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這意外的干擾,壽十方與曹伯道間的僵持得著了轉繯的機會,但,這卻不等於壽十方會對這新來者持以感激之心,事實上,在他心目中,這人更應該說是一個合適的機會,一個讓他的「憤怒」可以洩掉的機會。
「你又是什麼東西?!」
極為無禮的喝問著,壽十方迅從面對曹伯道的位置將頭別開,這使他不必去正視曹伯道的眼神,卻使他看到了另外一雙更加沉靜,更加安祥的眼神。
正以坦然之姿步入殿中的僧人,年紀不過四十來歲,蓄著連髯,披身極為粗劣的褐布袍子,神色溫和,眉宇中隱隱可見悲憫之意,又似甚焦慮,卻瞧不清楚。
怎看也好,這都是一個讓人很難生出敵意的人,可是,這世上卻也偏偏有著壽十方這樣沒法預測反應的人。
「你,你就是宏道?」
似乎猶豫了一下,他這樣問著,當得到肯定的回答後,他更是先看向曹伯道,雙手一攤,將手中的日月輪刃丟在了地上。
這樣一個動作,讓殿內殿外的僧眾都鬆了一口氣,宏道也顯得甚是高興,又走近了一步,合掌道:「施主…」卻只說出了這兩個字。
「**你媽的!」
伴隨著這粗魯之極的穢語,一隻拳頭重重的搗在宏道的臉上,拳力之大,除了令他的聲音當場斷絕在嘴裡之外,也使他的身體向上斜飛起來,而不等他落地,壽十方也已跟著躍起,整個身子在空中收緊,再驀地橫彈開來,雙腳踢直,重重撐在宏道腰間,令他如斷線風箏一樣橫裡飛出,「通」一聲,將已然斷的持國天王塑像撞透,摔在一團木石碎塊當中,被活埋起來。
伴隨著滿殿上下的嘩然之聲,壽十方舔一舔嘴唇,看向曹伯道,獰笑道:「我不用刀…這總可以了吧?」也不等曹伯道回答,忽地飛身衝到那堆土石碎塊前,眼中凶光一閃,右拳提起,重重轟下!
霹靂聲中,土石迸散,諸人皆看清楚:這一拳擊透障礙,準確無誤的轟中在宏道胸口,令他的胸部向下凹陷的同時,拳力傳達,更在他身下再形成徑丈大坑。
連受三擊,宏道臉色已是慘白,卻也還算能撐,口角並無血痕,精神尚好,卻顯著沒有力氣,被壽十方拎著胸口衣服自坑上提起,手腳皆軟軟垂下,一雙眼睛卻仍有神,看著壽十方,居然仍還似有憐憫之意。
…這樣的眼神,便令壽十方更加憤怒。
「你,真得以為我殺不了你嗎?!」
怒吼聲中,他忽地將宏道擲下,閃電般移回殿中,右腳跟在地上重重一頓,將雙刃震起空中,一下已抄到手中,掃視一下殿外群僧,忽地向曹伯道問道:「百道,這傢伙的底細,你總該知道罷?」
曹伯道低眉合手,道:「宏道師傅,他是沒有任何力量在身的,如果要和人交手,他便連一名普通的士兵也勝不了。」
壽十方怒道:「但,他卻有釋浮圖那傢伙的力量護體,有著號稱『打不死』的本錢,對麼?」
忽地將雙刃縱橫揮動,在地上切割出交叉深溝,跟著不知怎地一剔一挑,已將若馬車大小的土方震起在空中,隨也躍起身來,一聲吼,雙腳齊出,將那土方踢向宏道方向,眾僧看得清楚,皆是一聲驚呼。
卻見,當土方眼看便要撞上宏道時,竟有微弱白光自他的體內閃現,將那土方輕輕抵住,雖然緊跟著土方便嘩然崩潰,將宏道埋在下面,可,對於那些能夠看清和知道這白光是什麼的人來說,卻就明白他根本未有受到真正的傷害。
「嘿,果然,有著那傢伙的力量潛伏體內,你雖然傷不了人,卻也不那麼容易就被人傷害…」
一隻手叉在腰間,冷笑著盯著那大堆土塊,壽十方喃喃說著,這時,宏道正自土堆中從容立起,見他顯然沒受甚麼傷害,眾僧自是一片歡欣鼓舞,更有人道:「阿彌陀佛,果然是佛法無邊…」
「放屁!」
尖嘯一聲,壽十方左手忽揚,立見寒光閃爍,又聞「鏘」的一聲,卻是他雙刃脫手,在空中交叉飛了一圈,倒折回來,又被他只手接下。
高舉雙刃,壽十方斜視宏道,獰笑道:「佛法無邊?」
見宏道仍是木然的合掌站在那堆土塊中,雙頰上卻各多了一道隱隱紅線,接著,更開始有鮮紅色的血珠從那紅線當中沁出,緩緩流下。
見宏道並不回答,壽十方大笑一聲,轉向殿外群僧,獰聲道:「瞧見沒有?那力量…至少是防不了刀劍的,我能劃破他的臉,當然也能劃破他的喉嚨。」
忽地提高聲音,怒吼道:「告訴我,你們想不想他死?!」聲波如雷滾滾,居然將最前面的幾名僧人震得腿一軟,坐倒地下—身側諸僧已皆皺面掩鼻,空氣中已有異味傳開。
先前那胖大僧人乃是此寺中戒律之長,見眾僧皆拿眼覷他,心中暗罵,也只好硬著頭皮,出聲道:「宏…宏道師父…他…他是我佛門高僧,佛法精…精深…又得佛尊看…看重,你這…你若是傷了他,日…日後佛尊降罪,你一定…」一定什麼,已是說不下去。
聽到「佛尊」二字,壽十方靜了一下,忽地狂笑起來,居然連淚也迸出,道:「你,你這狗娘養的,居然拿釋浮圖那廝來嚇我…」驀地又收住笑聲,定定看著那胖大僧人,沉聲道:「你說得也對,我確實不想得罪佛尊。」他這兩句說話反差委實太大,那胖大僧人反而愣住,正想要再尋幾句話說時,忽覺腳下一空:方現壽十方居然已逼自己身前,將自己夾領提了起來。
幾乎要碰到這胖僧鼻子,壽十方將臉靠得近近的,嘿嘿笑道:「得罪佛尊,那後果的確很嚴重…不過,如果我只是殺掉你的話,佛尊倒未必會計較罷?」
只一句話,那胖僧已幾乎昏厥過去,壽十方卻仍不放過他,臉挨得愈近了,嘖嘖有聲,道:「不過呢,我總是喜歡給人一個選擇的機會,你可以不死,但那樣的話,我就只好不計後果,送這位宏道大師去見如來佛祖,而如果你肯乖乖的讓我殺掉的話,我就答應放過宏道師父…怎麼樣,有這樣一個捨身殉佛的機會,你是不是覺得好光榮,好偉大啊?」忽地臉色一沉,厲聲道:「殺你還是殺他,一句話!」順手便將那胖僧重重摔落地下。
塵土飛濺中,那胖僧顫聲道:「殺…殺他好了…」聲音雖然極微,卻足夠讓諸人聽得清楚。
曹伯道輕歎一聲,低頭不語,曹仲德臉色也甚為難看,只壽十方一個似極為快意,叉著腰大笑,笑聲當中,那胖僧臉色數變,漸如死灰,突然一頭磕在地下,嗚嗚痛哭起來。
大笑一時,壽十方猛然轉身,看看曹伯道,又盯向宏道,大聲道:「你們兩個瞧見沒有,這就是佛門中人!這就是***佛門中人!」忽地仰起頭來,向著殿頂嚎聲道:「師叔,你看到沒有(eb用戶請登陸。下載txt格式小說,手機用戶登陸ap.),這就是佛門,這就是曾讓你付出這麼多東西的佛門…***,你當初為什麼沒有把這些東西殺光,沒有把他們剷除乾淨!」嚎聲如狼,似極傷痛,居然有淚如連珠,滾滾而下。
他又笑又哭,狀似瘋狂,卻將殿外諸僧盡都懾住,無一點聲音出,便連曹伯道曹仲德也都覺沒話可說,反是宏道輕誦一聲佛號,道:「施主,你畢竟還是錯了。」
一語若釘,令壽十方的呼嚎嘎然而止,惡狠狠看向宏道,也不擦拭臉上淚光,嘶聲道:「你說什麼?!」
宏道微微搖頭,從容道:「我是說,施主你錯了。」
說著話,他更緩緩走向壽十方,腳步從容,竟全不受殿中氣氛影響。
「好生惡死,不解至道,本是世人之常,若非如此,我佛也不必造真經三藏勸化世人。」
「正因世人不解真理,才需要代造渡劫淨土救世,正因為世人皆難棄皮囊,才需要宣講佛門真諦…」說著話,他已走到那胖僧面前,看一看他,立掌道:「生有,你明白了麼?」那胖僧僵然片刻,忽地若崩潰般撲倒地上,又復痛哭起來。
「你!」
怒吼一聲,壽十方閃電般掠近,一邊已飛起一腳將生有踢出七八步遠,一邊怒視宏道,道:「大和尚說得嘴響,想來你是不怕死了?!」
宏道輕歎一聲,低頭不語,卻也無半點退避意思。
「你…你!」
怒氣勃,壽十方再不能自制,驀地一聲狂號,飛身起來,只見得兩腿連環飛動,一時間也不知在宏道身上踢了多少腳,也虧得他控制精妙,雖然砰砰之色不絕,卻始終沒有將宏道踢離原地,只如一個沙包,蓬蓬通通的振個不停。
踢得一時,壽十方終於滿意,一聲怪吼,雙腿齊蹴,蹬在宏道胸口,把他似流星般倒踢出去,直撞上大殿正聽如來金身方才停住—已是硬生重撞進金像裡面,將如來形象撞到一塌糊塗。
也不知釋浮圖到底在宏道身上做了什麼手腳,總之果然了得:被毆擊如此也不見外傷,更又有淺淺白光出現,在宏道撞入佛像後即便出現,自頭部開始,流動向身體的其它部份。
寒光一閃,壽十方已也掠上佛身,半蹲在宏道身邊,定睛看著他,神色甚為奇怪。
「你知道嗎?我其實不想這樣對你的,因為你的名字,也因為你所做的事情…它曾經是另一個人的夢想。」
「可是我卻受不了你身上有釋浮圖的影子,我受不了…我受不了正在做『這件事情』的你,卻只是釋浮圖的一條狗,所以,所以我真得會殺你,不是嚇唬。」
「所以請你不要逼我。」
「我的要求很低,我只要求你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在我耳邊說一句『釋浮圖是個混蛋』,只要讓我一個人聽到就好,只要你說,我立刻就走,今天的一切也都會有人進行補償…好不好?」
用渴盼的眼神看著宏道,壽十方說話的聲音很低,卻足夠讓曹伯道聽到,一直默默垂合掌的他,卻在聽到宏道的回答後,似受到了什麼強烈的刺激,猛地抬起頭來,眼中出現了雪亮的光。
宏道的回答是:「施主,你入魔了。」用一種幾乎是憐憫的口吻,他這樣說著。
聽到這樣的回答,壽十方的眼睛裡,出現了唯用「瘋狂」二字方可形容的色彩,嘴唇抽搐著,他猛一下揮起了手中的輪刃。
「執迷不悟!」
怒吼著,他狠狠斬下,立聽得錚然有聲,見血光飛濺!
血,乃流至宏道的額上,那一刀已斬入他額上分半,肉翻見骨,赤紅的血急流出,將他的眼和臉部糊過。
而,之所以只斬入分半而不是將宏道的整個腦袋劈開,是因為出現了一朵蓮花。
一朵,潔白無暇,猶在輕輕顫動的蓮花,突然自虛空中出現,托擋在壽十方的腕下,將他的這一刀抵化掉了六成以上。
看著這朵白蓮,壽十方的神色漸漸變得迷茫,輕輕得,他將刀收回,看向曹伯道。
…卻未注意道,當看見這朵白蓮時,宏道的神情,甚至還比他更加迷茫。
「百道,你到底還是出手阻止我了?」
淡淡點頭,曹伯道低聲道:「十方,再走下去…師叔的昨天,就會是你的明天。」
似聽著上極為好笑的事情,壽十方嘶聲狂笑,聲音刺耳,令殿外諸僧盡皆皺起眉頭,卻沒一個敢於掩耳或是退走。
狂笑一時,壽十方驀地收住笑聲,道:「好,謝謝你。你到底還是將我放在你那個乾爹上面。」
而幾乎與他的說話同時,曹仲德也正在心中輕聲抱怨著:「何必出手,若果這和尚死掉的話,對太師正是大大有利…」
「佛尊」釋浮圖,身為天地八極之一,同時也是天下佛門共主,雖然他幾乎不問世事,卻依然有著不次下其它七人的巨大影響力,若果壽十方今天殺掉宏道,幾乎可以肯定會招致來自蓮音寺的怒意,而那怒意更有可能會擴大到針對於整個劉家,明白此中的利害,曹仲德自然要埋怨於曹伯道的「多管閒事」。
似沒有聽到壽十方的說話,曹伯道躬身道:「十方,請住手罷。」
壽十方微微搖頭,道:「不行,已太晚了。」說著忽地手一揮,只聽「錚」「錚」兩聲,雙刀一齊脫手飛出,分別斬落在曹仲德和宏道面前,刀身猶在輕輕顫抖。
只手叉在腰間,壽十方盯著曹伯道,神色愈形挑釁,道:「我的殺心已動,不光你這個兄弟,不光這條釋浮圖的狗…包括現在這裡的所有人,除你之外,我都要殺,誰也別活過今晚。」
頓一頓,神色略現落漠,道:「…除非,你能阻止我。」
深深歎息,曹伯道道:「所以,你沒有帶你的手下來?因為不想他們知道?」
擺一擺手,壽十方道:「不是,那時我只是單純想和你敘敘舊,但,倒回去看,這樣也好。」
「因為,一會兒要生的事情,的確不應該有任何活口傳出去的…」
說話聲中,壽十方身側的地面開始出現詭異而恐怖的變化:居然開始輕輕顫抖,更從中滲出已凝結成濃黑色的血水,快的向著周圍蔓延。
很快,血水已流滿大殿,更向外流去,在殿外諸僧想要逃避之前,血水已將他們的腳下流過。
「這一切,是否會讓你感到親切呢,百道?」
帶著古怪的微笑,壽十方只是叉腰而立,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可在他說話的時候,他身側的血水卻在不停波動,更開始有巨大的形狀自血水當中拱出立起。看著這些,曹伯道的面色也變做非常複雜。
「第五安折陀獄的七惡凶卒…十方,你的確很好的掌握了師叔的『地獄殺道』。」
「也是你所不肯學的東西。」
一語截斷,壽十方的臉色已冷硬若冰,口氣也變得強硬起來。
「而你,你所繼承到的『白蓮淨土』,是不是也應該讓我再看一看了?」
「唉…」
長長歎息,合掌誦咒,曹伯道的身側轉眼已出現由七寶琉璃和香水白蓮構成的奇妙樂土,同樣向著四面八方快延伸出去,並與那些血水交織一處,相互攻侵,很快的,殿中已形成了相當奇妙的景像:曹伯道壽十方相距不過十五步,身周卻似天壤之別,一邊是佛唱隱隱,蓮影幢幢,一邊是鬼哭陣陣,血水橫流,而除卻兩人側直徑六七步的範圍,殿中其餘地方已盡成一團混沌,血水橫流當中卻時時有白蓮旁生,散出陣陣香氣,混和上凝血腥氣,委實是一種沒法形容的味道。
在「白蓮淨土」出現的同時,曹伯道身側也有高大神將一一出現,皆長丈二,分持杖杵鈴鐺各般法器,共六人,在曹伯道身前一字排開。
「宮毗羅,伐折羅,迷企羅…將藥師王十二神將一下請降其半,百道你也很不簡單啊。」
話似讚美,語音中卻滿是諷刺味道,曹伯道淡淡一笑,道:「還不是一樣。」
「我請不出天王菩薩,你也遣不動獄王修羅,說到底,這原是師叔的東西,並非你我自力所能擁有。」
「對。」大力點頭,壽十方卻道:「但,終究還是要比一個高下。」
「就讓咱們看一看,『地獄殺道』和『白蓮淨土』那一個才能真正代表到師叔的心意罷!」
已近子時。
拚鬥個多時辰,整座大殿已是破碎不堪,而似乎力量已近到底,壽十方與曹伯道的身周都已不再有虛像圍繞,血水白蓮所據地面也大為縮下,除了兩人身周數步地方外已皆恢復原狀。
二人神色皆已委頓,卻都有著堅韌的光閃現於眼中。
「百道,你真是很好,我所有的變化都被你一一擊破,可是,你應該也到最後了吧?」
喘著粗重的氣,壽十方一邊撫胸,一邊獰笑著這樣說著,對面,曹伯道臉色早已慘白,身子也有些傴僂。
「我的確已到最後,但…十方,你又何嘗不是了?」
用力點一點頭,壽十方道:「但,你卻該知道,我還有力量做最後一擊…你接得下嗎?」
沉默一下,曹伯道挺直了身子,道:「若是你我試招,我早已認輸,若是你我決死,我也會認輸…可是,現在卻不行!」
「我始終深信,使用『地獄殺道』的師叔,是一個經已入魔的師叔,『地獄殺道』的價值,始終也不會過『白蓮淨土』!」
「所以,為了給師叔正名,為了證明師叔,我今天一定要在這裡打倒你,我一定要用『白蓮淨土』去壓倒『地獄殺道』!」
「那…就來吧。」
帶著苦澀的笑,壽十方喃喃說道,做為結束,兩人都不再開口,而是凝神聚力,很快,殿中僅存的一些異狀也都消失無蹤,兩人身上卻開始分別透射出強烈的白光黑氣,看上去煞為奇怪。
(伯道,他竟然有這樣的力量…)
拚鬥當中,再沒人注意到曹仲德或是宏道:雖然重傷又復中毒,曹仲德還是有足夠力量自保,同時也凝神觀看著兩人拚鬥的每一個細節並因之而大為震驚。
三寶一戰後,「九曲兒曹」當中暫以曹仲康為最強,但自今年元旦以來,他們卻現力量之門似被突然打開,之間百般努力也沒法突破的力量之壁居然可以被輕輕邁過,在大約兩三個月的時間裡,曹文遠曹元讓曹文和皆成功突破至第八級力量上面,曹伯道雖也有提升,卻稍遜諸人,只到了第七級頂峰便沒法再有精進,這些,曹仲德都知道。
可是,在剛才,曹伯道所展現出來的力量卻遠遠過了曹仲德的估計!
(這力量,比公明…不,比仲康…不,就算是文遠面對上現在的伯道也只有脆敗收場!)
(是在不知道的時候取得了提升,還是…他一直都在隱藏自己的真正力量?!)
驚疑交加,曹仲德一時間竟沒有注意到自己上方的動靜,直到聲音又大了一些,他才注意過來,抬頭向上看去。
那裡,從剛才起就被打進佛像當中的宏道仍然深陷其中,血流滿面的他動也不動,兩隻眼睛都被血糊上,也不在是睜是閉。
自剛才起,他就一直是這個樣子,但,現在,卻開始有奇怪的低低響聲在他的身周出現,但只看一眼,曹仲德便又將視線收回。
(釋浮圖確實厲害,受了這樣子的傷也能很快的重新修補身體,佛**法,確有其妙…)
此時,壽十方曹伯道功力都已提聚至頂,兩人相對而立,一個宛然便是一朵清香白蓮,獨植於混沌濁世當中,仰風搖曳,不肯稍假世情,一個卻如同一口魔刀,通體濃黑,卻皆是由重血結出,所散所皆是狠意殺心,恰如天殺降世,要來結算世人罪孽。
「百道,最後一個機會!」
面對壽十方的吼叫,曹伯道的神色卻是出奇的鎮定。
「十方,今天在這裡阻止你,或者以後在某個地方眼看著你被很多人圍攻倒下…我寧可選擇前者。」
「那,就來戰吧!」
隨著這撕裂一樣的吼聲,白蓮獄刀,同時沖天拔起,仰向對方!
(糟糕!最大的可能是同歸於盡!)
體力不支,眼力仍在,曹仲德一眼已看出情勢所向,但僅存的一點力量也都用來鎮壓體內毒素,他已沒法做到什麼。
喀啦喀啦的聲音卻響得更緊了,還伴隨著大塊大塊的土塊,摔落下來。
此時,獄刀眼看已將要斬上白蓮!
「呔!」
突如其來的吼叫,充滿著複雜的情感:有憤怒,有喜悅,有焦急,有欣慰…而,凌駕於所有這些東西之上的,是力量!
強大無匹的力量!
巨吼聲中,身長丈八的金身羅漢驀地出現,左手成拳,重重轟上獄刀鋒刃,右手作鉗,將白蓮輕輕拈住。
霹靂連環炸響,曹伯道壽十方皆只覺大力驀然湧至,再不能自制身形,一齊向後倒飛,只聽得「通」,「通」兩聲,分別重重撞在兩側殿牆上,方才止住去勢,緩緩滑下—牆上早出現巨大裂紋,延展開來。
只見得殿中煙塵飛揚,當中似乎有人巍然而立,身上的怒意翻翻滾滾,已是強烈之極,卻又夾雜著怎麼也壓不下去的喜悅。
「白蓮淨土,地獄殺道…當初我傳給你們兩個小混蛋的時候,是為了讓你們自己拚命用的嗎?!」
帝少景十一年五月十三,沒身十三年後,魔彌陀重回人間!
太平記十二卷,結。
後記:第十二卷是目前為止最短的一卷,只有一章,而這一章的名字,則是早在第八第九卷還沒寫出來時就擬好了的,叫做「最長的一天」。
因為,第十二卷的所有事情都是在一天當中生,五月十三,伽藍菩薩誕辰。
我很喜歡這種感覺,有戲劇的感覺,很充實,很有趣,寫作時會覺得節奏感非常強,特別緊湊,但大家喜不喜歡…只有看完後才會知道。
第十二卷的結尾是早在構思白蓮篇時就搞出來了,那個時候…是三年前,二零零三年的時候,當時我還沒有結婚,還相信自己能夠在過年前把秋水長空寫完。
不管怎麼說,那都是我的痛,一想起來就會很痛。
太平記…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了這裡,雖然離我的整個計劃還很遠,可畢竟已走到了這裡。
能夠一直跟到這裡的朋友,我要說一聲謝謝,感覺上太平記的定位始終是一個小眾讀物,頭緒太多太亂,而且更新的度也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堅持看下來…真得是很不容易。
在我而言,太平記不完全是一部小說,它更應該說是一個夢想,一個很瘋狂也很混亂的夢想,最早的時候,是受了聖戰,亞爾斯蘭和亞歷克斯等作品的影響,希望也搞一部架空歷史出來,又因為我始終是國學流的,所以希望能夠架設出一個可以包容進整個中國歷史的世界。
所以,才會有那麼多似曾相似的名字,所以,才會有那麼多似曾相識的故事。
曾經,我夢想著可以靠它成名,靠它致富,靠他成為新時代的金庸和古龍,但今天,這個想法是早已沒有了。
今天,它只是我的一個簡單夢想,因為我已知道我將不再有可能成為一名職業作家,我也永不可能在某所大學當中成為一名語文或歷史作家,寫作和閱讀將永遠只能成為我的業餘愛好。
但夢想,人總是要有夢想的。
一天天變老,工作的比重漸大,兒子也在長大,很久以來我都感到精力和時間越來越形窘迫,也許某一天,一項工作就會讓太平記的更新突然中斷掉半個月或者更久。
我更怕的是,在這樣的循環中,我會最終喪失掉堅持下去的意志和能力。
作為進化樹上的一種生物,人始終是軟弱的,作為社會機器中的一個部分,人始終是不確定的,所以我不能承諾「我一定會寫完」之類的話,我只能說,至少,現在,我仍有堅定的決心要把太平記完成,我還希望,在完成它之後,我還可以把赤千山柴天乘他們的故事和花平蘇元肖兵他們的故事和阿郎溫良玉他們的故事給揀起來寫完。
至少,現在,我還有這樣的信心,還有這樣的夢想。
…夢想,人總是要有夢想的。
謝謝大家一直陪我走到這裡,謝謝。
孔璋,字於西元二零零六年四月十六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