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陽吉照的威力如果打實,青奮只會毫無意外的化成飛灰。但這樣的威力已經完全超出了張一淘應有的層次,所要付出的代價自然不菲,所有的火元素之力都已經融在了冷火球之中,他本身反而只剩下最微弱的一絲元素體,一陣大風吹過不小心都能將其吹滅了。
這樣的狀態自然看在青奮眼中,但他所想要的並不是與張一淘分個高下,更不是要對方的命,反過來,他所要的是最徹骨的痛,最近接死亡的感覺,他所要的是能將他從那種無能,愧疚,瘋狂的自責中轉移出來的任何東西!剛才的六陽串球只是勉強可以一看,眼前這個不會發熱的火球才是他真正需要的東西。
「來吧!」大喝聲中,青奮縱身向前。張一淘曾經千百次的模擬過眼前這一仗,也預備好了各式各樣的應對預想,但現實卻仍叫他目瞪口呆,對方的目標根本不是自己虛弱的本體,反而是那個比核彈還危險的冷火球!
他在找死!一瞬間,如此匪夷所思的念頭閃現在張一淘的腦海中。不對!他不能死!張一淘猛然醒悟,六陽吉照高高甩出,朝著地下室的天花板拋了出去。
果然,青奮壓根沒理張一淘本人,腳下一點燃燒未熄的地面,整個人旱地拔蔥的跳了起來。冷火球已經有些物極必反了的意思,不再往外散發熱量的原因是熱能限制了熱能,產生了一個渦輪似的狀態,這樣的情形下火焰相互摩擦,以火燃火,冷火球內部的溫度和能量達成了幾何級數的暴漲。青奮的行為儼然是要用自己來試驗金鐘罩的極限所在。
極度的壓抑之下,青奮的精神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集中。潛意識裡有一種以死謝罪的念頭,但表意識裡又不允許自殺這麼懦弱的行為,二者融合之下,變成了一種瘋狂挑戰自己武力極限的行為。雖然斷去一臂,但此刻的金鐘罩卻是空前的完美,罩門依舊在,但整個護體氣息的流動卻是近似合乎天道的和諧。可是……這樣就足夠了嗎?
答案是否定的。精神狀態的優劣確實能使人的能力提高或降低,但假如只是想贏就可以不輸的話,那世界上也沒有失敗這回事了--青奮的金鐘罩尚不足以抗衡張一淘相當於捨身的一擊。這點對方很清楚,而他自己也很清楚!
最早接觸到半空那個火球的右手齊肘起瞬間化成了灰。這還是金鐘罩有功,否則結果只怕是會氣化到無形。張一淘虛弱的站在下方,只能抬頭看著青奮飛蛾撲火的舉動,第一次開始後悔自己的衝動,但他無能為力,最終眼睜睜看著對方被急速旋轉的火焰之口吞噬,沒有留下半點殘餘。
「我死了嗎?這裡就是死後的世界?」青奮再次睜開眼睛,目光所及之處儘是一片黑暗,而自己就浮在黑暗的虛空之中「怎麼樣都無所謂了,我這樣的人,在家連累父母,穿越連累戰友,連自己要報個仇都保不住身邊的人!我根本就什麼都做不了,這樣最好,周圍一個人都沒有,死活都是自己的事,就這樣最好!」
想到這裡,青奮又閉上了眼睛。但這個本應是黑暗無光,什麼都看不見的世界卻如此神奇,就算閉上了眼睛,周圍的一切也會清晰的顯現在他的腦海之中。青奮想要逃避,有人卻偏偏不想如他的願,一個不知身高究竟幾許,如山般龐大的怪人出現在他身前。
「呔!何方野鬼,速速報上名來!」面目猙獰的巨人三頭六臂,手持六把火炬般燃燒著的巨劍,聲音直如雷鳴。
青奮「閉著」眼睛不理他,地獄也好,什麼也好,都無所謂了,想再殺自己一次還是下刀山油鍋,隨你喜歡吧!
「大膽!」那巨人又是一聲暴喝「到了此地仍還如此無禮!你在家忤逆父母,如今年輕枉死,累得二老白髮人送黑髮人,是為不孝!活著妨礙戰友,如今正值團隊生死關鍵時期又輕生逃避,是為不忠!行善事不能竟全功,除惡人不能完全念,任意妄為,輕言生死,全不知責任二字,是為不仁!留下對你傾慕的二女獨自那個世上,活著時候只知道索取,沒有半分回報。如今小小挫折就想以死解脫,把今後苦難全扔給她們,是為不義!你這等混混幹盡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事,也沒必要再去轉世投胎,待本王將你化作灰灰,一了百了!」說罷六劍高舉,轟然砍來。
不仁不義不忠不孝?青奮猛地睜開眼睛,站起身來,剎那間竟然化作和對方一般大小,對著那張猙獰鬼臉一拳打去「你他媽的知道什麼?你以為我想嗎?」拳劍相交,只打得金花火焰亂濺。
「你以為我不想出人投地,給父母增光嗎?」一拳打去!
「你以為我不想成為團隊棟樑,為自己的隊伍出力嗎?」一拳打去!
「你以為我不想作一個有始有終的大俠嗎?」一拳打去!
「你以為把她們害成這個樣子是我樂意嗎?」一拳打去!
「你他媽到是教我怎麼辦啊?」最後一拳打破劍拳封鎖,直打得那鬼王面目全非。鬼王卻也不示弱,挨過一輪拳腳悍然反擊。
「事到如今還敢砌詞狡辯?父母供你上學之日,你既無衣食之憂又無生死之險,卻連薄薄幾本書都讀不進。若是當真志不在此也就罷了,可你卻是貪逸怕苦,成天只想一步登天,天上掉錢,成天蹉跎度日!這該如何教你?」六劍砍下!
「你穿越之後人在隊伍裡,心是獨行俠,成天圍著你的小小恩怨打算盤,可曾有位團隊著想過一星半點?你既無意為隊伍付出,還說什麼『成為團隊棟樑,為自己的隊伍出力』,羞也不羞?這該如何教你?」六劍砍下!
「義當所為,雖千萬人亦往。義當不為,雖刀斧加身而無改。不因為自己的利益得失而動,不因為旁人言語而行!這就是俠!你披著那層外衣,卻只是滿足自己的那種的自慰式的虛榮心,因為想當大俠而當大俠?這該如何教你?」六劍砍下!
「你若真不喜歡那兩個女子,為何不堅決的拒絕?那種勉強接受算什麼表示?受人恩惠只想著將來再還,為何不報在現在?無聊的虛榮心和可恥的蹉跎思想才造成今天的局面!這又該如何教你?」六劍砍下!
「問我怎麼辦?自己的事,誰人能教!你功夫是練起來了,但心性卻和之前未見多少差異。一鼓作氣順風時倒還有幾分樣子,一遇挫折就原型畢露。本王看你根本朽木不可雕,乾脆點去做柴火算了!」最後六劍劈下,青奮金鐘罩猶如實質一般粉碎化成金片四濺開去,火焰巨劍已經來到額頭。
鬼王的話語好似最厲害的招式將青奮深深打入青奮心中,我還是原來的那個黃毛?青奮的空間停滯了下來,鬼王和世界都呆在原地,彷彿周圍的時間都已經不再流動。穿越後許多年的經歷一幕幕又在眼前重現。自己經歷許許多多,乍一看確實是成長不少,但這些背後更多的卻是一種一鼓作氣的熱情,其實自己並沒有真正弄明白自己想要的,想追求的到底是什麼!指導自己行為的總是這樣或那樣的意氣。自己就像事後諸葛亮,老是被事推著走而不是自己去把握事情,這才造成了一次又一次的遺憾。我到底要什麼?我到底該怎麼幹?我是黃毛?我是青奮?我……是誰?
黑暗和鬼王消失了,青奮睜開眼睛看到的是血紅一片的光明和章刑那張難看堪比鬼王的嘴臉。看青奮情緒不對,這個隊長也不知道是擔心自己的隊員還是擔心地下室的安全,還是跟在後面摸了進來。事實上也只有他才有本事把人從那個火焰漩渦中撈出來,雖然,那時青奮已經燒到九死一生。但沒準冷血隊長要的就是這個八成熟的效果,如果青奮真的連最後的求生意志都沒有,那也真沒存在的價值了!
章刑把煙頭摁在青奮碳化的腦門上熄掉,冷笑著說道:「林倩命救回來了,但短時間是沒什麼行動力。你現在背著兩個人的生存需求,也就是說,十五天內必須回來給自己和她充時間。還有你打爛的場地也要扣錢,剛才給你注射的高能液也是我墊的錢,你現在嚴重負資產!搞清楚,你沒資格去死!給你24小時,到時候起不來你就抱著那女人去給鬼靈作伴!」說完煙頭一扔,轉身就走。
「等等!」青奮的嗓子受傷嚴重,近乎不可辨的問道「我是誰?」
「真他媽無聊的問題!」章刑還是停下腳步轉回身「你是你爹媽的兒子,你老婆的丈夫,你子女的父親,你朋友的朋友,你老子我的部下,你還想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