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之冬,繁華的長安,已被昨夜的大雪所覆蓋,人們雍懶的在大街上隨意散步,偶爾幾群少年嬉鬧著相互追逐於街頭巷尾之中。
李雲緊了緊身上的毛衣,長安的氣溫確實不適合他這個習慣了冬天無雪的現代人。
衛青緊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前一後,緩緩的踩著積雪步出樞密院之中。
從武威郡傳回的信息已經確認無疑了。草原終究還是耐不住寂寞啊!衛青躊躇良久,方才怯生的道:「將軍,我……我……對不起你!」
李雲微微一笑,搖頭道:「青,你不必為我擔心,似我這般的人,終究還是喜歡清閒。」
這話剛一出口,李雲嘴角便浮現出絲絲苦澀,在習慣了指揮萬千大軍,指點江山之後,自己真的能習慣終日無所事事的生活嗎?
三天前,在早朝之上,李雲已經正式卸下了遼東郡守的職位,而繼任者正是衛青。
事實上,當李雲接過天子敕封他為車騎大將軍的詔書時,他就已經清楚這一切,魚與熊掌本就不可兼得。
天子有天子的想法,張湯死後,偌大的一個長安城中,年輕的天子已再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他表面上雖然若無其事,但是心底下,李雲相信,他一定終日生活於懷疑與猜測之中,他感覺周圍無人可信,再加上巫蠱案發,原本他心靈最後的寧靜之所,一夜間也成為他懷疑的地方。
這時候,他需要一個至少可以依仗的親信。
主父偃的忠誠自是毋庸置疑的,但是這個人的能力卻值得商權,在這種情況下,調回一名值得相信的鎮邊將軍成為他唯一地選擇。
劉徹現在已走進一條死胡同,他在某種程度上已患上嚴重的心理疾病。這個病別人不能幫他,他只能依靠自己的能力獨力走出來,重新確定他的自信心。
衛青拘謹的摸摸身上的毛衣,微微翹起的嘴唇,在這一瞬間露出一個自我嘲弄地笑容:「將軍,我……我真的行嗎?」
李雲笑了:「青,你要有自信。遼東事務雖多,但是政事上。你可以多請教譚銘大人,譚大人經驗豐富。可以幫你很多,在軍隊上,以你地能力我相信你!」
衛青楞了楞神,李雲知道。這個年輕人現在還不是歷史上那個手提百萬大軍,馬踏祈連山的英雄,他至今沒有見過真正地戰爭,也沒有取得過一次勝利。
但是,金子永遠是金子,不會因為它沒有被發現,就否定它的能力,人才亦同。
「先秦時,甘羅十二歲即拜相,我大漢功勳重臣蕭何。當年不過一市井小民,大將軍韓信。曾為流氓,前大將軍周亞夫更曾販賣過草蓆。」李雲轉過頭說:「衛青將軍!你看看你。今年不過二十歲,就已經是將軍了,比之前賢,你的能力絕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你記住,在任何時候都要相信自己,能!」
「能?」衛青低聲唱諾著這句話,久久沒有移動半步,「相信自己,我能!」
長安的霸橋之上,太原守偏北將軍侍京郎將田勇策馬急來。他現在可謂春風得意啊!
「末將田勇見過將軍!」年輕地丞相之子跳下戰馬,朝李雲走來,擦得雪亮的皮靴踩著雪地沙沙的響,在他的身後,數十騎肅立而列。
李雲官居車騎大將軍,論起職位來自是遠高於他,可是一個沒有兵權的車騎將軍,其地位大概就相當於一個普通的朝廷官員。
而田勇的太原郡,目前已被天子列為第二個遼東郡,親自指令樞密院全面調度資源,仿照遼東軍制,逐一改編。
在天子那雄心勃勃的十年整軍計劃中,大漢國將用十年時間完善和普及預備軍人制度以及職業軍人制度。
為此樞密院已經正式向天子提交了明年和後年的軍費的預算,總計規模將達到一百九十億錢地正常預算,以及二百億錢的編外預算,相當於今年帝國全國賦稅收入地四倍。
當然,如此龐大的軍費開支,不是沒有道理,根據統計,帝國現在共計有一百七十萬退役軍人,其中生活艱難,難以度日地軍人超過了百萬,年齡過四十歲的,占總人數的三成以上,天子已經決意由政府來給他們安排工作,改善生活。
為此,天子已經在大漢律中增加了數條嚴格的律法,規定各郡縣衙役,倉庫看管員,以及郵差等工作,必須優先考慮退役軍人,特別是傷殘軍人,只有在當地退役軍人沒有報名的情況下,地方官員才可以考慮將這些職位許給普通百姓。
同時為了籌集未來十年的龐大軍費,丞相及御史大人以及決定從明年起對普通商業活動追加百分之三百的商業稅收,這令各地商人叫苦連天。
但是李雲卻計算過,即使追回了百分之三百的稅收,以目前大漢國商業的繁榮程度和暴利空間,這依然不過是九牛一毛,按照估計,單單是去年一年,這些商人通過開採鐵礦,販賣牛羊,甚至奴隸,已經聚集起了相當規模的財富,僅僅以蜀郡一地計算,這些商人的總資產恐怕早已超過了帝國去年和今年的賦稅總和。
不管怎麼說,至少現在,帝國高層已經多少改變了商人無用的觀念,而轉而將之看成金礦,因此情況再怎麼糟糕,商人們至少也不用再擔心忽然有一天,天子一紙詔書下來,將他們的財產全部充公了。
看著田勇爽朗的面容,李雲歎了一口道:「田將軍不必多禮,在下尚有俗務在身,就不打擾將軍了!」
田勇騎在馬上,目送李雲遠去,他身邊的偏將問道:「將軍,這人好生無禮!」
田勇搖搖頭,苦笑一聲道:「他?李雲將軍是一個真正的聰明人!」
雪又開始下起來,飄在田勇的臉上,一點一點,田勇不清楚,少年成名,對於軍人來說,究竟是福還是禍,至少,眼前這個人,就已經為少年成名,爬的太高而付出了軍人生涯被終結的代價。
本來他應該是自己最大的競爭對手,可惜,現在卻將從自處於長安城中,再也不可能馳騁於戰場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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