謀反。
她們都在望著睿成宮的方向。雖然趙禎從一生下來就被劉娥抱去扶養,畢竟趙禎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那種滋味並不是劉娥所能想像的。每當午夜夢迴,多少次淚水將她的枕巾沾濕。現在她沒有為自己處境擔心,而是在為趙禎擔心。她站在樓桿旁,可以看到睿成宮哪裡傳來叫喊聲。毫無疑問,無論是誰在謀亂,首先要對付的就是趙禎。李氏雙手捧著向著天空不斷地向菩薩許願,求天上諸神保佑。看到她這神情,旁邊的中年宮娥勸道:「婉儀,你不用著急,聽說石大人也到了皇宮。說不定這是他有意佈置的。」
相比於劉娥她們,李氏並不能聽到更多的消息,她聽到關於石堅的傳聞已經帶著神話色彩了。或者已經成了他所寫的《三國演義》中的諸葛亮的化身,無所不能,甚至能撒豆成兵,呼風喚雨。就是這些東西還是身邊這個忠心耿耿的宮娥紫苔告訴她的。她還告訴她這個石堅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地來保佑皇帝成就豐功偉績的。這讓她感到高興,他來是幫助自己兒子的!
甚至她還曾經偷偷在邊上注視過這個少年,卻讓她越加讚歎。她從沒有見過這樣一個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年,不但長得英俊,而且氣宇昂軒。連他走路的樣子也是十分沉穩。還在皺著眉頭思索。她也讀過這少年寫的文章,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還有他第一次離開京城時寫地《正氣歌》。這讓她只是看了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少年,不要說先帝和太后了。聽說他還和自己的兒子關係很好,這讓她更加高興。
這時候聽到這少年也來到宮中。她聽了心中大定。不過她還是不放心,問道:「你是聽誰說的?」
紫苔答道:「剛才是楊供奉和孫供奉告訴奴婢的。他們還叫奴婢代話給婉儀,要當心賊人對婉儀不利。」
李氏知道她的意思,這些人很可能拿自己要脅皇帝。
那可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局面,不但如此,就是她連自己是趙禎的親生母親這件事,也不願意讓趙禎知道。畢竟現在劉娥掌握著大權,而且有那麼多的宗室弟子。
然而怕什麼什麼就來了。
在雷允恭一個遠房侄子雷關增的帶領下,兩百多人向這邊撲來。
李氏地臉就變得極其難看。她倒不是怕這些人傷害到自己。至少她對於這些可是一張管用地王牌。這個簡單地道理她也是知道地。但是這件事翻開以後對趙禎將會有多大地影響。讓她無法預料。
看著敵人地撲近。她咬緊了牙關。並再一次看著睿成宮地方向。然後將目光瞄向了下邊。
紫苔一把緊緊拉住她。她明白李氏地用意。她說道:「請相信石大人吧。楊供奉和孫供奉一定會將這消息和你真正身份告訴石大人地。」
朱歷雖然勇武。可並不是一個魯夫。從他化裝成蕃子隱居在靈州城就可以知道。石堅沒有指出李氏地身份。但聽到石堅說得慎重。而且不惜將玉華殿變成一個空城。也知道這個李氏地重要。只是牽涉到宮闈他沒有說出來罷了。
玉華殿離李氏居住地宮殿還有很遠地一段距離。他在路上不住地催促著行軍地速度。小楊公公帶地這段路都偏僻。竟然讓他和孫供奉神不知鬼覺地將他們這一百多人帶到了李氏宮殿地後面。
雷關增帶著人幾乎沒有遇到抵抗就進入了李氏地宮殿。就是李氏下邊地幾個宮女和太監想要抵抗。也不夠這些精兵塞牙縫地。不
過該如何處理李氏還要等雷允恭的通知。他派了一個士兵請示雷允恭了。
這個宮殿後面是一堵圍牆,有近兩人高。這難不倒朱歷,他低聲說道:「搭人梯。」
然後他第一個站在一個士兵地肩膀上趴上了圍牆。藉著火把的光芒,他已經看到了雷關增的士兵。只是他們站在殿前看守著李氏,並沒有想到宮殿後面黑暗處還有一支神兵天降。朱歷又低聲說道:「務必輕聲。」
石堅可是清楚地交待,寧肯丟掉靈州城,都不能讓這個李婉儀傷掉半根汗毛。現在讓這些叛黨聽到響聲。一定會發現他們,在急切之下,難免他們會做出狗急跳牆的事。
他躡聚著身體,輕手輕腳地跳下去。幸好因為雨水的緣故,泥土都很鬆軟。他們跳下來發出的響聲並不是很大。
朱歷再次躡手躡腳地來到這個小宮殿的後面,他順著柱子像一只猿猴一樣,爬到二樓上。本來他身手就不錯。加上這些年為了查清夏州所有的地形,他裝成獵人打獵,整天與野獸博鬥。不但沒有把武藝丟下來。反而長進了不少。況且他現在才四十幾歲,也可以說是處在人生黃金年齡的尾期。
看到他輕巧靈敏地動作。下邊地禁軍都暗喝了一聲好。
他再次躡起手腳,輕輕地靠近,這時他聽到幾間房裡有幾個宮女嚇得在哭泣。片刻功夫,他來到轉彎處,只要轉過一彎,就是李氏所站的地方!
他聽到了這個李氏正在和叛黨說話。
這個李氏雖然在皇宮裡呆了很長時間,但朱歷還是聽出她是出身於南方。帶著軟軟地蘇浙聲腔。她說道:「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那個叛黨大笑道:「李婉儀,到現在既然本官找到了你,你也不用再裝了。劉娥想對你兒子下手了,她要自己當皇帝了。」
聽到這裡,朱歷頭上直冒黑線。他這才明白為什麼石堅連玉華宮裡公主的安危都不顧,也要救這個婉儀。
他們的交談還像魔鬼的聲音繼續向他耳邊傳來。
李氏冷笑道:「我想你真地弄錯了。我沒有養過子女,只是因為曾經做過太后的婢女,所以太后這才對我恩重如山。而且太后也不會對皇帝下什麼手,那是你們的借口,你們這是想謀反,在造謠生事。」
「哦,你既然不承認有這事,那就算了。不過本官告訴你一件事。現在皇上和太后都困在了玉華宮,在束手待斃。如果你能勸住皇帝廢了那個妖後。我們還繼續擁立皇帝呆在帝位上,並且,還會讓你做太后。事實真正的太后是你。為什麼現在卻呆在這個小殿裡像一個要飯的。」
現在朱歷也確定她就是趙禎的生母,也明白她不承認是趙禎生母地用心,只是這個秘密讓他聽到了,他感到了無比的後怕。自己是什麼人,只是一個小武夫,太后要捏死自己還是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他不由感到身體發軟。
皇宮內這場動亂也驚醒了京城。所有文武百官都起了床向皇宮張望,只是他們都被呂夷簡靳令不准出門,就連曹利用也一樣。否則就以謀反罪處置。
此時呂夷簡還在和夏竦下棋,但他這盤棋越下越差。有幾次忍不住向內城的城牆望去。為什麼石堅安派的禁兵還沒有進城?難道他們不知道時間拖得越長就越不利?
同時八王府中上下老少也全爬了起來。他們可知道石堅也進了皇宮。允初幾個傻兄弟哇哇地叫,說要帶人進宮幫助姑爺。
聽到他們的話,元儼感到欣慰,他本來對自己幾個兒子都擔心不已,省怕他去世後,這些兒子沒有人照料。現在憑著他們對石堅的情意,那個少年將來也不會虧待他們的。
他向趙蓉問道:「蓉兒,父王知道你也參與石侍郎的計劃,你可判斷出這次皇宮裡的事有幾份把握。」
然而趙蓉卻是一陣迷茫。她說道:「石侍郎他並沒有和我講過。」
「哦,不會吧。他以前好像在這案件上經常和你商議。」
「是啊,可這次這麼大地決策,我事先一點影子也沒有聽說過?」
父女對望了一眼,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在他們家中。
那個寺內,那個少婦手指也顫抖起來,雖然明知道希望不大,但她還是希望這次政變會成功。她也在看向城牆,現在她的人已經將消息打探過來。說曹楊兩位將軍帶著人進了外城。可全阻在了內城地城門下。
她知道這些雷丁兩派的士兵將時間拖得越久越好,只要在雷允恭將皇宮的事平息下來。就是他們帶著人進了皇宮也沒有辦法了。
楊文廣同樣也知道這個道理,他帶著士兵來到了閶闔門。所遇的情形幾乎一樣,如果不是他沒有攻城器械,他都能下令攻城了。可就在這時,城頭上發生了異變。一個御武校尉用大刀一下將這個指揮的人頭砍了下來。然後他大聲說:「眾位兄弟們,現在你們都看到了皇宮裡動亂在發生。這是賊子有意矯旨。楊將軍手上才是真正的太后懿旨。快打開城門放他們進城保護皇帝。」
然而立即過來幾個將官,對他說道:「我看你才是想謀反,竟然連長官也殺了。皇宮裡自有雷大人在處理,放這些士兵進城,你是何居心?」然後命令他交械。
楊文廣看到這種情形,知道這個校尉就是石堅安派的。可是大概石堅在軍中勢力太小,所以只有這個城門上才有他的人,還不能完全控制形勢。實際上這可是冤枉了石堅,其實石堅和劉娥在看守城門的士兵中佈置了不少暗線。但這一老一少都沒有想到雷允恭居然這樣瘋狂,對內城和外城守城將士進行了徹底地換防,所以他和曹瑋現在都進入不了內城。
同樣還有一個人更著急,那就是朱恥。他隱約知道他老子前幾天就奉命埋伏在皇宮裡,現在如果他們不進入城中,那麼連他老子都有危險。他這時做了一個瘋狂的舉動,疾步來到外城一家賣豬鋪子前。現在這個老闆正把一片片豬肉掛在鐵鉤上,天快亮了,他也準備營業。只不過他眼睛老是望著這支軍隊,惴惴不安,不知道朝廷發生了什麼大事,對他今天生意有沒有影響。
朱恥向他討要了一個鐵鉤,然後又將幾戶人家的晾衣繩拽了下來,試了試結實度,選了其中幾個比較牢實的,接在一起,綁上鐵鉤上。他又來到城牆上,將鐵鉤在空中揮了兩下,一下子拋在城牆上。眾人暗喝了一聲彩,這內城的城牆十分地高大,雖沒有十丈高也有七八丈,而且這還是向上拋的。就憑這份臂力也引以為傲的。然後他們聽到一聲悶響,這個鉤子掛在了牆垛上。
這時候楊文廣明白了他的用意,他走過來對朱恥說了聲:「小心。」
朱恥點點頭,他脫下盔甲,只穿著一身便裝,在腰裡插著一把大刀,順著繩子向城牆上攀登起來。要知道這本來就是一根細繩子,還不知繩子的那頭鐵鉤鉤得牢不牢,況且還這麼高。這種做法是極其危險地。這不但要有臂力,還要有很好的技巧。雖然知道他是獵戶出身,這種爬高滑低的事經常用碰到,可看著這個繩子不斷地在空中像一根鞦韆一樣的蕩漾,眾人都為他驚出了一身冷汗。幸好城牆上因為兩撥勢力的僵持,將城牆上的士兵目光吸引住。並且他攀登的這段城牆還離他們有一段距離。所以城牆上的士兵都沒有注意有一個竟用晾衣繩加一個賣肉的鉤子就敢往城牆上爬。終於他接近了牆垛,他抓住垛頭上地青磚,一躍而上!
這時他做了一個十分瘋狂地舉動,他脫下衣服,在這寒天裡,就這樣**著上身,嘴裡發出了一聲長長淒厲地嚎叫。在這個黎明裡,就像一隻受傷的狼在原野上嚎叫。然後拿起大刀向那些守在城牆上士兵撲去。
昨天家裡來了人,晚上沒法子寫了。又食言了。汗,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