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克瞄了一眼地鐵上不遠處站立的崔瑩，又看了看低頭擺弄著自己手機的徐珠賢，開口問道：「你在做什麼？」
「跟西卡姐說一聲啊……」徐珠賢活動著手指把短信發出，才抬起頭看了看杜克說道。
「……」杜克無言。
「……怕誤會……」忙內紅著臉解釋道：「上次的事，姐姐雖然不說，可是我看得出她心裡很介意的……」
也許是第一次在別人面前打自家姐妹的小報告，女孩兒的臉色暈紅，頗有些不好意思，徐珠賢背著一個雙肩包，一手抓著地鐵的扶欄，一手熟練地把電話塞進包裡，也許是看到杜克眼神飄忽，就忍不住好奇問道：「你在看什麼？」
杜克正在看崔瑩出手。
崔瑩也背著一個包，但卻不是像徐珠賢這樣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地背在雙肩上，而是懶散地斜掛在一邊的肩膀，隨著地鐵的晃動輕輕搖擺著自己的身體，然後裝作不堪擁擠的模樣擠出人群，重新站到另一個位置。
時間是上午八點多鐘，剛好是地鐵搭乘的高峰期……
杜克知道崔瑩肯定收穫不少，但他卻始終沒有看到對方究竟是如何出手的，他的動作談不上迅如閃電，但卻又把這些動作完全融合在一些最常見的行為上面，偶爾擦個汗、摸一下下巴、撓一撓頭、錘一下酸疼的後背……，然而就在這些看似簡簡單單的動作之下，這個天才的傢伙就已經輕輕鬆鬆地完成了順手牽羊……
杜克當然不知道崔瑩是如何把偷竊的行動融合在這些普通的動作之中，他只是猜的。
因為他知道崔瑩是個賊。
這個賊小心翼翼謹慎非常，似乎熟悉每一處監控所在的位置，無論做些什麼，總是保持著背對著那些或明示或隱藏的攝像頭，杜克彷彿在參加一場智力比賽，神情專注全神貫注，以至於忽略了身邊女孩兒的詢問，直到徐珠賢第二次重複了剛才的問題，才似乎如夢初醒，尷尬地回答道：「哦……，沒看什麼，……我在看這趟地鐵的路線圖……」
徐珠賢瞪著眼睛問道：「你想到要去哪裡了麼？」
「呃……，還沒有……」杜克老實回答道：「看情況吧……，反正是漫無目的地逛著玩，說不定下一站就下了……」
杜克一語中的，下一站果然下了……
這趟車是地鐵二號線，下車的地點是蠶室。
杜克似乎知道了崔瑩的目的，在度過了高峰期的上班時間之後，無論是公交還是地鐵，人流量的急劇減少，使得這些地方都不再是下手的好地點，崔瑩需要的，是人流密集的場所，而在這一站下車，無論是蠶室體育場，還是附近不遠出的樂天世界，都是這位妙賊最喜歡的地方。
徐珠賢跟著杜克下了車，一臉期待地說道：「是要去蠶室麼？或者是樂天世界？……我已經好久沒有去過遊樂場玩了……」
今天沒有棒球和足球比賽，似乎也沒有什麼明星來開演唱會，所以杜克很快就確定了崔瑩的下一個工作地點，聽到徐珠賢滿懷期待的話，船長先生很是豪爽地說道：「你想去樂天世界？」
「你要是有別的事，那就算了……」徐珠賢小聲說道。
「我都說了沒事的……」杜克看著崔瑩斜背著明顯已經鼓起來不少的背包朝著某處走去，大方地說道：「那就去遊樂場，說起來我也只去過一次呢……」
徐珠賢笑容滿面，粉色眼鏡後的眸子透漏出無限歡喜，心情舒暢，表情卻有些赧然，似乎很是羞澀於自己提出的建議，似乎察覺到杜克看向自己的玩味的目光，轉過頭去，逃避似的往廣場一名乞討者面前的報紙上丟下了一張紙幣……
「你倒挺有愛心……」杜克笑著說道。
「這地方很少遇到乞討者的……」徐珠賢暈紅的臉龐似乎有些驚訝，開口說道：「但是既然遇到了，就不能視而不見了……」
杜克瞄了一眼不遠處那位低頭坐在路邊的乞丐，目光微凜，隨即轉過頭笑著說道：「樂於助人是件好事，為什麼你還要感到害羞呢？」
「怕被人看到……」徐珠賢笑容淡去，解釋道：「我們這種職業的人，在做某些事情，尤其是慈善的時候，總會被揣測帶著各種各樣的目的，原本簡單的事情變得不簡單，乾淨的事情變得不乾淨……」
「只要心是乾淨的，哪管別人說什麼……」杜克看著徐珠賢說。
崔瑩在人流中穿梭，杜克帶著徐珠賢在人流中追隨，直到目標原本乾癟的背包變得飽滿，原本謹慎的態度變得隨意，似乎童心大起，把背包寄存在某處之後，一臉笑容地玩起了遊戲……
杜克的目的已經達到，再跟下去也只是徒勞，所以他最終看著表情略有不滿的徐珠賢說道：「你想玩什麼？……」
「……我還以為你真的只是來逛逛……」忙內臉色稍霽，笑著說道：「剛才我還以為你害怕坐這些大玩具呢……」
「你的表情都寫在臉上……」杜克笑著說道：「再不陪你玩，恐怕你都要哭出來了……」
「你怕我哭麼？」徐珠賢微仰著臉說道。
「我怕你回去跟秀妍告狀……」杜克似笑非笑。
於是四下亂逛的行動最終變成了尋找刺激，西班牙海盜船、激流勇進、蹦極降落、雲霄飛車……，這些或驚險或平淡的場所到處留下了徐珠賢壓抑的尖叫聲，女孩兒漲紅了臉，汗水細細密密地佈滿了額頭，海瑟的眼眸中充滿了探險的**，直到走出恐怖屋，在溜冰場釋放完最後一絲精力，在電影院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梨泰院殺人事件》，在中餐館吃掉了滿滿一大盤醬汁濃稠的炸醬麵，兩個人才意猶未盡地走出這個巨大的室內主題公園……
「在想什麼？」杜克看著徐珠賢問道。
「……那個電影……」徐珠賢咬著嘴唇說道。
「只是電影而已……」
「是根據真實事件改編的……」女孩兒表情嚴肅地強調。
「你不會因此開始仇恨外國人吧？……」杜克問道：「我也是外國人呢……」
徐珠賢歎了口氣。
「不要想那些過去的跟自己沒有關係的事了……」杜克無奈說道。
女孩兒的表情總算好了些，卻又有些扭捏地說道：「今天玩得很開心呢，……自從在公司當了練習生，已經很多年沒有這麼痛痛快快了……」
「那你應該感謝我……」杜克故意說道。
徐珠賢把杜克的話置之不理，開口說道：「你接下來還有事麼？我想去幫孝淵姐準備生日禮物……」
船長裝模作樣地看了看手錶，表情遺憾地說道：「恐怕要抱歉了……，我接下來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沒關係的……」自覺有些冒昧的徐珠賢紅著臉說道：「我沒有別的意思……，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
「一個人可以麼？」杜克笑著問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忙內低著頭小聲說道。
看著女孩兒坐上出租車遠去，杜克才收起笑容，轉身向著某地走去，步伐穩健，表情嚴肅，直到停在一個人面前，才居高臨下地沉聲說道：「收入看起來不錯……」
癱坐在廣場地面上的乞丐身軀輕輕震顫了一下，低下了蓬頭垢面的面龐。
杜克蹲下身子，看著眼前這個熟悉的傢伙，語氣淡淡地問道：「我記得我們完成了交易，按理說你應該立下了大功的，……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乞丐抬起了頭，眼神複雜地看著杜克，久久無語。
杜克嘴角勾起，泛出一個淡淡的微笑，這微笑十分純粹乾淨，沒有憐憫，也沒有嘲笑，只是靜靜地望著眼前的這個乞討者，看著他終於張開乾裂的嘴唇，面無表情地對自己說道：「好久不見了，杜克……」
「好久不見……」杜克眼神清澈，回應道：「李俊昊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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