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出租房之後，凌浩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眼神呆滯，像一條死魚——這回他真的是一籌莫展了。
欠著房租，又丟了工作，接下來的日子怎麼過下去？回老家？可是他身上的錢連回家的車費都不夠！再說家裡的東西差不多都被他賣完了，回去，照樣無處容身……
就算當初父母雙亡、命運發生翻天覆地巨變的時候，凌浩都咬牙撐了過來，可是此刻，他突然感覺有些疲憊——生活，原來可以如此沉重！
如果那只耗子不咬自己，如果王胖子不惡意開除自己，自己也許還有機會改變命運的軌跡，可是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精神和**上的雙重疲憊感，壓得凌浩幾乎快要窒息。不知不覺間，一陣強烈的倦意毫無徵兆地侵襲過來，他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
「該死的王胖子，該死的耗子。」罵罵咧咧中，凌浩感覺自己的意識逐漸迷糊，無邊的黑暗猶如浪潮一般不斷湧過來，很快就將他湮沒。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凌浩終於再次感覺到了自己的存在。
好像是在一處管道裡面！恍惚中，他感覺自己好像被什麼東西帶著在快速地奔跑。管道很黑，但這似乎沒給對方帶來任何困擾。也不知道跑了多遠，凌浩才感覺自己慢慢地停了下來。
前面出現了一個乒乓球大小的洞，洞中射進來了一束昏黃的光線，同時還有一片機器的轟鳴和一聲接一聲的喝罵：
「動作都給我快點！要是耽誤了陳爺的大事，老子把你們統統沉到江底喂王八！」
「咦，那不是王胖子的聲音嗎？難怪人們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呢，沒想到自己居然恨他恨到做夢都能夢到的程度。」
凌浩習慣性地想搖搖頭，可是這一搖，卻把他嚇了一大跳！
藉著昏黃的燈光，他分明看到自己身後的影子，居然……是一隻老鼠！
「怎麼又變成了老鼠？」自從被那只耗子咬傷之後，凌浩這幾天晚上都會夢到自己變成了一隻老鼠。剛開始他還沒太在意，以為是受到驚嚇之後的正常反應，可是接連三天晚上都這樣，事情似乎就有些反常了！
「難怪那禿頭醫生說自己的腦部電波反應異常！難道，自己居然被那隻老鼠嚇出精神病來了？」想到這種情況，凌浩心裡有些慌亂，趕緊閉上眼睛定了定神，同時在心裡祈禱著一切都是幻覺。
可是當他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依然是一隻老鼠！
「完了，完了。」以前看到電視上有精神病人把自己幻想成兔子、蘑菇，凌浩還覺得好笑。沒想到自己更不堪，居然讓自己變成了一隻老鼠。
「該死的耗子！老子沒招誰惹誰地幹活，怎麼就偏偏要咬老子，不但讓自己花光了身上的積蓄，還讓自己丟了工作！」
想起自己那可憐的積蓄以及今天下午的遭遇，凌浩就是一肚子的怨念。
「小心點，小心點。我說你他媽想找死是不是，這東西都敢亂放！」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王胖子那獨特的喝罵聲又傳了過來。
「要不是這個死胖子，老子也不會落到這步田地！雖然現在是夢中，但老子也要讓你嘗嘗被耗子咬的滋味！」
想到這裡，凌浩就對自己的「身體」發出了攻擊指令。沒想這具老鼠造型的「身體」似乎還帶著自己的意識，居然踟躕著不願意出去。凌浩不由得心下大怒，「媽的，夢中還不讓老子隨便咬人？老子今天咬定了！」
在凌浩的強制命令下，小老鼠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地從小洞中鑽了出去，沿著牆根朝著聲音傳來的地方潛伏過去。
一雙雙膠鞋從眼前劃過，凌浩看也不看一眼——那死胖子可不會穿膠鞋！
很快，一雙珵亮的皮鞋就出現在了凌浩、也就是小老鼠的視線中。抬頭望了望，確定是王胖子之後，小老鼠這回卻沒有等凌浩示意，居然很自覺地沿著他的腳背鑽進了他的褲管，在他的小腿肚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緊接著，天元化工廠裡面就傳出了一聲殺豬般的慘叫聲。然後，凌浩就看到那雙皮鞋不停地在眼前跳啊跳，小老鼠一時不查，差點被踩個正著，嚇得它趕緊往管道中鑽去。
當小老鼠回到管道中時，外面還隱隱傳來王胖子驚嚇過度的喘息聲。
小老鼠估計也被王胖子那毫無節奏感的舞蹈嚇到了。一路沿著之前來的管道鑽到了工業區外，逕直回到了自己的小洞，趴在一堆不知道什麼材料做成的小窩中睡起覺來。而凌浩還處在一種報仇雪恨之後的快感當中，所以也沒再騷擾它。
…………
…………
第二天中午，凌浩是被一陣強烈的飢餓感喚醒的。昨晚上迷迷糊糊的，連晚飯都沒有吃，不餓才奇怪！
摸了摸額頭，還好，燒總算是退了！凌浩心裡暗暗鬆了口氣。現在他一分錢恨不得掰開花，實在生不起病了啊！
到外面的小賣部買了兩個面胡亂地塞進了肚子。他這才開始仔細回味這昨天晚上所做的噩夢。
怎麼說呢，這個夢實在是……太真實了！往常做了什麼夢，醒來後自然也就忘了。可是，這幾天晚上做的夢，其中發生的事情，現在想來卻歷歷在目，非常清晰。甚至……給他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絲——
無端地，凌浩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莫非，這幾天晚上，自己真的變成了老鼠？
可是，怎麼可能？那個念頭剛剛升起，凌浩心中就生出一股荒謬的感覺。
但……太真實了！真的太真實了！越是去想，凌浩心中就越是驚疑不定。
機器轟鳴下那些工人的低聲細語、王胖子一陣接一陣的喝罵以及後來他那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喘息，現在想起來，都還顯得如此的清晰。而且昨晚睡了一晚上，按理說現在精神應該很好才是，可是凌浩卻感覺自己非常疲倦，甚至剛才買面的時候還差點沒給錢。
「得去驗證一下！」只是猶豫了片刻，他就做出決定，然後一把抓起床上的外套走了出去。
記得昨天晚上那隻老鼠從化工廠裡面出來之後，就鑽進了工業園區後面，那片荒地裡邊的一個洞穴之中。而那地方凌浩並不熟悉，如果現實跟夢中的場景吻合的話……
…………
…………
金溪市開發新區所在的位置原本是一片極為廣闊的田野。當年政府將這塊地皮從農民手中徵收過來，卻因為建設進度跟不上，造成工業區後面一大片土地的閒置。多年下來，由於既沒人耕種，又沒有合理地開發利用，這片土地逐漸變成了一塊垃圾橫飛、雜草叢生的荒地。因為少有人來，倒成了無數小動物的樂園。
繞過工業區正門，凌浩來到了荒地邊上。由於化工廠的位置是在雙江工業區的最裡面，所以他必須沿著工業區外邊的圍牆走很遠。
牆根下到處都是各個廠區的排污管道，凌浩七拐八拐足足走了半個小時才繞到工業區後方。他一邊小心翼翼躲避腳下的各種工業垃圾，一邊仔細地將周圍的環境與夢中的場景一一對比著。
當搜索到一個流著白色污水的排水溝旁邊時，他一下子呆住了。
白色的污水散發出一股逼人的濁臭，可是凌浩卻恍然不覺，只是直直地盯著前面的管道。
管道旁邊……赫然是一個小洞！洞口的形狀跟夢境中小老鼠走過的那個完全一樣！
好半天，凌浩才從那種極度震驚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他發了瘋似的沿著記憶中的路徑跑過去，一直來到那叢枯草旁邊的隱秘?洞口。一切，都跟夢境如此吻合！
「自己居然，真的變成了一隻老鼠！」
凌浩一下子跌坐在土堆上，猶如一個抽空了空氣的氣球。
「怎麼辦？怎麼辦？」他一遍又一遍地問著自己，「要是被人發現自己晚上會變身的話，一定會被逮去做實驗的！」
想像著自己被切成一片一片放在顯微鏡下觀察的樣子，他不禁又出了一身冷汗。
「嗯，好像有些不對！」
驚慌之餘，凌浩忽然抓住了腦中閃過的一道靈光，死機的大腦逐漸恢復了思考能力。
「昨天晚上那種感覺，好像不是自己變成了老鼠！」
「雖然自己曾經指揮耗子攻擊了王胖子，但是自始至終它都有獨立行動的能力。而且，最後那隻老鼠明明鑽回洞裡睡覺了，要是老鼠是自己變的，那自己醒來之後怎麼可能好端端地躺在床上呢？！」
想到這裡，凌浩有一股衝動想要扒開地面，瞧一瞧地下是不是真的睡著一隻小老鼠！不過這顯然不現實。先不說他沒有工具，昨晚上他可見識過了，這地底下的隧道工程是多麼複雜，即使挖開了，他也分不清方向。
勉強排除了自己午夜變身的恐慌，凌浩心思不禁活絡起來。昨晚上那種情況到底是什麼原因呢？元神附體？心靈感應？還是身外化身？網絡裡面所有能夠解釋這種現象的詞彙瞬間在他腦海裡面過了一遍。
「只是別人都是元嬰、妖獸什麼的，到了自己怎麼就變成一隻老鼠了呢？」想到這裡凌浩就不由得一陣氣苦，「早知道就去動物園工作了，要是被一隻老虎咬一口，一覺醒來就能指揮老虎，那才叫一個拉風。」
不過，想想老虎一口下來說不定就得缺胳膊少腿，他趕緊打消了自己心中那不切實際的想法。
「從昨天晚上的情況看，自己不但能夠分享到那只耗子所接觸的所有信息，還能夠通過意識對它發號施令。」想起昨晚上指揮那隻老鼠襲擊王胖子時他那驚惶失措的樣子，凌浩嘴角露出了一個邪惡的笑容，「死胖子，這下你有難了。老子要真能控制小老鼠，一定把它調教好，半夜鑽被窩咬你小雞?雞，叫你狗日的大白天在辦公室調戲婦女！」
yy了半天，凌浩這才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沿著原路往回走去。
路過那個流淌著白色污水的排水管道時，他心裡閃過一絲疑慮。在天元化工產幹了這麼久，好像沒發現什麼東西會產生這麼臭的污水啊？
不過現在他還在為自己心裡剛剛產生的想法而興奮不已，這一絲疑慮只是在腦海中曇花一現，很快便消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